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两姐妹商量好后，邬玺梅简单收拾了些东西，趁着天没亮，邬玺玥驾马车将妹妹送进了左家东院。
等邬玺玥再回来妹妹这宅子时，天已经亮了。
走进房里，她将塞在肚子里的棉花套子取出泄愤似的丢在床上，“总算能松快点了。女人怀个孕实在太不方便，弄这么个假的都觉得烦躁，何况是真的。唉，难怪妹妹情绪那么差呢。”
想到自己也是女人，将来真要跟左宗宝在一起了，也难保不经历这劫，她又生出些悔意。
我可不想生孩子。
正自在房里寻思，门前人影晃动，疾风闯了进来。他在房里四下环顾，直接掠过邬玺玥，像是没她这个人一样，寻了半晌才看向她，“她呢？”
邬玺玥刚摘到那厚重的假肚子，心情大好，便故意逗弄道：“谁呀？”
憋半晌，疾风道：“你妹妹。”
“我妹妹什么？”
疾风压抑着心里的急切道：“她去哪儿啦？”
“哦，我妹妹呀。”邬玺玥憋笑，“她去北江镇啦。”
疾风知道她故意逗他，脸胀得通红。既不想被人愚弄，却又想知道邬玺梅的去向，两下纠结，就僵在了原地。
邬玺玥看他实在着急，笑道：“她月份大了，一个人住在这儿，终究是不方便，所以，方才我送她去左家了。”
疾风闻言就要走，邬玺玥忙拦住他，“哎，她现在可是左家的少奶奶，你可不能乱来，毁人名节，可不是小事，闹不好会出人命的。”
不等疾风开口，院子外头传来些响动，好像有人翻入院子。邬玺玥回头查看时，疾风则根本不理会是什么人，纵身从另一侧跑了。
这时，一黑影乍现，眨眼的功夫跳到邬玺玥面前。
“别来无恙啊，邬玺玥。”
还没看清来人，只听这名字，她心里打了个激灵。要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人知道她的真名，除了妹妹，就只有当年捡走她的行会头目 。但行会头目已死，那这人……
邬玺玥上下打量眼前的人，面现惊疑，“穆千户？你怎么知道我本名？”
“自是有机会知道。”穆云川故弄玄虚。
邬玺玥满腹狐疑的看着他。
穆云川知道不解释，是不能往下继续的，便道：“还记得行会头目手里的那把软剑吗？剑柄上有一机关，里边藏着封天会所有杀手的真名，代号和籍贯。”
“原来是这样。”她再次打量，他身上的官服换了，比之前那身更艳了。“看来，铲除了封天会，大人高升啦，恭喜大人。”
穆云川也不客气，挺直身子，让她看自己这派头，“那是，从三品同知，怎么样？”
“那自然是威风八面了。不过，大人刚刚升迁，不在京城呆着，又跑这儿来做什么？不会就为了告诉我，你知道了我的真名吧？”
穆云川看门开着，没别人在屋里，他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往桌前一坐，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我也想喘口气儿好好歇两天，只是我又接了一令，不得不连夜而来。”
邬玺玥眼眉微动，跟着进屋，在他对面坐下，狐疑道：“此令与我有关？”
“与你并无直接关系，但也不是半点关系没有。”
“可说来听听？”
穆云川稍稍迟疑，“本来，这件事我不该与任何人说，但是，我心中困惑，不得不寻一知心人相谈。”
知心人……
邬玺玥垂了半张眼皮，“少废话，快说吧。”
穆云川勾了勾唇，接着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但与刚走的那个有关。”
邬玺玥顺着他的眼神朝暗夜上空望了眼，诧异道：“疾风？”
穆云川点头，“嗯，上头说，他手里握有重要机密，让我务必将他活捉回去受审。”
邬玺玥沉了眼，“你把这件事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告诉他？”
穆云川叹了口气，“其实说实话，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对我义父有所怀疑。之前我就觉得他行为颇为怪异，与我幼年时对他的印象有所不同。而这次，他的许多举动让我觉得，他好像认识封天会头目 ，而且，他对封天会的许多事都很了解。正如那把软剑上的秘密，若非我心生怀疑前去偷窥，断不会发现，那里边儿竟还有杀手名单。而义父却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而这次，他让我捉拿疾风，说他身上藏有机密。可我却觉得那个疾风，虽然性格有些古怪，倒也不似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邬玺玥沉思道：“一般而言，保守机密的目的，要么是让将这机密留存后世，要么就是要将机密传于想传之人。可按着疾风那样一个爱跟人拼命的性子，不等他将机密传出去，自己恐怕就带着那秘密死了。又有谁会把重要机密交给这样一个人呢？所以，这件事有可疑。”
“我正是有此怀疑，我觉得义父没有说实话，他的目的并不是所谓的机密。可到底是什么，我又想不出来。”穆云川道。
邬玺玥抬起眼睛看向他，“那你找我，又是为何？”
穆云川道：“我不想抓他，但也想查出其中缘由。但由我去问，他必不肯说实话，所以我想……”
“你想让我帮你问？”
穆云川一笑，“不是你，是你妹妹。”
邬玺玥恍然，不觉沉了眼睛，“不愧是锦衣卫，大人真是狡诈。”
穆云川道：“论利用人心的本事，咱俩彼此彼此吧，好在是，你我皆无恶意。”
邬玺玥想了想，“行吧，不过大人不能急，我妹妹刚住进左家，一切还未适应，而且她最近因为有孕在身，情绪都不太稳定。而且，她身在左家，不似在这里，并不方便接近疾风，等她生完孩子之后，我再找机会与她说。”
穆云川点头，“可以。”
“距离我妹妹临盆之期，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大人这段时日，有何安排？”
穆云川道：“我手上关于疾风的信息极少，就算想查也无从下手。不过，我现在更想查的并非疾风，而是我义父。”
邬玺玥笑道：“穆大人还真是心思深重，连自己的义父都怀疑。”
“我现在怀疑的是，他很可能不是我义父。所以，我打算过几日就暗中潜回京城，好好查查这件事。”顿了顿，穆云川认真的看向邬玺玥，“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得找个人代替我留 在这儿。”
邬玺玥看他眼神不对，狐疑道：“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我吧？”
“就是你。”穆云川眼神坚定。
邬玺玥不解，“为什么是我？你手下人呢？”
“我怀疑，我手下被我义父安排了奸细。因为之前有关你的事，我并没有告诉过我义父，但他却知道了。我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这次既然要查他，就不能再用任何一个锦衣卫的人。所以，还请玥儿务必帮我这个忙。”
玥儿……
邬玺玥垂下半张眼皮。
“就算我答应帮你，我该怎么帮？你我别说长相，体型相差甚大，我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像你。”
“你只要时不时的穿上我这身官服，在江南一带出现，好让我义父安排的眼线，知道我仍然在这儿即可。”
邬玺玥打量穆云川这体格，“我穿你这身儿？”
“一件衣裳而已，难不住你的。”穆云川淡然道。
邬玺玥瘪瘪嘴，“帮你也不是不行，但是，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就是……”穆云川挑了挑眉，嘴角一丝坏笑，“我不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邬玺玥斜了他一眼，“算你狠，好吧。”
穆云川嘴角一抹得逞的坏笑，当即起身解下了腰带，然后开始解衣领的扣子。
邬玺玥见状惊住，“你干什么？”
“把袍子给你呀。”
穆云川继续手上的动作，邬玺玥不由得把脸别过去不看他。
穆云川脱下外衣，抬眼注意到她泛红的脸，语气玩味，“之前还爬屋顶上偷窥我洗澡，现在我不过是脱件外衣，你就不敢看了？”
“我有什么不敢？”
邬玺玥转头回来，却发现穆云川穿着件素色常服，已经隔着桌子探身到她眼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
当二人眼神相对时，原本各自泰然的神情皆不觉僵在脸上。
呼吸凝滞之间，穆云川不由得吞咽，他抑制住不太顺畅的呼吸，问道：“你不敢看我，是因为面对我的心境已经变了，对吗？”
邬玺玥换了口气，旋即一笑，拿走他递来的锦衣袍子，故作平静道：“你里边又不是没穿，我有什么不敢看的。还心境变了，大人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别说大人里边穿着衣裳，就算没穿，我看你，又不是你看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嘴硬。
穆云川撑着桌子直起身，“你要这么说，我可真脱啦。反正，我连夜赶路，正好借你这儿睡一觉。”
邬玺玥从小在杀手堆里长大，身边大多都是男人，自是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但即便如此，面对穆云川这番话，还是有些无语。
“你好歹是个官儿，怎的做派这般轻浮？别说这是我妹妹的家，就算是我家，大人大白天就赖在我一个已婚女人家里睡觉，算怎么回事儿？不怕被人知道了，参你一本？”
穆云川缓步绕过桌子，走近她，弯腰凝视她双眼，“已婚妇人？呵，你可别忘了，已婚的那个，叫邬玺梅。而我，如今纠缠赖着的这个，叫……邬玺玥，且据我所知还是待字闺中呢。”
邬玺玥被他逼近的越发窒息，不禁起身要躲，可刚站起就被穆云川猝不及防的抱住，邬玺玥左右晃动想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放开我。”
穆云川垂眸注视她，笑道：“跟我较力，你知道你没有胜算的，不如求我放开你。”
邬玺玥狠狠瞪了他一眼，脸胀得通红，不甘的又扭了几下。
正是她这不服输的架势，让穆云川一直克制的情感在此刻有些难以自控，他粗喘数息，目光渐渐移到她唇上。
邬玺玥抬头注意到他的眼神，意识到危险，“你，你要干什么？”
穆云川没说话，只盯着她的唇缓缓低头。
在他将要接近时，邬玺玥屈腿往他两腿间一踢，“呃！”穆云川隐忍的闷了声，终于松了手。
邬玺玥趁机躲开，就看穆云川双手捂着下身，躬着身子，痛苦道：“你真踢呀？”
“谁让你对我胡来。”说完，她见穆云川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不禁问，“你，你没什么吧？我也没使多大劲儿。”
“还没使劲儿呢，我都……断了。”
穆云川说话支离破碎的，看着是真的痛到极点。邬玺玥不忍，忙上前搀扶，想让他坐下。
她双手刚扶住他胳膊，穆云川忽然歪头朝她一笑，跟着抬手就抓她胳膊。邬玺玥意识到上当，侧身闪开，跟着又朝他踢出脚。
穆云川跳开，调笑道：“又想踢我？伤了未来夫君的身，于你有何好处？”
“你再出言调戏，看我不缝了你的嘴。”
邬玺玥说时打了过去，穆云川闪避之余再出掌袭击，二人就这般在房里打到了一处。
数招过后，穆云川钳制住她的胳膊道：“缝我嘴可以，先打赢我再说。”
邬玺玥反手一虚招，挣脱他的钳制，跳到门前，“很久没活动筋骨了，房里打不开，有本事到院子里打。”
说罢，她跑了出去，穆云川一笑，跟着追出去。
二人又在院子里打了一阵，邬玺玥逮到机会，将他抵在墙上，屈臂抵住他咽喉，“这次，我若再近一寸，你就死了。”
穆云川也不躲，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收，目光痴缠，“死在你手里，值得。”
邬玺玥又要挣脱，穆云川手臂用力，控制住她道：“等等。”
邬玺玥自是不会真攻击他的咽喉，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挣脱不开，只能双手撑住他的胸口质问，“你又干什么？”
穆云川另一手猛的握住她撑在胸口上的手，温柔道：“既然有机会离开左家，不如做回邬玺玥，与我过几天策马扬鞭，恣意人生的日子。”
邬玺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心不自觉的跳动。但仍自制道：“我凭什么答应你？”
“算我求你，即便将来，你没有选择我，那就全当是给我空寂的人生一段回忆。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让你看清自己心里喜欢的是谁，更喜欢过怎样的生活？”
邬玺玥垂眼沉思，没有立刻答应。
“你是不敢吧，怕看清自己的内心时，无法面对？”穆云川激将道。
“切，笑话。”邬玺玥不服的把脸别过，“反正闲着没事儿，我答应你。”
穆云川嘴角扬起笑意，“那就说定了，我晚上来找你，带你出城。”
* * *
是夜，穆云川从馆驿出来，牵了两匹马去找邬玺玥。二人趁夜策马出城。
他们赶了一夜的路，在黎明时赶到坠马岭最高峰看日出。
天边一抹橙光，太阳徐徐升起，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站在山顶的两个人。
若此刻看见日出的是邬玺梅，她一定会开心的说，好美，好壮观，她好喜欢，就算不是出自内心，她也绝不扫人兴致。但是邬玺玥可不一样，她看了眼身边神清气爽的穆云川，颇为无奈，“你让我大半夜不睡觉，赶了一夜的路，就为了带我来看这？”
穆云川清爽的神情一滞，满眼不解，“不壮观吗？”
邬玺玥无奈道：“我以前风餐露宿的，这种所谓的壮观我早看腻了。更不会浪费休息时间来看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且 ，你看看现在的山顶，到处都是雪，又冷又滑，你是让我忆苦思甜吗？”
说着，她转身往山下走，“我早说了，你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过了小半辈子居无定所的生活，现在只求一个安稳。最好是夏天有地方遮阴，冬天有厚被子盖，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也不需起早贪黑，每日想什么时辰起床就什么时辰起。对于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根本没有兴趣。”
穆云川追着下山道：“那样的日子再简单不过啦，我京城有府邸，锦衣玉食随你用。而且 ，我无父无母，你更无需早起敬茶，自然是想睡到几时就几时。”
见她不停步，穆云川将她去路堵住道：“我之所以带你来这儿，不是只让你看日出，而是说，你我相识在此，也该从这里开始。”
邬玺玥被他气笑了，“谁答应要与你开始了？”
“我这不是在争取嘛。”
邬玺玥摇头，“好吧，都答应你了。那接下来去哪儿？”
穆云川翻身上马，“跟我走吧。”
他昨天晚上想了很多地方 ，准备趁 这几日空闲带她去自己觉得有意思 的地方看看。谁知她并不喜欢 ，于是接下来，他就转了方向 ，带着她去各个城里有名的酒楼，吃各地名菜，品名酒，看名剧，还买了许多各地特产。
这次邬玺玥倒是满意，毕竟过去十来年，她是真没有机会过得如此舒坦。即便是在左家住的那些日子，也从没有如此肆意过。因为这次出来，她用的是自己的名字。虽看着没什么分别，但就像穆云川说的，或许是心境已经不同了。
最后，他们到了庆州，又一次登上祈寿山。
等邬玺玥再回来妹妹这宅子时，天已经亮了。
走进房里，她将塞在肚子里的棉花套子取出泄愤似的丢在床上，“总算能松快点了。女人怀个孕实在太不方便，弄这么个假的都觉得烦躁，何况是真的。唉，难怪妹妹情绪那么差呢。”
想到自己也是女人，将来真要跟左宗宝在一起了，也难保不经历这劫，她又生出些悔意。
我可不想生孩子。
正自在房里寻思，门前人影晃动，疾风闯了进来。他在房里四下环顾，直接掠过邬玺玥，像是没她这个人一样，寻了半晌才看向她，“她呢？”
邬玺玥刚摘到那厚重的假肚子，心情大好，便故意逗弄道：“谁呀？”
憋半晌，疾风道：“你妹妹。”
“我妹妹什么？”
疾风压抑着心里的急切道：“她去哪儿啦？”
“哦，我妹妹呀。”邬玺玥憋笑，“她去北江镇啦。”
疾风知道她故意逗他，脸胀得通红。既不想被人愚弄，却又想知道邬玺梅的去向，两下纠结，就僵在了原地。
邬玺玥看他实在着急，笑道：“她月份大了，一个人住在这儿，终究是不方便，所以，方才我送她去左家了。”
疾风闻言就要走，邬玺玥忙拦住他，“哎，她现在可是左家的少奶奶，你可不能乱来，毁人名节，可不是小事，闹不好会出人命的。”
不等疾风开口，院子外头传来些响动，好像有人翻入院子。邬玺玥回头查看时，疾风则根本不理会是什么人，纵身从另一侧跑了。
这时，一黑影乍现，眨眼的功夫跳到邬玺玥面前。
“别来无恙啊，邬玺玥。”
还没看清来人，只听这名字，她心里打了个激灵。要知道这世上没什么人知道她的真名，除了妹妹，就只有当年捡走她的行会头目 。但行会头目已死，那这人……
邬玺玥上下打量眼前的人，面现惊疑，“穆千户？你怎么知道我本名？”
“自是有机会知道。”穆云川故弄玄虚。
邬玺玥满腹狐疑的看着他。
穆云川知道不解释，是不能往下继续的，便道：“还记得行会头目手里的那把软剑吗？剑柄上有一机关，里边藏着封天会所有杀手的真名，代号和籍贯。”
“原来是这样。”她再次打量，他身上的官服换了，比之前那身更艳了。“看来，铲除了封天会，大人高升啦，恭喜大人。”
穆云川也不客气，挺直身子，让她看自己这派头，“那是，从三品同知，怎么样？”
“那自然是威风八面了。不过，大人刚刚升迁，不在京城呆着，又跑这儿来做什么？不会就为了告诉我，你知道了我的真名吧？”
穆云川看门开着，没别人在屋里，他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往桌前一坐，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我也想喘口气儿好好歇两天，只是我又接了一令，不得不连夜而来。”
邬玺玥眼眉微动，跟着进屋，在他对面坐下，狐疑道：“此令与我有关？”
“与你并无直接关系，但也不是半点关系没有。”
“可说来听听？”
穆云川稍稍迟疑，“本来，这件事我不该与任何人说，但是，我心中困惑，不得不寻一知心人相谈。”
知心人……
邬玺玥垂了半张眼皮，“少废话，快说吧。”
穆云川勾了勾唇，接着道：“这件事与你无关，但与刚走的那个有关。”
邬玺玥顺着他的眼神朝暗夜上空望了眼，诧异道：“疾风？”
穆云川点头，“嗯，上头说，他手里握有重要机密，让我务必将他活捉回去受审。”
邬玺玥沉了眼，“你把这件事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告诉他？”
穆云川叹了口气，“其实说实话，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我对我义父有所怀疑。之前我就觉得他行为颇为怪异，与我幼年时对他的印象有所不同。而这次，他的许多举动让我觉得，他好像认识封天会头目 ，而且，他对封天会的许多事都很了解。正如那把软剑上的秘密，若非我心生怀疑前去偷窥，断不会发现，那里边儿竟还有杀手名单。而义父却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而这次，他让我捉拿疾风，说他身上藏有机密。可我却觉得那个疾风，虽然性格有些古怪，倒也不似是个穷凶极恶之徒。”
邬玺玥沉思道：“一般而言，保守机密的目的，要么是让将这机密留存后世，要么就是要将机密传于想传之人。可按着疾风那样一个爱跟人拼命的性子，不等他将机密传出去，自己恐怕就带着那秘密死了。又有谁会把重要机密交给这样一个人呢？所以，这件事有可疑。”
“我正是有此怀疑，我觉得义父没有说实话，他的目的并不是所谓的机密。可到底是什么，我又想不出来。”穆云川道。
邬玺玥抬起眼睛看向他，“那你找我，又是为何？”
穆云川道：“我不想抓他，但也想查出其中缘由。但由我去问，他必不肯说实话，所以我想……”
“你想让我帮你问？”
穆云川一笑，“不是你，是你妹妹。”
邬玺玥恍然，不觉沉了眼睛，“不愧是锦衣卫，大人真是狡诈。”
穆云川道：“论利用人心的本事，咱俩彼此彼此吧，好在是，你我皆无恶意。”
邬玺玥想了想，“行吧，不过大人不能急，我妹妹刚住进左家，一切还未适应，而且她最近因为有孕在身，情绪都不太稳定。而且，她身在左家，不似在这里，并不方便接近疾风，等她生完孩子之后，我再找机会与她说。”
穆云川点头，“可以。”
“距离我妹妹临盆之期，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大人这段时日，有何安排？”
穆云川道：“我手上关于疾风的信息极少，就算想查也无从下手。不过，我现在更想查的并非疾风，而是我义父。”
邬玺玥笑道：“穆大人还真是心思深重，连自己的义父都怀疑。”
“我现在怀疑的是，他很可能不是我义父。所以，我打算过几日就暗中潜回京城，好好查查这件事。”顿了顿，穆云川认真的看向邬玺玥，“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得找个人代替我留 在这儿。”
邬玺玥看他眼神不对，狐疑道：“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我吧？”
“就是你。”穆云川眼神坚定。
邬玺玥不解，“为什么是我？你手下人呢？”
“我怀疑，我手下被我义父安排了奸细。因为之前有关你的事，我并没有告诉过我义父，但他却知道了。我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这次既然要查他，就不能再用任何一个锦衣卫的人。所以，还请玥儿务必帮我这个忙。”
玥儿……
邬玺玥垂下半张眼皮。
“就算我答应帮你，我该怎么帮？你我别说长相，体型相差甚大，我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像你。”
“你只要时不时的穿上我这身官服，在江南一带出现，好让我义父安排的眼线，知道我仍然在这儿即可。”
邬玺玥打量穆云川这体格，“我穿你这身儿？”
“一件衣裳而已，难不住你的。”穆云川淡然道。
邬玺玥瘪瘪嘴，“帮你也不是不行，但是，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就是……”穆云川挑了挑眉，嘴角一丝坏笑，“我不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邬玺玥斜了他一眼，“算你狠，好吧。”
穆云川嘴角一抹得逞的坏笑，当即起身解下了腰带，然后开始解衣领的扣子。
邬玺玥见状惊住，“你干什么？”
“把袍子给你呀。”
穆云川继续手上的动作，邬玺玥不由得把脸别过去不看他。
穆云川脱下外衣，抬眼注意到她泛红的脸，语气玩味，“之前还爬屋顶上偷窥我洗澡，现在我不过是脱件外衣，你就不敢看了？”
“我有什么不敢？”
邬玺玥转头回来，却发现穆云川穿着件素色常服，已经隔着桌子探身到她眼前，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
当二人眼神相对时，原本各自泰然的神情皆不觉僵在脸上。
呼吸凝滞之间，穆云川不由得吞咽，他抑制住不太顺畅的呼吸，问道：“你不敢看我，是因为面对我的心境已经变了，对吗？”
邬玺玥换了口气，旋即一笑，拿走他递来的锦衣袍子，故作平静道：“你里边又不是没穿，我有什么不敢看的。还心境变了，大人是不是想的太多了？别说大人里边穿着衣裳，就算没穿，我看你，又不是你看我，我有什么好怕的？”
嘴硬。
穆云川撑着桌子直起身，“你要这么说，我可真脱啦。反正，我连夜赶路，正好借你这儿睡一觉。”
邬玺玥从小在杀手堆里长大，身边大多都是男人，自是没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但即便如此，面对穆云川这番话，还是有些无语。
“你好歹是个官儿，怎的做派这般轻浮？别说这是我妹妹的家，就算是我家，大人大白天就赖在我一个已婚女人家里睡觉，算怎么回事儿？不怕被人知道了，参你一本？”
穆云川缓步绕过桌子，走近她，弯腰凝视她双眼，“已婚妇人？呵，你可别忘了，已婚的那个，叫邬玺梅。而我，如今纠缠赖着的这个，叫……邬玺玥，且据我所知还是待字闺中呢。”
邬玺玥被他逼近的越发窒息，不禁起身要躲，可刚站起就被穆云川猝不及防的抱住，邬玺玥左右晃动想挣脱，却被他抱得更紧。
“你放开我。”
穆云川垂眸注视她，笑道：“跟我较力，你知道你没有胜算的，不如求我放开你。”
邬玺玥狠狠瞪了他一眼，脸胀得通红，不甘的又扭了几下。
正是她这不服输的架势，让穆云川一直克制的情感在此刻有些难以自控，他粗喘数息，目光渐渐移到她唇上。
邬玺玥抬头注意到他的眼神，意识到危险，“你，你要干什么？”
穆云川没说话，只盯着她的唇缓缓低头。
在他将要接近时，邬玺玥屈腿往他两腿间一踢，“呃！”穆云川隐忍的闷了声，终于松了手。
邬玺玥趁机躲开，就看穆云川双手捂着下身，躬着身子，痛苦道：“你真踢呀？”
“谁让你对我胡来。”说完，她见穆云川好像真的很痛苦的样子，不禁问，“你，你没什么吧？我也没使多大劲儿。”
“还没使劲儿呢，我都……断了。”
穆云川说话支离破碎的，看着是真的痛到极点。邬玺玥不忍，忙上前搀扶，想让他坐下。
她双手刚扶住他胳膊，穆云川忽然歪头朝她一笑，跟着抬手就抓她胳膊。邬玺玥意识到上当，侧身闪开，跟着又朝他踢出脚。
穆云川跳开，调笑道：“又想踢我？伤了未来夫君的身，于你有何好处？”
“你再出言调戏，看我不缝了你的嘴。”
邬玺玥说时打了过去，穆云川闪避之余再出掌袭击，二人就这般在房里打到了一处。
数招过后，穆云川钳制住她的胳膊道：“缝我嘴可以，先打赢我再说。”
邬玺玥反手一虚招，挣脱他的钳制，跳到门前，“很久没活动筋骨了，房里打不开，有本事到院子里打。”
说罢，她跑了出去，穆云川一笑，跟着追出去。
二人又在院子里打了一阵，邬玺玥逮到机会，将他抵在墙上，屈臂抵住他咽喉，“这次，我若再近一寸，你就死了。”
穆云川也不躲，伸手揽住她的腰，往自己怀里一收，目光痴缠，“死在你手里，值得。”
邬玺玥又要挣脱，穆云川手臂用力，控制住她道：“等等。”
邬玺玥自是不会真攻击他的咽喉，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大，她挣脱不开，只能双手撑住他的胸口质问，“你又干什么？”
穆云川另一手猛的握住她撑在胸口上的手，温柔道：“既然有机会离开左家，不如做回邬玺玥，与我过几天策马扬鞭，恣意人生的日子。”
邬玺玥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心不自觉的跳动。但仍自制道：“我凭什么答应你？”
“算我求你，即便将来，你没有选择我，那就全当是给我空寂的人生一段回忆。也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让你看清自己心里喜欢的是谁，更喜欢过怎样的生活？”
邬玺玥垂眼沉思，没有立刻答应。
“你是不敢吧，怕看清自己的内心时，无法面对？”穆云川激将道。
“切，笑话。”邬玺玥不服的把脸别过，“反正闲着没事儿，我答应你。”
穆云川嘴角扬起笑意，“那就说定了，我晚上来找你，带你出城。”
* * *
是夜，穆云川从馆驿出来，牵了两匹马去找邬玺玥。二人趁夜策马出城。
他们赶了一夜的路，在黎明时赶到坠马岭最高峰看日出。
天边一抹橙光，太阳徐徐升起，照亮了大地，也照亮了站在山顶的两个人。
若此刻看见日出的是邬玺梅，她一定会开心的说，好美，好壮观，她好喜欢，就算不是出自内心，她也绝不扫人兴致。但是邬玺玥可不一样，她看了眼身边神清气爽的穆云川，颇为无奈，“你让我大半夜不睡觉，赶了一夜的路，就为了带我来看这？”
穆云川清爽的神情一滞，满眼不解，“不壮观吗？”
邬玺玥无奈道：“我以前风餐露宿的，这种所谓的壮观我早看腻了。更不会浪费休息时间来看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而且 ，你看看现在的山顶，到处都是雪，又冷又滑，你是让我忆苦思甜吗？”
说着，她转身往山下走，“我早说了，你我根本不是一路人。我过了小半辈子居无定所的生活，现在只求一个安稳。最好是夏天有地方遮阴，冬天有厚被子盖，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也不需起早贪黑，每日想什么时辰起床就什么时辰起。对于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根本没有兴趣。”
穆云川追着下山道：“那样的日子再简单不过啦，我京城有府邸，锦衣玉食随你用。而且 ，我无父无母，你更无需早起敬茶，自然是想睡到几时就几时。”
见她不停步，穆云川将她去路堵住道：“我之所以带你来这儿，不是只让你看日出，而是说，你我相识在此，也该从这里开始。”
邬玺玥被他气笑了，“谁答应要与你开始了？”
“我这不是在争取嘛。”
邬玺玥摇头，“好吧，都答应你了。那接下来去哪儿？”
穆云川翻身上马，“跟我走吧。”
他昨天晚上想了很多地方 ，准备趁 这几日空闲带她去自己觉得有意思 的地方看看。谁知她并不喜欢 ，于是接下来，他就转了方向 ，带着她去各个城里有名的酒楼，吃各地名菜，品名酒，看名剧，还买了许多各地特产。
这次邬玺玥倒是满意，毕竟过去十来年，她是真没有机会过得如此舒坦。即便是在左家住的那些日子，也从没有如此肆意过。因为这次出来，她用的是自己的名字。虽看着没什么分别，但就像穆云川说的，或许是心境已经不同了。
最后，他们到了庆州，又一次登上祈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