“喏,户籍。”阿梨将薄纸递过去,眼角的红润的还没消。

    桃施笑眯眯的接下,没想到吧,本娘子不用偷都能拿回户籍。

    “那个……”阿梨有些忸怩。

    桃施停住下山的脚步,朝她望过去。

    “你自己下山行不行啊?”

    “质疑我?”尽管知道她并无此意,但桃施还是想逗逗她。

    哪知阿梨直接走过来,作势就要扶她,桃施赶紧缩回手臂,连连摆手。飞雁还在外面等她呢,要是阿梨嘴上没个把门的,又要让姓崔的知道自己骂他。

    阿梨见她这般执着,也没再跟上去,一个劲的朝她挥手,“有缘再见!”

    送走了桃施,阿梨还得回去收拾那张烂摊子。不过这次她没有再叹气,而是撸起袖子埋头就干。在捡最后一片碎陶之时,她猛地发现下面放了许多银子,赶紧拾起来一数。

    不多不少,刚好五两。

    恰巧,木门被敲响,桃施半倚在门上,吊儿郎当的笑着,“走,带你赚银子去。”

    日色熔金时分,风掠过柏树叶隙,给她泼了一身碎金。阿梨想,像是天上下来的仙女。

    “还愣在那干嘛?”桃施嘴角的笑意还没落,走进屋牵起阿梨的手。

    ……

    “娘子,这能行吗?”阿梨有些怀疑地盯着桃施的打扮。

    桃施剜她一眼,“只有这样才能取得别人信任懂不懂?”

    只见她身穿白袍,头戴布帽,腰挂长鞭,脚穿布鞋,手上的竹杖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木杖,俨然一副道士模样。

    “待会我就上街走,当我木杖杵了第三下地之时,你就跑出来扑在我脚下。记住啊,一定要是边哭边跑,还得是非常感激的那种哭。最后把我交代你的话断断续续说出来就行。”

    阿梨不解一问;“怎么个感激的哭法?”

    桃施摆摆手,“就你方才对着你阿奶那样哭就是了。”说完她整理了一下翘边的帽檐,嘴角沾上一丝得意。坑蒙拐骗?只有她知道这行门道有多深。

    为了装得更像一点,桃施还特意用最厚的布条将眼睛蒙住了,一点光也透不了。瞎子嘛,说的话最真了。

    此时正是晌午后,镇上的人也愈发多起来。桃施找准时机,从计划的街口走到大道上去,嘴里不断碎碎念着,一边有规律的敲击手上的木杖。

    可第三次敲击都过了许久,她都没感受到腿上的重量。这小妮子不会跑了吧?她又使劲一戳地面,耳旁突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泣声。吓得她连连后退几步。

    “呜呜呜啊啊啊……多亏了桃道长我阿奶才有救啊……呜呜呜啊啊”阿梨一下扑倒桃施脚边,将她的脚踝死死抱住,继续痛哭流涕。

    路过的人像是辟邪一般列开好几步距离,像是看怪物一般看着她俩。

    “他们看过来了吗?”桃施压低声音。

    “我头埋在你腿上的,要探出去吗?”

    桃施无语抿了一下唇,先是将声音压得更低:“可别。”遂又故意抬高声音,“敢问阁下是谁呀?还请站起来说话。”

    “我……我本山上陈家独女……”阿梨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完全没料到方才跪太狠了,把腿弄麻了,现在根本动不了,只好弱弱抬头,“我腿麻了。”

    如果无语有声音,那桃施想,此刻应该是地动山摇了。但她很快稳住心神,朝四周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说:“请问在座的郎君娘子能否帮我把这位小娘子扶起来?”

    四周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最后还是一位背着菜娄的妇人去扶起来的。

    见事情发展的顺利,桃施轻敲拐杖,示意阿梨继续往下说。

    “我本是山上陈家独女,想必周围的人都知道。”阿梨拿起写满字的帕子掩面痛哭,“可奈何村头王家意欲强娶我,几次三番砸我屋子,毁我田地,为了不让我带上阿奶这个拖油瓶,甚至不惜给阿奶下药!呜呜呜……”

    听到周围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阿梨继续添把火:“多亏了这位桃道士路过我家,勘破天机,这才救了我阿奶。如今我阿奶已经恢复,又听闻桃道士要远游,特来送别。”

    桃施怔在原地,这根本不是她交代阿梨的话,但她知晓这一定是真实发生的,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恶寒。简直是一家牲畜,竟然谋杀老妪,不配为人!

    等四周的谩骂声到了极点,桃施抬臂示意停下,缓缓道:“也是施主积了善德,我才有机会遇上你们。”

    突然人群中有人尖着嗓子道:“阿梨,这道士真有你说的那么神,能勘破天机?”

    阿梨语气坚定,“当真如此。”

    那人显然动了些心思,“能否让她帮我也勘一个?”

    “那还得问问道士自己。”

    “这……”桃施面露难色,“天机不可破也,不可破也……”她继续碎碎念,抬步往前走。

    而那人窜出人群,挡在她面前,“为何陈阿奶家能勘破,我就不行?我也是日日行善,积善德的好吧。”

    阿梨扯了扯桃施袖子,趴在桃施耳畔不知说了什么,那妇人可就着急了,“阿梨你可别乱说话!”

    桃施清了清嗓子,摩挲着手上的木杖:“天机不可破,但若是……”她停了一下,侧身趴在妇人耳畔道:“等价交换,才是唯一准则啊。”

    夫人了然的一笑,“我懂,我懂。”遂从兜里掏出几两碎银,递给桃施。

    桃施掂量下重量,紧皱眉头,不屑一问,“天机在你心里就值这点钱?”

    她本以为妇人会再拿出点银子,没想到她直接将方才给的全部银子收回去,转身离开前还不忘朝她面前啐一口,“我呸,这么多钱还不知足,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桃施没想到她性子这般暴躁,下意识脱口而出:“你如此火辣,这段时间必有血光之灾!”

    也不知是不是天机应了验,那妇人突然腿一抖,整个人朝地上倒去,等再起来之时,额头擦破了好大一块皮,直往下淌血。

    四周传来一声声惊呼,都在议论她遭报应了。

    她哪里还管什么伤口,跪着也要爬到桃施身旁,哆哆嗦嗦道:“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桃道士莫怪莫怪。”又将自己身上翻了个遍,连鞋底都不放过,把所有钱都捧到桃施手中,“还望桃道士海量,替老身再勘一次。”

    桃施压下心中的疑惑,将那些钱甩在阿梨怀里,故作老成道:“都说了脾气别这么火爆,你看吧。”说罢,她转身朝四周转了一圈,“鄙人游历于此,想必也是与这里有缘。这样吧,我今日顺应天命,给你们算一算。”

    人群突然狂热起来,都朝桃施这边跑过来,手上还拿着钱袋子。银子清脆的碰撞声,简直是如听仙乐。

    桃施被挤得差点站不稳,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又被人一扯,要不是阿梨一直牵着她,她觉得自己骨头都要被扯得散架了。

    “停下!停下!我只给三个人算,不然天命老爷要生气的。”桃施整理被挤乱的衣裳,竖起三根手指,“价高者得,可算官途、钱途和寿元。出价最高的三个人让阿梨给统计一下,钱都交到她那里去。”

    人群又朝阿梨那里涌过去,过了半炷香,阿梨才领着三个人,抱着一箱钱走到桃施那里去。

    不知是谁给桃施搬来桌子凳子,坐起来还挺舒服。桃施凝神,脑海中不断闪现儿时老大给别人算命的片段,也装模作样的要来生辰八字,在一张空白的纸上涂涂画画。

    算了,就这样吧。桃施实在看不出什么,干脆直接将老大之前给别人算的东西,一股脑全说给面前的三个人。

    *

    “呼——”换下了罪孽的道袍,桃施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轻。

    阿梨蹲在地上一直在数着箱子里的钱,越数越开心,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娘子,我们总共赚了五百两呢!”阿梨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将箱子放到桃施手上,结果桃施没受住这么大的重量,又掉到地上。

    “我现在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桃施没去捡箱子,反倒说道。

    阿梨眉头轻蹙,试探说:“坏消息吧。”

    桃施点点头,“其实对你来说也是个好消息,那就是赶紧搬离这里,去别的地方谋生。”见她没吭声,桃施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田和房子算不了什么的,你何不趁着谎言没戳破将它高价卖了,再拿着这些钱一起,去个春暖花开的好地方,给你阿奶养病呢?”

    “这……”阿梨明显有些犹豫。

    “好消息就是这些钱都归你,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吧。”桃施理理衣襟抬脚就要走,她还要赶紧回去,别让崔筵发现她在外面坑蒙拐骗。

    阿梨拽住桃施的衣角,“娘子,这是你赚到的,我不敢也不能拿。”

    桃施偏过头,半开玩笑道:“你都骗我们偷猪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那是……”

    桃施出声打断,“行了,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至于这些钱算我借你的,下次再见,我可要双倍。”

    阿梨眼睛起了雾,见桃施要走,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一下又一下的给她磕头,“多谢娘子再造之恩。”

    桃施的脚步没停,反倒更快了,急匆匆的就往隔壁街的客栈走。也不知道崔筵在不在屋子里,若是不在,那真是顺应天命了。

    她蹑手蹑脚的打开厢房门,环视一圈,发现没人后松了一口气,这才往里面走。

    “还好不在。”

    桃施还没缓过神,就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顿时坠入冰窖。

    “你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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