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样就能让林时来办事处上班,可赔偿还是要她先支付,而且按照地府工资计算,他把钱还回来得到猴年马月啊。

    不管怎么说,能让他答应就好。陆昭昭如是想着,却被鬼哥戳戳肩膀,好像有什么必须单独给自己看。

    “什么呀这是?”

    把进度条拉回起点,就看见林时从小区出来后很正常地进入地铁站,很正常地乘坐地铁,然后在终点站翻墙闯入别人家院子再从对面的墙翻出去,在没有红绿灯的马路上灵活躲避车辆。

    完成一系列惊心动魄的操作后,热心地府市民林先生帮助腿脚不便的老人换屋外的灯泡,便见灯泡噌地发出耀眼白光。没有常识的家伙就这么低头查看手机,非要侧身进入水沟,直达见面地点。

    陆昭昭抓狂地看完监控片段,真想大喊救命。

    操碎了心的巴掌甭管和胳膊熟不熟,直接对着林时狂拍。被打的人却一脸无辜,觉得自己走得没有毛病。

    “我有在跟导航走。”

    “你就没有一点怀疑吗,又窄又臭又没人的水沟?”

    “它只是窄。”

    “车呢,不是跟你说过怎么过马路吗?”

    “但他们好像不愿意停而且没有红绿灯。”

    “他们,他们只是需要机会。万一你被撞,就算你已经死了,他们没有啊。你要是吓到他们,我就要去牢里捞你,我要去牢里捞你,别人就知道我没教好你,他们要知道我没教好你,就会闹到办事处,闹到办事处就会影响办事处工作,影响工作,我就要被批评,我被批评你的工作也就泡汤了,你的工作泡汤了,我的努力就白费了。”

    在这些面前,她都不想说换灯泡不拉闸这种小事。要知道但凡他在某件事上出现差错,没有头版头条,他的大脸也会出现在热点上。

    是她的错,不该因为林时的学习速度而忽略他是张白纸,不该用工作教他如何自理。他甚至不会用软件点外卖,没有在饭店点过菜,没有学会打字和发表情包!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罪,陆昭昭挫败地说:“是我想简单了。从现在开始,我会更详细地教你如何在21世纪生活。”

    “哦。”

    林时似乎看见陆昭昭的魂魄从头顶飘出来,由内而外散发的苦瓜味令人心生怜悯。

    他好像不该点导航推荐的最短行程。

    鬼哥虽然不想打扰陆昭昭反省,但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戳戳她的肩膀,悄悄说:“黑无常找你。”

    现在捉拿死者魂魄的阴差仍然被称为无常,同事之间私下里还是叫对方原来的名字,只有最早最出名的无常,大家才会叫他们黑无常白无常。

    现在那群老鬼都在监督小辈们干活,除了稽查,很少看见他们。

    这时被黑无常点名,陆昭昭只感觉职业生涯马上要画上句号,可是她还没升职加薪,还没等到年终奖。

    No,她的美好生活。

    不通往地府的办公室就是正常公司领导会待的地方,皮座椅、木桌、茶几与会客沙发。加上办事处的办公室常年充当花瓶,所以里面没有电脑,还成为员工的休息室和聊天室。

    陆昭昭站在门外快面壁思过,才鼓起勇气打开办公室大门,无形中感受到大佬的气场,“老大您找我。”

    “嗯,”黑无常的语气中听不出情绪,淡淡地让属下坐下,“听说林时私闯民宅,勇闯马路。”

    陈述句。陆昭昭立马声泪俱下地求情:“请老大再给我一次机会!”

    与此同时,黑无常道:“让他明天来安保大队报道。”

    “······呼,你阳寿未尽,在我面前别抖。判官让我转交给你的育儿手册,梁玉娆的收养批准通知,让她在本周来办事处完成登记。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是什么?”

    最后一句是黑无常临走时说的,空荡荡的办公室回荡着他的声音,充满了对年轻思想的疑惑,仿佛这是啥困扰千年的难题。

    然而黑无常不知道年轻人回到办事处就被财务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批评过。现在的她外焦里嫩,散发着半死不活的绝美香气。

    但,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陆昭昭如同泄气的气球,完整地铺在工位上,先是傻笑,后又自顾自叹气。笑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和林时不会被上级批评,叹气是因为让梁玉娆出门难如登天。

    梁玉娆,女,享年28岁,死因:家暴分尸。

    在鬼差找到梁玉娆的时候,她保持着分尸后被缝合的状态,神志不清地游荡在案发现场周围,寻找被凶手丢弃的内脏。

    鬼能保持死时的状态,也能变回最好的时候,可无论怎么改变外貌,内在都是不变的。他们亦无法与别的魂魄结合,诞下自己,所以渴望成为母亲的梁玉娆不能通过自身实现心愿。

    但她在生前有过成为母亲的机会。

    在伤害发生前,她幸运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可惜这个消息没有让杀人凶手停手,反而是变本加厉地伤害她,将她的器官搅碎,冲进下水道。

    办事处成立初期,梁玉娆是首批被勒令留在上面的鬼。第一是她要打官司,第二是她的情况不宜长期待在鬼界。她需要阳光,需要和人交流,地府却是十八层地狱和拥挤的鬼群,她半夜梦游飘荡非常扰鬼。

    陆昭昭还记得她当时也是踩着36厘米的假肢,顶着惨白如纸的身体,握个手,手就热情地跟自己走。

    额头抵在桌上,她丧气地想:她怎么会跟我走嘛。上面交给我的任务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嘟,嘟。

    丧气之际,忽然听见电话的声音,她丧气转头,瞬间瞳孔地震。勇士林时照着资料上的电话用座机打过去,不一会儿梁玉娆的声音就让周围的同事安静。

    林时没理会,说:“指定本周内办理收养。”

    “为什么不能上门办?”梁玉娆烦躁且“友善”地提问。

    陆昭昭小心回答:“因为设备重。”

    “我知道!”

    “好的。”

    久久没有声音的座机,就在众人以为梁姐这次也要挂电话时她出乎意料地同意了,虽然有点忍辱负重的味道。然后,真的只花了上班的通勤时间,办事处的人就看见个两米高的女人抱着鬼婴,旁边还站着个半张脸化着特效妆的王小彩。

    长裙下瘦成干的身材,似乎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吓人,出门时梁姐戴了口罩和墨镜,巨大的遮阳帽在肩膀上落下阴影。

    陆昭昭看了看手机,不禁感叹这是她来得最快的一次,还没有拖到快下班才来。

    “先拍证件照。”

    “拍照拍照,又不是摄影师,哪来那么多照要拍。”

    啊,熟悉的感觉。她解释:“是鬼婴的证件照,不想顺便拍个合照吗,我们这里的技术不输照相馆。”

    梁姐喜怒形于色,刚还怼天怼地,现在就乐开了花,屁颠屁颠地跟着工作人员。怀里的鬼婴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妈妈,喜欢被新妈妈抱在怀里到处跑。

    练习到一半被拽出来的王小彩好像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举起手机对着自己的脸按下快门。不过她马上就发现了新素材,看到在昨晚被自己忽略掉的林时双眼发亮。

    她是个特效化妆师,爱好是研究各种鬼装。毕业后她曾长时间进组积累经验,但现在的特效妆非常局限,感觉就是缺乏灵感,因此她改行接手工活,顺便吃吃互联网这碗饭。

    像人鬼共处的公寓,简直就是为她量身订造,别说还有现在所住的小区,好多都是梁玉娆这样不喜欢乔装自己的鬼,显得眼前的男鬼先生充满神秘气息。

    她反转镜头,“可以拍下你的死亡痕迹吗?”

    说到这个,陆昭昭也很好奇。她不知道林时是为什么死,但可以看到他的死法,下毒、暗杀、斩首,再不济水刑,见他就像那种被小人陷害,死又死不干净的类型。

    然而林时的回答令两人失望。

    “我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这类型属于没死透,但没死透有没死透的死法,怎么也该嘴唇发白,脖子上有泪痕之类的?怎么有人死了和没死一个模样。”

    瞧见陆昭昭困惑的表情,林时连“我没死”都说不出来。

    在被封入罐子前,银针钉入他的喉咙,符纸缠住他的手脚,水银灌满铁棺,他口不能言,手不能写。

    他本该是个人。

    他失落地垂下头,下唇留着牙印,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陆昭昭地心脏抽疼,仿佛猝死的前兆。

    她抱住他,根据育儿手册里的内容轻声细哄:“说多都是泪,咱不说了。瞧你这孩子,就知道欺负老实人。”

    无故背锅的王小彩顺着道歉:“对不起,我就是好奇。请原谅无知且年幼的我吧,我还只是个孩子。”

    众人:“······”

    “我们拍好了,之后干什么?”王玉娆红光满面地出来,看见在哭的男同志先是震惊后世疑惑,“反射弧这么长吗,被骂了现在才哭。”

    众人:“······”

    几个煞风景的家伙。

    林时止住从眼睛流出的盐水,一张纸巾擦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然而反应过来的陆昭昭救助林时为数不多的短袖,眼底蕴含杀气,此时如同被渣男玩弄感情的纯情少女。

    她一字一句,“你,耍,我?!”

    林时移开目光,“多应景。”

    “你完啦!”

    “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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