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龙生九子,云燕王朝的燕帝也有九个儿子。

    可最小的那个儿子出生没多久就夭折了。

    燕帝痛惜这个小儿子,命江南兰家即刻进宫,将小皇子的画像绣成一方织锦,好日日随身携带,以寄相思。

    江南兰家,那可是名满天下的“绣天娇”,御赐封号可世袭。

    世人都说得“绣天娇”者得君心。

    兰家绣娘们进宫不出一月有余,小皇子的绣锦就完成了。

    绣锦比画像更栩栩如生,燕帝很满意,江南兰家果然名不虚传。

    可到兰家该出宫回江南之际,楚帝的六皇子却在宫中差点溺亡。

    而且此事与兰家绣娘有关,楚帝刚失去小皇子,正是惊弓之鸟时。

    于是楚帝又将兰家绣娘扣留于宫中三年之久。

    直到查清谋害六皇子的真凶伏法之后,才放兰家回了江南。

    兰家自出宫以后便闭门谢客,大隐于世。

    慢慢地,“绣天娇”的御赐封号也被世人所淡忘。

    云燕二十三年春。

    刚入夜,暴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落在地上飞溅起的水花若蒙雾似的眯人眼。

    让人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江州城中一处古朴的宅子里在这个雨夜却寂静得有些诡异。

    往日这个时辰应该是宅子里最惬意的时刻。

    丫鬟仆役们乘着主子们都休息了,这时候还能悄悄地打些情骂些俏,虽然被主子们发现是要被赶出府的。

    可此时,只剩下在风雨中飘摇的半明半灭的灯笼和若有若无的说不上来得绰绰黑影。

    平日里宅子外还会聚集着不少乞丐,一到饭点几乎江州城所有的乞丐都会来,好像成了乞丐圈里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只因为这宅子里住着个痴小子,也不知道是谁。虽然年龄不大,可心善人好,总会施饭给这些乞丐。

    平日里这痴小子也愿意跟他们混在一起玩,虽然宅子里也出来劝过很多次,也把这痴小子关在宅子里很多次。

    可这痴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总是能跑出来。

    有一次还跟着小乞丐跑出城去玩,惊动了宅子里上上下下好找了一番,傍晚才和小乞丐一起归家。

    从那以后,宅子里的人再也不敢劝阻了,只要能在家门口不乱跑,就由着这痴小子去。

    可能今夜雨太大,乞丐们都去躲雨了,就连最热闹的宅院门口,也只能听见落雨的噼啪声。

    大雨肆无忌惮地冲刷着地面,精心修缮的宅子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雨水瞬间汇聚着涌向了暗渠。

    慢慢得肉眼可见暗渠中的流水隐隐泛着血色的红,越来越浓,浓得犹如髹涂的朱漆。

    “依着画像清点尸首,一个都不许放过。要找的东西仔细搜查。”一个黑影的声音沙哑而阴狠。

    他将刀上血渍反复地擦在倒地且已没了气息的尸首身上。

    “属下这就去办。”另一个黑影飘过。

    阴郁的眼神看着偌大宅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血迹斑斑的尸首,嘴角扯出一抹狠戾的笑。

    今夜这雨真是天助。

    “回主子,兰家共一百二十五口人,少了两人的尸首,并未发现要找之物踪迹。”飘走的黑影又飘了回来。

    “兰家嫡子在嵩山书院,还少了个谁?”话语中明显有不满之意。

    “兰家小女儿兰语娇不知所踪。”跪着的黑影回应有些迟疑。

    重重一脚踢出去,正中心窝处。

    被踢中的黑影捂着胸口翻倒在地,一声不吭,只是脸已扭曲地变了形。

    “被药迷了还能跑掉?还不快去找,今夜绝不能留一个活口,否则明日就是你我的死期。”声音森冷地仿佛从幽冥狱里爬出的厉鬼。

    跪着的黑影得令,立刻翻起身来拔腿就跑,怕跑慢些命就丢了。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人还是没找出来。

    黑影垂着头跪在地上,雨水浇得他睁不开眼睛,看不清主子的脸色。

    他伸手抹净脸上的雨水,待看到那嗜血般的红眸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一道剑影,跪着的人抽搐着倒地,脖颈上的血口深可见骨。

    只剩灰暗的眼眸盯着巨大的雨幕,一眨也不眨,血水混着雨水在他身下暗暗流淌着。

    “没用的废物,没必要留。”说罢,任雨水冲刷着剑上的血渍。

    无数黑影在宅子里飘来飘去,天色已有些微光,可还是没有寻到画像中兰家幺女兰语娇。

    “难道换了装?尸首重新查。”刚将血渍拭净的黑影仿佛有所察觉。

    黑影一把夺过画像,蹲在尸首旁一个个仔细验看着。

    传言兰家两个女儿都有着仙人之姿,尤其是大女儿。

    长相绝美,绣技卓越,将来定会世袭兰家下一任“绣天娇”。

    黑影对照着画像,确实传言往往最接近于真相。

    现下的尸首,看上去应是大女儿的无疑,那小女儿兰语娇却不见了踪影。

    兰语娇心智不全,这是兰家一直隐藏于世的秘密。

    只要将今夜之事坐实了,量谁也查不出真相来,如若要寻的东西真找不着,人死绝了也是一样。

    想到这里,黑影又阴沉着脸下了死命令,今夜就是把这宅子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兰语娇找出来。

    黑影们上下翻飞了无数次,就差掘地三尺,可依然没找到兰语娇的丝毫踪迹。

    “这灶房里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锅?”黑影目不转睛地盯着此处。

    兰家上下百十口人,各院都有小灶房,没必要用到这么大的锅。

    黑影眸色一深吩咐道:“留一半人继续在这宅子里,天光亮前收拾利索,其余人跟着我。”

    说罢,一群黑影跃上屋顶,如鬼魅般消失在夜幕之中。

    其实兰语娇就躲在这宅子里,只是她藏身的地方任谁都难以发现。

    这是她阿娘当年特意为她建造的一处影壁暗墙。

    暗墙内常年摆放着吃食,还有活水被悄然引入暗墙之中。

    虽然外面人看不到她,但她可以在墙内看到外面的一切。

    她阿娘自出宫后便常年闭门谢客,其中多半也是不愿意暴露她的心智迟缓,故而让她在外面玩时便女扮男装成“痴小子”。

    此时的兰语娇正躲在影壁墙里,向外偷偷望去,纵然心智不足,可也被刀剑刺穿身躯,喷薄而出的赤红鲜血吓得晕了过去,陷入了沉沉得噩梦之中。

    “兰语娇,你将我母妃的画像损毁,曾答应过我要重新画出来的,你这个骗子,画不出便拿命来抵......”,六皇子李云翊凶神恶煞般地嘶吼着,眸眼猩红。

    “阿娘,那画像是宫女姐姐让我送去给云翊哥哥的,您相信我,真不是我偷拿的。”兰语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阿娘,我想妹妹定不是故意的,她也只是一时贪玩而已,就饶过她这一次吧。”姐姐则立于一旁轻声细语地替自己求情。

    戒尺终是落在了手上,她痛地瑟缩着。

    姐姐微微皱了眉,“阿娘,我看妹妹亦是被吓得傻症发作,不如改日再好好教导一番便是。再说,六皇子母妃也已过世多年,服侍过她的宫人也早已不知去向,重新画出来想必很难。”

    “话虽如此,可毕竟是她毁了人家唯一的念想,再想想办法。都说女有乔木,真该让你妹妹长长记性了。”话语间,兰语娇手上又挨了一戒尺,瞬间多了道红痕。

    她放声大哭,不仅身上痛,心里更痛。

    阿娘和姐姐为何都不相信自己,她们都认为自己是个傻子,什么也学不会,可并不是那样的,她只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小妹,不是我们不相信你,是你性子属实顽劣。明明画不出来却应了那六皇子,圣上如若真要怪罪下来,我们怎能承担得了?”为何姐姐总是在阿娘面前提及自己性子顽劣?

    “如若那六皇子恣意报复,岂是我们兰家能抵挡得住的。”又一戒尺打在她手上。

    “痛……”兰语娇摇着头呓语着。

    她抬起哀怨的眼眸看向阿娘,声嘶力竭得大声哭喊道:“你们从未曾相信过我……”。

    “先把这碗汤药喝了。”兰语娇最怕喝这苦药,不由分说地将药碗打落一旁。

    阿娘大怒,“你......”

    兰语娇被吓醒了,她看看四周,是做了噩梦。

    轻舒一口气,原来还躲在影壁墙里,阿娘此时的气也该消了。

    随手抓了些桂花千层酥,这糕点是她得最爱,边吃边向外偷偷望去。

    天光亮,滔天的大雨已停,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

    她这才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异常。

    不似从前那样每日早上醒来后都会头痛,有时痛得她实在是无法忍受,便要大喊大叫。

    今日却不疼了。

    她有些奇怪,昨夜看到的好像不是这样,但又是哪样,有些想不起来了。

    随即拍了拍脑袋,想记起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济于事。

    只恍惚记的满眼都是黑影和血红色。

    她这个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病症何时才能够痊愈?

    眼看着这些千层酥要吃没了,还没有人来喊她吃饭。

    虽生气,但又不敢大声喊叫,怕被阿娘责骂。

    毕竟是和乞丐玩地忘了时辰,浑身脏兮兮,不敢让阿娘看到,便在影壁墙里躲了一夜。

    想到这儿,兰语娇便悄悄出了暗墙,来到宅院里。

    暴雨把宅院的地面冲洗得十分干净,可院子里静得可怕,空气中似有似无地流转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

    她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人怎么都不见了,阿娘和姐姐难道不要自己了么?便害怕地大哭起来。

    哭了好一阵,肚子实在太饿了,先去找些吃的填饱肚子。

    她转过身,猛然间发现草丛中有个深色的物件,捡起来一看,是块腰牌,仔细看去上面刻着个“翼”字。

    兰语娇顿时吓得脸色惨白,难道他真的来要自己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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