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看去,李庄方方正正的院落被两堵石墙围在里头,就像一个个田字格,看着有些密不透风的臃肿。可是走近了瞧,就能看见那些格子竟然这么宽敞漂亮,有的是亭台楼阁,有的只种了花草,近看着还有几朵鲜艳的野花在人眼底绽放。

    有了眼前的美景,甚至连远看上去的臃肿在记忆中都变得整齐美观起来。

    李庄前后都有一座两人高的铜制大门,常年敞开,却无人敢闯入,不仅是因为外面站着的守卫,更因为和内墙与外墙之间那些数不清的陷阱。

    李庄,从来只待客,不请贼。

    “庄主!”陈识看见李熙,忙高兴地迎了上来,李熙朝他微微颔首,等他到了自己面前她脚步不停,与他并肩,才问道:“最近庄里有什么异样吗?”

    “昨日陷阱抓到个人,落到了刑房,直接被抓起来了,孙来审过他,嘴巴很硬,怎么都不说。”

    李熙睨了他一眼,又问:“自家兄弟?”

    “自然不是,若是自家兄弟,早被庄子里的兄弟们打死了。咱们庄子里没有那么吃里扒外、没良心的家伙。”陈识说着语气都沉了下去,他是经历过磨难的人,现在的生活对他而言简直不敢想,若有人背叛李熙,他绝对不饶!

    “那就是被人带进来的了。”李熙淡淡的声音响起。

    “属下也猜测估计是某位客人留下的或者带进来的。”陈识斟酌了一下,回答道。

    李熙听得忍不住勾了勾唇:“近日我不在,吕县不让进,你还猜什么,谁带进来的你能不知道?”

    陈识笑起来:“那属下可以知道?”

    李熙抬眼望着远处,巡逻的兄弟们看见自己,眼睛瞬间发亮,搞得她像是什么香馍馍似的。

    “庄主,您回来啦!”

    “庄主,您终于回来啦!”

    李熙一一点头,当作回应。

    “客人来了吗?”

    “在得知您回吕县的时候就派人去请了,现在人就在大堂。”陈识回道。

    李熙轻笑:“那就将那人带出来。对了,好久没见那几个小崽子了,也一并带来吧。”

    陈识一愣,随即也笑起来:“是。”

    庄主这么开心,这场戏看来会很好看。

    大堂的人等了好久茶都喝完几壶却依然没见到人,他有些烦躁起来:“你们庄主到底什么时候到?”

    伺候倒茶的小姑娘站在一旁,微微一笑:“快了,请稍等片刻。”

    他一拍桌子,恼怒起来:“这句话半个时辰前你就跟我说过了,把人请来这里晾着,就是李庄的待客之道吗?”

    小姑娘微笑不变:“庄主快到了,客人请稍等片刻。”

    “完全是敷衍!”客人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红的。

    “我来迟了。”

    少女清脆而从容的声音突然响起。

    之前表情都没变过的小姑娘瞬间看向门外,快步走过去,笑容灿烂:“庄主,您回来啦!累了吗?肯定累了,长途跋涉呢!属下这就去给您泡茶,对了,最近郑婆婆研究出几道新菜,属下做给您吃!”

    客人还没看见那位庄主的人,就因为庄子里这泡茶姑娘的态度而有些不高兴:“我在这坐了半天,你们李庄的丫鬟只会跟我说一句稍等片刻,你们待客之道就是这样?”

    “这位客人耐心并不好。”陈识对李熙道。

    李熙听完跨进门,一眼就看了坐在那边的客人。她扫了一圈,没有屋内发现别人。

    “阿宁,我不饿也不渴,你先下去休息吧。”李熙拍了拍她的肩,她心疼地望着李熙:“您都瘦了,不行,晚上得给您做点好吃的补一补呢!”

    陈识拉了拉她的袖子:“去吧,庄主有正事要谈。”

    阿宁这才点头,恋恋不舍的走了。

    李熙走到上座,那里有全李庄最宽最软的摇椅,她坐上去,手肘轻轻往扶手一放,撑起她的下颚,而她只是轻轻瞥了那人一眼,目光很淡、很轻,仿佛君临天下的王者看蝼蚁一般。

    “喂!你是什么眼神!我可是来和你们谈交易的!”见无人理会他,他拍案而起,生气起来,好像李熙和他谈交易是李熙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样。

    “你是谁?”李熙问道。

    “你问我是谁?那日我们在赌坊见过啊?我就是红主。”

    李熙微微眯起了眼睛:“你是红主?”

    “是啊!”他大言不惭。

    李熙勾唇笑开:“你知道他用了多少钱我才愿意见他这一面吗?若非赌坊那一万两,现在他连踏入李庄的机会都没有。”

    李熙重利,这个人以为为什么他能在李庄住下?当然是因为在赌坊那一万两了。她重利,更重交易。

    “你!”似乎提到了逆鳞一般,他咬牙切齿。

    李熙翘起腿,斜睨着他:“很可惜,他现在失去了这个机会。”

    “你不想和我们交易?”他皱起眉直勾勾盯着李熙,眼神很不善。

    “不想。”李熙回道。

    他冷哼一声:“你们会后悔的!”

    “后悔?等你们打进南朝的时候再说这句话吧。”李熙直接挑明了他的身份。

    他冷哼一声:“那时候你就没机会坐在上面了!李庄主,你好自为之!”

    他一甩手就要离开。

    可是李熙却又开口叫住了他:“稍等。”

    他抱胸转身,仰起头十分不屑:“怎么?李庄主改主意了?”

    李熙靠在椅背上:“非也,只是有场戏忘记请客人看了。”

    “戏?”他不明所以。

    李熙却意味深长地看向门口:“都带进来吧。”

    “是。”陈识应声。

    紧接着门口就走来一个壮汉,他只穿着鹿皮背心,手上牵着厚重的人锁链,随着他走来,锁链碰撞在一起发出哐当哐当的刺耳响声。

    “庄主!”他朝李熙行礼,可锁链却把他往外一扯,让他的礼行偏了方向,孙来不高兴极了,他猛地一扯生生把锁链那头扯了进来,只听砰地一声巨响,他哼哼道:“都叫你听话点,不然少不了你好果子吃,真是一点儿都不安分,你就活该趴着!”

    锁链那头竟然是一个人,而锁链如同枷锁。从他的脖子手腕脚腕穿过,而他锁骨两处琵琶骨被锃亮的铁钉刺穿,此刻,他犹如罪犯。

    他躺在地上,锁骨还在出血,他的嘴被棉布堵住,再痛也只能呜咽一声。

    客人看见了这一幕,被吓得生生倒退了好几步。而地上被锁链缠绕的人却在看见那位客人的那一刻,眼睛从绝望变成希望。

    救救他,救救他!

    他拼命朝客人爬去。

    快了,快抓住那人的衣角了。

    孙来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狠狠将他往自己这边一拽,锁链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将他生生扯了过来。

    白色的布渗出猩红的颜色。

    “你、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客人紧张得咽下好几口口水,藏在衣服中的手都在颤抖。

    “我这李庄太大了,偶尔会漏几只蚂蚁进来,有的蚂蚁只想偷粮,而有的蚂蚁野心比较大,它想直接鸠占鹊巢,但我都很不喜欢。”李熙淡淡掀起眼帘,若有所指地看了地上那人一眼。

    客人和地上那人皆是一震。

    她知道了什么?

    难道……

    “我李庄的陷阱布局图是那么好偷的吗?”李熙淡淡的话让二人彻底绝望。

    “吼——”

    正说着话,一阵虎叫此起彼伏。

    “哦,来了。”李熙看向门口。

    “什、什么来了?”听见那不同寻常的嘶吼声,客人有种不详的预感,心头慌得不行。

    孙来和陈识立马让出大门口来,瞬间四道黄色的影子窜了进来。

    “吼~”

    长长的獠牙因为吼叫从嘴里漏出来,四双眼睛充满了绿光幽幽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地上那人吓得眼睛都不敢动一下,而旁边的客人更是缩成一团生怕被老虎注意到。

    相对于紧张的二人,最为放松的还是李熙了。

    她轻笑一声。

    顿时一只老虎眼睛亮起来,立马跑到她面前,在她脚边蹲下,她就近俯身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肉软软的。

    “你来之前,他没有告诉你我李庄是什么地方吗?”看见那客人吓得发抖,孙来好笑道。

    “你放心,我们庄主不爱让小主子们吃人。”客人和地上那人一口气还没有松懈,就听陈识笑眯眯继续道:“你们顶多喂狗罢了。”

    “说起来,昨天那几只狗崽子好像还没喂过吧,今天扔两个人下去,不得连骨头都啃碎喽?”孙来没心没肺哈哈大笑起来。

    这句话甚至比刚才那句更加吓人。

    “我、我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进来的,我是李庄的客人!你们不能这么对我!”他甚至说得有几分心虚。

    “我只招待红主,拖下去吧,累了。”李熙轻飘飘一句话让那客人顿时失去了全身力气。

    他吓得脸色苍白,三步并一步朝李熙走去,其中一只老虎立马跑了过来,不善地盯着他,似乎他再前进一步就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客人立马往后退,可是他的眼中再不敢有傲慢,有的只是想活命的本能罢了:“等等,难道、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的目的吗?我跟你说啊,我什么都说,我知道得很多的,比如稚蛮在吕县和越地的眼线,甚至瑜州的事情我也知道不少,求求你放我一命!”

    瑜州……

    李熙这才正眼看向他:“我不想知道你的目的,不过我对瑜州很有兴趣。”

    客人近乎喜极而泣:“瑜州,我、我知道很多,求你饶我一命!”

    李熙勾唇:“好呀。”

    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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