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病情好转已有一旬,对外也在逐渐病愈了。

    不过体弱多病的人设还不能崩,一言一行,皆是温文和缓。

    “我生这场病,叫让兄弟们跟着挂心,如今痊愈,也该叫他们知晓放心。”

    这就是胡话连篇了。

    原主久病缠身,在他兄弟们眼中恐怕就是半个死人,哪会日常挂心。

    这次冬春之交时他生病又加重,也没有一个人来探望。人没到,礼也没到。

    哪有他反而先送礼的道理。

    陶杯一言未发,只是领命:“喏。备礼可还是按旧例?”

    原主体弱多病,府中杂务没少让陶杯和陶盘两个仆人操持,对方显然有经手送礼的经验。

    “嗯,你看着办罢。”刘吉颔首。

    低眉垂眼之间,一抹黯然轻愁便已攀上眉宇。

    陶杯看见了,霎时心上一揪。

    郎君是在为兄弟的薄情寡义伤怀吧?

    这回郎君病重日久,却不见一个兄弟探望……一群势利之徒!

    “喏。”陶杯怜惜、迁怒,却不好多言。

    郎君一贯宽和待人,却不是喜欢吐露心声的性情。

    主仆间也不曾推心置腹过,交情未交心。

    ——即便这样,就足以让作为仆人的陶杯陶盘死心塌地了。

    陶杯恭敬退下。

    心下暗自决定,他一定要尽心操办好这次送礼。

    无论如何,此为郎君所愿,只要能叫郎君开颜就好。

    系统狗激情吐槽:“好一壶绿茶。”

    刘吉以拳遮口,咳嗽两声,清白无辜:“咳咳,你多心了……”

    “呵。”系统狗毛脸冷漠,不作纠缠。

    “你知道的吧,间接签到,月石奖励打八折。”

    当面亲见、现场亲历,都是直接签到。

    但总有一些时候,确实不便亲至,就只能通过书信、赠礼这一类间接签到的方式了。

    但刘吉和兄弟们都没封侯,都住在城阳国都城内,显然不属于没法亲至的签到情形。

    系统:答应签到,结果是间接的方式,懒死你算了!

    它的求求终究是白费了!

    刘吉重新摊平晒背,又笑呵呵解释:“原主和兄弟们交情淡薄,我突然去拜访,那多突兀啊。”

    而且只是少2个月石而已,又不是汉武卫霍一类价值1000月石的名人,间接签到损失高。

    “也不值得我挨个奔走拜访。”

    “再说了,我大病初愈,就活蹦乱跳地走家串户,人设都该崩了。”

    “所以之前我也不是摸鱼,是在维持人设。”

    系统狗:“……”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是借口。

    ……

    城阳国王宫,及城中数处。

    刘吉的兄弟们收到送礼——礼物本身不过寻常,并无出挑之处,不值一提。

    只是来得突然,又听了仆人代传的那一番话,心绪多少泛起了波澜。

    城阳王刘延:“……三弟自幼就懂事。”

    老二刘豨:“三弟他,竟又生了一场大病?”

    老四刘壮:“三兄着实多礼,弟惭愧啊。”

    还有今年不会一起被奏请封侯的弟弟们:“多谢三兄,三兄痊愈便好。”

    一众兄弟的心里面,多多少少生出一丝惭愧、羞赧。

    ——兄弟卧病,他们不曾看顾探望,反而先收到了对方赠礼。

    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于是陶杯花了两天半送完礼后,接下来的几天,刘吉就陆续收到了各个兄弟的回礼。

    果脯腊肉,丝麻布匹,铜陶酒具……有多有少,各式各样,不一而足。

    就连城阳王,也赏下了一千钱。

    十三份回礼,林林总总,让刘吉小赚了一笔。

    不过在此之前,随着陶杯每送礼一家,就有成功打卡历史名人的月石到账——

    【恭喜成功间接签到[历史名人:城阳顷王刘延]!】

    【恭喜您获得12月石!】

    【恭喜您成功间接签到[历史名人:雷侯刘豨]!】

    【恭喜您获得8月石!】

    【……[历史名人:辟土节侯刘壮]!】

    【……8月石!】

    除了即将同批封侯的刘豨和刘壮两兄弟,还有两年后即元朔四年,才会一道封侯的十个弟弟们:

    利乡侯刘婴、有利侯刘钉、东平侯刘庆、运平侯刘记、山周侯刘齿、海常侯刘福、驺丘敬侯刘宽、南城节侯刘贞、广陵虒侯刘裘、杜原侯刘皋。

    另外的十个弟弟们是谁,不重要!

    刘吉都不能在每响起一个名字时,对应出一张脸。

    让他唏嘘感慨的是:“十三个,足足十三个弟弟,去分割刘延这个哥哥的封国啊……”

    难怪偌大一个城阳国,最后竟只余四县之地,龟缩在半岛丘陵内圈的小小一隅。

    刘吉啧啧:“只按每个列侯封地一县算,就有十三县被割走,自此别属汉郡统辖。”

    “不过这十三个列侯,最终也都或因违法,或因元鼎五年的‘酎金案’,而被去爵除国。”

    于是至少十三县侯国封地的租税赋敛,最终也都收归了大汉中央。

    系统狗纠正:“还是剩了一根独苗的——南城侯刘贞一支,传承六世,与城阳王一支一起,至王莽篡汉才断绝。”

    “那不影响大局。”

    刘吉又啧啧摇头,“而这,仅仅只是城阳一个王国……”

    “我今儿!算是见到生动形象的推恩令了。”

    原本势大的诸侯国,被推恩割裂成若干小国,小国的实力不比大国,便再难对抗大汉中央。

    何况猪猪帝最后还来了一手‘酎金案’——列侯坐献黄金酎祭宗庙不如法夺爵者百六人②,连小国都十不存一了。

    刘吉并没有在为他大兄心疼,只是感慨而已。

    也没什么唇亡齿寒的自觉,哪怕有朝一日,除国夺爵这把刀子也将落到他的身上。

    只因为他一个华夏汉人,可不会为了一时富贵、一己私利,就想方设法破坏推恩令的实行,掐断汉王朝的强盛开端,妨碍帝制中国的奠基成形,去做那历史的罪人。

    “说得好像你想,你就能办到一样。”系统狗白眼奚落。

    刘吉没有半点儿不服:“那可是汉武帝,秦皇汉武的汉武。”

    办不到有什么羞耻的?

    他可没有那种——他穿越他就能拳打秦始皇、斗倒汉武帝、力压唐太宗、截胡明太祖的自信!

    “而且大汉的削藩大业,先有建国之初汉高祖除韩信、英布等异姓王,大封刘姓子孙;

    后有汉景帝镇压七国之乱,大力削弱诸侯王势力,收回诸侯国的任官治民权。”

    “制度方面来说,现在的大汉诸侯只能取用封地租税,被圈在封地富养着而已。”

    “大汉诸侯国,实际已经半郡县化了。现在还有谁能反抗推恩令?”

    推恩令本就是光明正大的无解阳谋。

    古人不是傻子,是没人看破推恩令的本质吗?是不敢、不能反抗而已!

    君不见反抗汉景帝、晁错《削藩策》,先发制人‘清君侧’的吴楚七国,都被捶得烂兮兮抠不起来了吗!

    刘吉直指本质:“推恩令,只是大汉削藩大业的最后一击。”

    他现在的打算是努一努力,看看能不能和刘贞一起,去做那唯二幸存的苗子。

    实在不行,就争取在被免封除国之后,余生还能在长安富裕地度过。

    这时,刘吉突然想到一点:

    “狼灰啊,如果我一直续费vip,那你能保证我的列侯和皇室身份,永不被废为庶人吗?”

    在中央集权的大势之下,系统也能保住他的身份和封地吗?

    这样的话……

    “不能胡搞瞎搞地作死!”系统狗一眼看穿刘吉的跃跃欲试。

    刘吉若无其事,“那当然了。”

    “你最好是。”系统狗斜睨某人一眼。

    “正常情况下,不作奸犯科,没惹到汉武帝的话,能够保证。”

    刘吉反口就是一个挑衅:“一而再、再而三地加限定条件,你是不是不行?”

    “拜托你的脑子了!”系统狗原话奉还:“那可是秦皇汉武的汉武!”

    “你如果隐于芸芸人群中,我的vip机制还能起作用,让他忽视遗漏你一个,不削了你。”

    “但你要是作死,做冒头的椽子,我还能硬控汉武帝不成?”

    真当千古一帝前三的存在,意志薄弱似大怂那帮子皇帝呢?

    “懂了懂了。”刘吉哂笑着挥挥手,“嗐,你看看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又没怎么地。”

    系统狗:毛脸冷漠.jpg。

    刘吉目移,远眺天边。

    那朵云真像云啊。

    没话找话:“系统,我现在攒了多少月石了?”

    “189。”

    多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

    又摸鱼了两天,第三天。

    也是签到节点倒计时的最后一天。

    【恭喜成功签到[历史事件:汉武帝颁诏强化推恩令]!】

    【事件梗概:约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主父偃献推恩策,汉武帝下诏御史,颁布施行推恩令。

    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春,汉武帝再次颁布诏书,强化推恩制度。】

    【恭喜您获得700月石!]

    作为汉武帝内强皇权的主要措施之一,推恩令大名鼎鼎。

    价值700月石,合情合理。

    【叮——】

    【您当前月石数额为:919。

    已解锁第一项服务功能——发出负分评论,欢迎使用!】

    刘吉乘车来到城门口,听完政令布告,在掉头返程时,堵车了。

    陶杯驾着车,龟速前行。

    众所周知,遇到堵车时,弃车步行比坐车速度快。

    但此时,刘吉坚决拒绝下车步行!

    跪坐在头有篷盖、四壁无遮的马车里,暖暖春日与人间烟火发酵的气味,强硬地直往鼻子里钻!

    入目所见,是湿软春泥与人畜粪尿拌匀之后,铺抹得并不平整的坑洼街道……

    噫惹!

    Yue——

    难怪古代富人出行,多乘车骑马。

    难怪东方诞生了鞋底有木齿,方便久立和行走潮湿之地的木屐,西方也有高跟鞋。

    古代的寻常街道,真不像古装剧里那样,干净整洁地铺着青石砖啊!

    【我曾以为,短期内我是用不着第一项功能的。】

    刘吉目光扫向街边墙根,脑内幽幽道:【但我想,我想错了。】

    今天也护卫出行的狼灰,趴在刘吉脚边。

    双耳警惕竖立,目光如电逡巡,猛犬护卫的气势拉满!

    狗模狗样的,脑内却嘚瑟地说:【我就说吧!平时多攒点月石总是没错的,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刘吉没有嘴硬:【这话没错。】

    跟攒钱存钱是一样的道理,有备无患。

    大汉此时的人口不算多稠密,莒城虽是城阳国都,毕竟并非长安,堵过那一阵,很快就恢复通畅了。

    陶盘扬鞭赶车,嘚嘚地往回驶去。

    到地方了,刘吉被陶杯搀扶下马车,刚进大门,留守的陶盘就迎上来。

    喜不自胜地恭贺:“郎君大喜!郎君位至列侯之日,近在眼前了!”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陶杯陶盘二人的喜悦甚至更胜主人刘吉一筹。

    刘吉疑惑发问:“你不是留下守家吗,怎么像是早就知道了?”

    陶盘解惑道:“刚从二郎君那得知的。”

    “刚才二郎君乘车路过,大概也是听闻诏令后返回。对仆道:

    传话你家郎君,我们打算明日进宫去向王兄谢恩,可要一道?”

    刘吉打算应邀,一道入宫谢恩。

    “王兄慷慨仁德,奏请陛下愿分割封国予我以封侯,如此厚爱,自当一道去诚心谢恩。”

    随即吩咐:“陶杯、陶盘,你们预备起来,明日伴我入宫谢恩。”

    “喏!”

    “喏!”

    日斜日落,一日过去。

    刘吉吃过夕食,又没娱乐项目可耍,早早地就睡下了。

    年轻人总是睡不够的,他今晚也睡眠绝佳,一夜酣眠无梦。

    ……

    长安,夜。

    刘彻结束了一日的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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