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回到宁安宫,徐老太医已等在殿内。

    徐老太医诊脉探查了一番,好在俩人年轻气盛,只是受了些寒凉,下几贴汤药喝喝就无碍。

    “多谢徐太医,今日更要谢过行舟,若没有他,我恐已命丧湖底。”李云翊面含微笑地看着徐老太医。

    徐老太医还有些不可置信,但看徐行舟一脸得意样,便知这小子又给他自个儿立一大功。

    兰语娇见徐行舟嘴里喝着东西,她也想喝,便趴在徐行舟腿上央求道:“哥哥,给我喝一口。”

    徐行舟摇摇头。

    “哥哥,就给我喝么,我娘每日都让我喝这苦苦的药,喝完了就有千层酥吃。”兰语娇继续摇着徐行舟的腿。

    李云翊和徐行舟对视了一眼,随后便都望向徐老太医。

    徐老太医心领神会上前握住了兰语娇的手腕。

    “女娃,给爷爷看看你的手,不哭不闹就让给你吃千层酥可好?”看来徐老太医也是个哄孩童高手,兴许是被徐行舟从小闹惯了。

    兰语娇果然老老实实地让徐老太医给她把脉,看来她是很喜食千层酥。

    徐老太医探查得十分仔细,约莫一柱香时辰才满脸疑惑地松开兰语娇的手腕,眉头紧皱。

    “回六殿下,这女娃心智不及年岁,恐有迟缓。”徐老太医顿了顿。

    “且她体内有一股气脉四处流窜,应和她平日里喝的汤药有关,想必她性子也是跳脱不定。”说罢,惋惜地摇摇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兰语娇看着与同龄人不大一样。

    “有治愈的可能?”徐行舟对这个兰语娇顿时生了兴致,疑难杂症,他最善钻研。

    “治愈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随着日渐长大有可能自愈。这需要时间和契机。怕是她母亲也知道这女娃的问题,每日喝药想必是要助她提早自愈。”看得出来徐老太医也对此束手无策。

    “有我在,这丫头定能自愈。”徐行舟一脸成竹在胸地看着徐老太医道。

    “圆团子真乖,哥哥给你千层酥吃。”徐行舟拿起块千层酥塞进了兰语娇的嘴里。

    吃到千层酥的兰语娇果然坐在一边笑眯眯地嚼着糕点,脸颊上梨涡又时隐时现。

    看来吃千层酥是最能哄住她的。

    徐老太医离开了宁安宫,莫文也将手中卷轴交还于李云翊。

    可当他们打开画卷时,全都傻了眼地愣住。

    画卷沾了水,受了潮,又被卷在一起,此时画像已花成一团,什么都看不出来。

    李云翊手指紧紧握住卷轴,因太过用力,手指骨节均泛着青白色,脸上阴郁冰冷。

    莫文知道这画卷对李云翊来说十分重要,可毁成这样,想要修复如初怕是难上加难。

    画卷是兰语娇偷偷带出去的,虽说她心智迟缓,可看到被毁的母妃画像,李云翊顿时心如死灰。

    方才他对兰语娇的那份同情和怜悯,在这被损毁的画卷面前顿时烟消云散。

    “谁让你偷拿我的东西了?”李云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朝兰语娇怒声吼道。

    “我......我没有偷拿你的东西,是个漂亮姐姐给我的,说是云翊哥哥的东西掉了,让我还给你。”兰语娇有些害怕发怒的李云翊,躲在徐行舟身后探出个圆脑袋嘟囔着,眸中有泪光点点。

    “云翊哥哥你对我好,我只是想帮你......”兰语娇越说声音越小,头也渐渐低了下去。

    原来是有人利用了兰语娇。

    即便如此,兰语娇毁了母妃画像亦是回天乏术,李云翊想到此心中对她的恨意陡增。

    兰语娇猛地抬头,懦懦地说道:“这画上的好看姐姐没有了,可我能画出来。”

    “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只是看了片刻怎得会画?”李云翊戾色质问道。

    兰语娇看着李云翊墨如点漆的眼睛颤颤巍巍地点点头,“云翊哥哥,你相信我。”

    李云翊沉默不语,莫文满眼质疑,兰语娇更是泄气地低下了头。

    “画像我定会修复好,这是母妃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我倒要看看那兰华会如何?画不出来便用命抵。”李云翊语气冰冷刺骨,让在场所有人听着都不寒而栗。

    李云翊满脸阴沉将画卷重新卷好,放进匣盒里,自此不愿再多看兰语娇一眼。

    兰语娇这回可真是闯下了大祸。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燕帝便下命彻查六皇子落御湖一事。

    兰家女眷皆因牵扯其中,暂时不得离宫,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做定夺。

    就这样,兰家绣娘在宫中一待就是三年。

    李云翊看着每桌都送的千层酥止住了回忆,他苦笑一番,此时的悦香楼已宾朋满座,

    他和莫文还有谢瑜坐在前掌柜的茶室中,俯瞰着整个悦香楼。收了这悦香楼后,谢瑜才发现这前掌柜是个风雅且有趣的人。

    他将自己的茶室安置在了悦香楼的最高处,能直接看到外面的一切。

    可从外面却发现不了这个茶室的存在,这悦香楼建的真是独具匠心,天衣无缝。

    “你说这前掌柜为何要送千层酥,难道真是为了兰家祈福?”李云翊细品着杯中上好的碧螺春,望向谢瑜。

    “他怎么想与我们无关?我们要做的就是让那乞丐主动找上门来。” 莫文丢了颗青豆在嘴里细细嚼着,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李云翊看了眼聒噪的莫文,顶着那张脸,再加上他这张嘴......

    果然,不多时,后院里又开始乱哄哄了起来。

    鱼上钩了。

    三人随即来到后院,伙计们围住的又是那个挨过打的少年乞丐。脸上的伤看上去更严重了,一只眼睛都已完全睁不开。

    这乞丐真是对自己够狠的,白日里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却还想着给弟弟偷糕点。

    “你怎么又来了?不是中午才拿走了四块么?”谢瑜扶起少年乞丐问道,可他依然倔强地仰着头,一言不发。

    “去把弟弟领来,千层酥我管够。”李云翊笑着说道。

    少年乞丐一脸紧张地望着李云翊,有些不可置信。

    “我说话算话,至于其他的你大可放心,如若不想让你活,你断然是活不成的。 ”他光深邃地看着少年乞丐。

    “我随你一起去,天太黑。”谢瑜拍了拍乞丐的肩膀。

    少年乞丐沉思片刻,便点点头,他俩一起出了悦香楼。他在前面走着,谢瑜就跟在他身后。

    慢慢地少年乞丐的步伐越来越快,江州城的小街巷星罗密布,他在其中七拐八弯得快速走着,谢瑜稍不留神,乞丐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谢瑜嘴角含笑,狡猾的家伙,便脚尖轻点,飞身上了屋顶,在屋顶上来回跳跃抄着近道。

    看样子少年乞丐对江州城很熟悉,只见他在小巷中速度极快地穿行着,不是谢瑜身手好,恐怕也难以跟得上。

    谢瑜跟着他跑了大半个江州城,终于来到了藏身点。谢瑜站定观察四周,这个藏身点其实就离酒楼不远。

    少年乞丐为了甩掉他,硬是拖着受伤的身体,绕着江州城跑了大半圈。这小子不仅狡猾,动作还很敏捷,是块习武的好料。

    谢瑜并没有跟进去,而是站在高处默默地注视着少年乞丐地藏身之处。

    李云翊想做的只是确认,不能给他们带来危险。

    果不其然,不多时少年乞丐就背着个破包袱,拉着另一个身形瘦弱的乞丐走了出来,那应该就是他口中的“弟弟”了。

    少年乞丐很是紧张,一边不停地四处张望,一边安抚着身边还在低声啜泣的弟弟。

    “哥哥,我要吃千层酥。”弟弟的声音有些娇软。

    “不哭了,哥哥带你去吃千层酥。”少年乞丐的眉头紧皱,又拽了拽身上的破包袱。

    谢瑜见状,飞身而下,立在了他眼前。少年乞丐大吃一惊,显然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从天而降。

    谢瑜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他也爱吃悦香楼的桂花千层酥,这不随身带着的就派上用场了。

    “过来,这千层酥给你吃。”谢瑜将手中的油纸包往乞丐弟弟眼前送了送。

    瘦弱的乞丐弟弟眼睛一亮,松开了哥哥的手,跑上前拿起一块千层酥一口全部塞进了嘴里。

    “弟弟......”少年乞丐刚喊出声,可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乞丐弟弟的嘴巴里塞满了千层酥,说不出一句话,头却点的如捣蒜一般,眉眼弯成了月牙,两边的脸颊处还露出了深深浅浅的梨涡。

    谢瑜这才有机会近距离的打量这个乞丐弟弟。

    浑身上下到处都脏兮兮的,小脸黑黢黢的已看不出样貌,唯有那双顾盼生辉的大眼睛,好似漫天星河坠入其中,璀璨而闪亮。

    这双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难道真的是她。

    可还需带回去让李云翊他们确认,毕竟自己见兰语娇的次数屈指可数。

    谢瑜想到这里便对少年乞丐说道:“我对你们没有恶意。”

    少年乞丐看着抓住千层酥埋头只顾着吃的弟弟,现在能哄住不让他哭的只有这悦香楼的千层酥了。

    他别无选择。

    谢瑜见少年乞丐沉默不语,便想上前拉住只顾着贪吃的弟弟。哪成想这乞丐弟弟将最后一块千层酥全部塞进嘴里,一溜烟地跑到了少年乞丐身后,躲了起来。

    看来他很依赖这个哥哥。

    谢瑜也不强迫,任由着少年乞丐轻声细语地哄着拉着他朝悦香楼走去。

    当少年乞丐和他弟弟出现在悦香楼时,李云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臭烘烘的乞丐弟弟,可还是那个曾经在宫中连莫文都夸赞可人的圆团子?

    但看着那双忽闪的大眼睛,李云翊可以肯定就是她。

    莫文也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吃的满嘴都是糕点残渣的乞丐弟弟,这衣衫褴褛的模样,还是那兰家的千金兰语娇?

    众人的眼神不由得让少年乞丐又紧张起来,他从中看到的全是探寻和质疑,便上前一步把弟弟护在了自己身后。

    “这是我弟弟,你们说过不会伤害我们,做人要有诺必践。”少年乞丐愤愤不平地看着李云翊,满眼的戒备。

    李云翊知道少年乞丐定是先前受尽了世人的嘲讽与谩骂。

    先要让他放下戒心才好,便提议道:“你们先去洗漱一番,日后便在这悦香楼中找个活干。既免去了四处奔波,弟弟还能有千层酥吃,你意下如何。”

    这个少年乞丐救了兰语娇的命,李云翊对他还是客气的。

    少年乞丐一听能在这悦香楼找个活干,弟弟也就不用跟着自己到处乞讨过日子了,眼下只能先如此。

    “你叫什么名字?”谢瑜觉得这个少年乞丐倒是有些男子汉的铮铮骨气。

    “白泽。”少年乞丐依然拉着弟弟的手不放,谁知听到这个名字,乞丐弟弟展颜一笑,梨涡浅现。

    莫文心惊,果然是兰语娇,她还活着。

    李云翊也看到了那刺眼的梨涡,只是听到白泽这个名字时他明显一怔,可随即却垂下了眼眸,瞬间敛去了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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