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舒宁,许舒宁,许舒宁?”李熙叫了许舒宁好久,可是他就像是着了魔似的,怔怔不语。

    李熙甚至抬手在他面前晃了好久,他都没有一点反应。李熙无奈上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许舒宁骤然惊醒似的,手上的茶杯都差点儿握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

    李熙的目光落在他手上,他愣了愣,许久回过神来:“李熙,你刚刚说什么?”说完他注意到李熙的眼神,顺着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手上,他这才发现自己手上荡出的茶渍,他慌忙放下茶杯去擦自己的手,可是茶杯又因没有稳稳放到桌面上而趔趄一下,发出“当当”地响声。

    李熙的目光瞬间跟了过去。

    许舒宁不对劲,很不对劲。

    “许舒宁,你在想什么?”李熙本不欲询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是自从遇见了谁才会这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可是,许舒宁太反常了,她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了,让一个人病人忧思痛苦,怎么想都不行。

    “没事。”许舒宁回道。

    这么多年,许舒宁还是第一次这样心虚得避开她的眼睛,他在骗她。这样说,那个人找许舒宁,怕是事情不小。

    “许舒宁,他是谁?”许舒宁越是这样,李熙越是不放心,连续追问。

    “你说的谁?”许舒宁竟然继续装傻。李熙望着他的目光深沉了些许,她直言不讳:“那个撞了你又被你追上的人。”

    许舒宁诧异抬眸。

    他有意不告诉李熙,他也知道依据李熙的聪慧,她一定猜得到自己的想法,可是他却没想到,李熙竟然死缠不放追问到现在,李熙从前,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许舒宁抿了抿唇,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但是又不想告诉李熙。

    他绝不能将李熙牵扯进来!这是许舒宁唯一的想法。

    许舒宁深吸一口气,“没有这个人。李熙,忘了吧。”

    这简直是直白告诉李熙,不要干涉他的一切。

    李熙皱起眉看着他,目光不动,他的脸色是病态的白,像看似盛放实则即将凋零的莲花池中的莲花一样。

    许舒宁和五年前相比,拔高了许多,即便这五年李熙紧追不舍,仍旧落了他一个半的个头。除此之外,他出落得更好看了。许舒宁与旁人不同,有一种文人的气质,诚然这并不独特,最独特的其实是他独有的那分病气,病质的白与殷红的唇交织,强烈的颜色夺人眼球。

    正如现在,他脸色越发苍白无力,像只脆弱易碎的白瓷娃娃,可是他眼角绯红,红与白交错,激起人心中万千凌虐欲。

    可是是错的,这个人从来不是弱势一方,不然,他怎么还会欺骗人了呢?

    李熙沉默着,许舒宁心中无比纠结。他从未这样决绝的否定过李熙,阻挡她进入自己的世界,可是这一次,他不得不。

    小二收拾了打翻的茶杯,擦去滴答滴答流落的茶水,本来想告知二位客人要不要添茶,可眼前奇怪的气氛又让他不敢开口。

    而桌上相对二人,只是相互望着,眼神皆很复杂,尤其是那美丽的少女,眼中竟有几分神伤,看得人心都碎了。

    又看那位公子,啧,好俊的人,怎么看上去要哭了呢?

    这到底谁是绝情负心人啊?

    小二摸不着头脑。

    神伤?

    若是李熙知道旁人这样想她,估计白眼能翻到天上。

    她并非伤心,只是觉得,这么多年,好像白过了。她觉得自己了解他,可是他却突然将她推之门外,若说她不了解他,可他这副模样分明又是有难言之隐。

    李熙觉得,太扭捏了,扭捏到她觉得别扭。

    她无声叹息。

    果然如刘秀所言,他与她太亲近了吗?她倒是对他一向有所保留,因为她觉得这些事与许舒宁无关,没必要让他知道,现在不过是反过来了而已,她也该像刘秀说的那样,离他远一些才好吧?

    李熙猜来猜去,最终只能猜到这个定论。

    罢了。

    她不管他便是了,也许只是她想多了,毕竟她这个人天生复杂,爱玩心计。

    李熙拿起茶杯抿了口茶,将自己纷杂的思绪吞到肚子里,最后问了一句:“你回吕县还是留在瑜州?”

    “我回吕县。”许舒宁这下毫不犹豫,可李熙却分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

    李熙看了眼天色,觉得时候不早了,她缓缓放下茶杯,又拾起一旁的斗笠,边对许舒宁道:“一路平安。”

    许舒宁闻言愣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什么猛然握紧新换上的茶杯,眼睛却有些慌张地看向李熙拿起的斗笠,急忙问道:“那你呢?”

    “我还有事。”

    原本李熙是想把许舒宁送回吕县,再暗中派人来瑜州查探情况,收集情报,从长计议,看看从哪里开始布局瑜州。但是,若许舒宁也有要做的事情,那她就不要打扰他了。也正好,她自己留在瑜州,说不定会比手下们更加细心,看出一些更多的东西来。

    李熙正想着,许舒宁蹭地站起来,以强势的姿态闯入李熙的眼中:“你有什么事?”

    李熙低头看着他自然拉住自己手腕的手,许舒宁的手是执笔的手,薄茧,白皙,就是过于冰凉,这么多年都没有捂热。

    李熙有些无奈,她轻轻拨开了许舒宁的手,提醒他道:“许舒宁,男女授受不亲。”

    许舒宁一怔。

    他手心从温暖逐渐变凉,而他这五年来一直紧抓不放的人成为了空气,那人一身青衣,头上轻纱吹散,而她拨开他的手,头也不回的独自远去,只留下那一句“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

    李熙跟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许舒宁觉得不可思议。

    这话谁都有可能说,但李熙就是不可能,因为……刚想到因为,许舒宁就愣了一下,因为什么呢?

    因为她是他的妹妹?男女七岁不同席,亲兄妹尚且如此,何况他们?难道李熙也有了要避嫌他的意识了吗?

    许舒宁心里突然变得空落落的。

    他回头,那抹青衣飘飘洒离去,只留下美丽的身影令人着迷。

    “可瞧见了方才出门那姑娘,我瞧瞧见了,真的好生美丽!”

    他听见旁桌有人窃窃私语。

    现在也有人对李熙用“美丽”一词了吗?许舒宁后知后觉,在他心里,李熙明明还是那个顶着金铃到处乱跑的可爱小姑娘,直到现在他才有她长大了的一点点实感。

    他望着自己放在一旁的纸伞。

    他曾经对自己说,要把可怜的小姑娘养得又白又漂亮,现在好像也实现了。

    但是为什么,他好像并不高兴。

    许舒宁坐了回去,手轻轻拂过他随身携带的纸伞,她曾为他带过两次伞,他却为她带了整整五年。现在,这把伞和他都被抛弃在这里了。

    他有些怅然若失:“因为长大了……所以,才不要哥哥了吗?还是因为那些话,她对我不高兴了?”

    他只觉得嘴里苦涩万分。

    他只想保护她,哪怕被她抛弃。

    *

    下午的太阳又晒又刺眼,百无聊赖的刘秀正叼着狗尾巴草靠在酒棚柱子上乘凉,她插起腰紧密关注着对面的客栈,因为那个客栈就是李熙下榻的客栈。

    她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了,今日主子大概不会出来了,因为许舒宁中了解元,他们兴许正在庆祝。那许舒宁到底哪里好了,不过是文弱书生一个,也亏得他运气好,遇见主子了。

    说起来,刘秀还觉得惋惜。

    若非那个病秧子,主子早就拿下瑜州了!还用得着等今天吗?李熙教刘秀读过几本闲书,她知道的,许舒宁就是可恶的妖妃,迷惑她们英明不凡的主君!

    刘秀恨恨想道,转眼她就坐在酒棚桌上,将裹着布的大刀往桌上一放,喊道:“店家,来几坛好酒!”

    “得嘞!”

    刘秀刚刚喊完酒,突然就见李熙从客栈里走出来,她眼前一亮,主子出来了!随后忙道:“店家,酒不要了!”

    “啊?”

    她丝毫不管,直接跑向李熙,高兴道:“主子!”

    李熙见她满头大汗,唇瓣干裂,将腰间水壶递给了她,说道:“润润唇。”

    刘秀接过水壶,咕噜咕噜灌了好大口,灌完后发出满足的谓叹:“爽!”

    李熙见她不喝了将水壶还回来,才问道:“他到了吗?”

    李熙和刘秀十分默契,李熙一说,刘秀就知道这个他问的是谁了,她点点头,先回答:“到了。”

    随后她忍不住往客栈望了一眼,补充道:“原本想着主子不急着见他,便叫他先住着了,若是主子得空,现在就去见他就行。他住得不远,就在这条街另一头。”

    李熙微微颔首:“走吧,去找他。”

    “好!”刘秀应声,二人便动身前往目的地。

    在路上,刘秀望着主子飘扬的面纱,心中好奇极了,问道:“主子怎么没和许秀才在一起?”

    李熙偏头,回道:“不是你说的么?”

    这下可把刘秀整懵了:“我说的?我说什么了?”

    “男女授受不亲。既然授不亲,怎么能和他住一个客栈,得避嫌。”李熙睁着眼睛说瞎话。一来,她当然不可能把真正的原因告诉刘秀,二来嘛,开开玩笑怎么了?

    虽然,她没有笑……

    所以问题来了,因为李熙没有笑,很信任也很听李熙话的刘秀当然不可能知道她是开玩笑。于是她整个人就直接惊呆了,嗫嚅道:“倒、倒也不用这么避吧?”

    也没听说过性别不同不能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啊?她是不是矫枉过正了?刘秀怀疑自己都没怀疑过李熙是不是在说笑。

章节目录

亡夫给我留下了万贯家财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上侃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上侃并收藏亡夫给我留下了万贯家财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