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婆见人姗姗来迟,好在没彻底误了时辰,催促道:“雨师既来,快快施雨罢!”

    丹姝将布雨文书递交给他,辛启手腕翻转,文书就这样坠落人间。

    丹姝抬眸,咬了咬牙:“你——!”

    辛启轻蔑一笑,酒香弥散:“怎么,你敢忤逆我?!”

    风婆不知二人恩怨,忙劝和:“罢了罢了,没有文书便没有文书,出不了差错的。”

    辛启酒气浓重:“你只是护法,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退下!”

    丹姝咬牙咽下这口气,站到他下方为其护法。

    辛启释出雨师幡,雷光重重下,乌云被水汽推搡着急涌而来。

    霎那间,清脆的霹雳声连成一片。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暴雨犹如白珠碎石,瞬时沾湿了衣裳。

    丹姝并未替自己遮去雨帘,只一味望着脚下。

    却见布雨的时辰过去,辛启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丹姝望着云下的暴雨,总觉得这雨量汹涌急迫。

    与云头上的风婆对视一眼,瞧见她也眉头紧皱。

    便知二人都察觉到不对劲——

    丹姝想张口,风婆目光移向她头顶:“辛启你做什么——!”

    随雨声而来的是飞仙剑的凌厉剑气,丝毫不留情面地当头刺!

    丹姝与剑光擦身而过,身上法衣却被一剑刺破。

    她抬头,正对上辛启怨气浓重的眼睛。

    丹姝急惶退开,一道青色雷光砸在她方才落脚的位置,流云激荡扩出数十里!

    “辛启你疯了不成——!”丹姝怒目而视。

    他右手飞仙剑,左手雨师幡,双目血红地看着她,忽然咧开嘴一笑,龙角长须显现,喷出一口腥气。

    “师父与辛闰说你乃是天资,我却瞧不出来,不如让我开开眼。”

    风婆大惊失色:“辛启!现在是什么时候?!”

    丹姝躲闪之下,身上法衣被他的剑气沾染,迅速蔓延了一片青色火光。

    扑不灭只得脱下,很快烧得连烟尘都不见。

    辛启将手中长剑分做两柄,头并头,尾交尾,两两相击,竟引来九天神雷狠狠一掷!

    丹姝被击中,翻滚着坠下乌沉沉的暴雨之中。

    密云翻涌,雨师幡随风狂舞,一道道银蛇般的闪电随召而来。

    雪亮的雷光映出辛启颊侧密布的鳞纹,嗤笑:“你算个什么东西,一条妖蛟罢了,与我谈天资,可笑!”

    他俯首窥视:“凡尘妖物侥得机缘入天宫,就该夹着尾巴做人!”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破云而出!

    掌雷瞬息而至,辛启目眦欲裂,就见腾在虚空的身影逐渐凝实。

    轰——!

    他持剑迎上,丹姝见那剑光竟也分做两道,躲过身侧一击,左腹却被狠狠刺中。

    雨点针尖一般密集落下,冰凉刺骨,闷哼一声,瞳间微芒闪烁。

    “这便是你忤逆我的下场…”辛启笑意凝在脸上。

    他被一道刺目金光模糊了视线,丹姝迎剑而上,一道金雷万法将人震开,辛启狼狈坠下,只能匆匆凝云闪躲。

    那柄飞仙剑也被丹姝抽出,血色被雨水晕浅。

    辛启见她轻易化去自己的剑气,恨得将唇间咬的血肉模糊,顺着嘴角往下淌。

    却见她竟未停下,暴雨狂风之下,一步步逼近,目中竖瞳泛出金光。

    “你,你要做什么——”

    丹姝充耳不闻,左臂抬起,一道银色长枪凝出!

    辛启饮下血,惊惶万分,转头喷出滔天大火——

    覆盖天幕的熊熊火光直直穿过丹姝的虚影,坠落下去!

    “怎么会?!”辛启惊疑,却见丹姝停下了脚步。

    虚影化作银白巨龙,直直追上那天火。

    将其一口吞下!

    烈火快要烧穿她的肚腹,辛启见势狠狠啐出一口血,见势手中金鞭化作长戟狠掷下。

    穿身而过,银龙悲鸣长啸往下坠去。

    辛启瞧见丹姝化龙坠凡,形容癫狂地放声大笑,引来数道神雷尽数劈下,只想以绝后患。

    风婆见势不对,赶忙上前欲将雷光引走,却被辛启释出的雨师幡挡在身前:“辛启,丹姝乃是天官你敢杀她!”

    辛启被酒气血气冲昏了头脑,雨师幡挥斥将风婆震开。

    幡下雨势翻滚,织作一张大网,从云头倾泻。

    密云如网,忽被从中撕开,龙形已然化去,是丹姝!

    “你没死……”辛启见势不对,驾云要逃。

    丹姝自掌心凝出一杆银色长枪,挥斥而下犹如雷霆万钧鞭笞!

    辛启恐惧兜头灭顶,急惶回头,骤然被击中跌在密云中,狼狈地闪躲。

    他来不及化原形靠坚硬的龙鳞躲过去。

    那道雷痕割过他的喉咙,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的时候,大半雷击扩开散去了。

    丹姝长枪扫去,抵在他颈间——

    “以为自己要死了吗。”

    辛启一瞬间又恨又喜,恨她下死手,喜她竟肯放过他一次。

    面上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死死盯着她虚张声势。

    “你敢不敢真的杀了我!”

    见丹姝没有动作。

    辛启正要裂开嘴讥讽,下一瞬那笑便僵在脸上。

    “呃——!”

    他低下头去,眼睁睁看着她的手掏开了自己的胸膛,手心里握着一枚血淋淋的鳞片。

    那是他的一角护心麟。

    辛启瘫在地上,神魂好似被荡破,龙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很快被雨水冲刷坠落凡间。

    龙乃万灵之首,可滋养万物。

    曾经他也是吞吃了几条蛟龙才换来如今的修为。

    眼前的丹姝杀红了眼,似乎也被这奇异的血气吸引,正如自己当初的样子。

    辛启转身趴在地上,捂着胸口往前爬身子抖得不成样子:“你这…个贱人——贱人!”

    一人挡辛启身前,是风婆。

    丹姝攥着手心龙鳞,赤金竖瞳暗藏烁烁微芒。

    风婆瞧着丹姝神态不对,似是被那血气夺去了神志。

    便轻声道:“丹姝,莫要再往前了。”背在身后的手顺势一摆。

    辛启见此,不敢再有大动作,无声地爬起来遁逃了。

    一滴滴血坠在云上开出血花。

    “丹姝,停下——”风婆一道冷光横在丹姝身前:“你若因一时意气杀了他,才是铸成大错。”

    风婆瞧丹姝如一头凶兽般,便知是辛启逼出了她的狂性,此刻神智不清。

    丹姝脸上还挂着辛启心口喷出来的龙血。

    她望着辛启离开留下的痕迹,抬手捻起一滴血送进嘴里。

    眼中不掩欲色贪婪,龙血果真是滋养的圣物。

    风婆一步不让,直直盯着她:“丹姝,回神!”

    一指如清风涤荡自她眉心散开。

    几息过去,丹姝的竖瞳才回归原状,脸上的欲色褪去,瞧见此处血气冲涌,暴雨狂风,脸色沉了下来。

    “方才,是辛启想杀我。”

    风婆叹了口气,也松了口气:“他杀不了你。”

    “但你与他斗法,却是差点杀了他,若如此被押上斩仙台就是你了。”

    方才的斗法导致这一界雷云被捣碎,浑似天破了个窟窿。

    “我知你你修炼不易,”风婆脸色柔和下来:“此事错不在你,归根究底是辛启无故寻衅,即便他有司徒元君做师父,有我替你作证,令官也不敢偏私。”

    风婆施展仙法将两人斗法所聚的灵力缓缓散去:“辛启近日惹了司徒元君的恼,只要你咽下这口气,想必他会吃下这个亏不再声张。”

    丹姝回身四望,瓢泼大雨将她的声音拉扯得飘摇:“可四值功曹如何会发现不了?”

    四值功曹乃是天庭值年、值月、值日、值时四神。

    风婆提点丹姝:“四值功曹事务琐碎,若无人上报他们不会特意纠察,此处的事只有你我三人知晓。”

    风婆见她额角鳞纹迟迟不淡去,怕她凶性未退,回了天宫与辛启对上又要死斗,便想将她支出去。

    “桐乡纠察除疫一事还未完,你不要回天庭了,现在就去凡间走一趟——”

    丹姝沉默不语。

    风婆有心劝解:“天宫仙官众多难免偶有摩擦,只要上官不究,便算不得什么,你我皆是修炼千年,能忍便忍一忍吧。”

    “我去与雨师调和,”风婆离去时仍是忍不住提醒丹姝:“若有人传召与你,千万莫说与辛启斗法,天庭私斗是要受雷刑的!”

    *

    目送风婆离开,丹姝手心里还握着那半块断鳞,此刻正散发出阵阵异香。

    她只能寻个石匣将其封起来。

    就地打坐修持,许久后方才灵台清明,额角鳞纹慢慢淡去。

    丹姝一指抹去嘴角血迹,她若是因此被罢黜天官之位,那她便与辛启鱼死网破。

    她身为护法,有监察之职,巡视桐乡各县是否有疫、鬼、妖、魔作祟,若无异状再上天复命。

    不过她只有监察之权。

    桐乡郡地处薄州隐土,丛山连绵,峰高谷深,其下辖有十五县。

    只是丹姝持令下到凡尘,却见黑云压顶,暴雨惊雷没有停歇之势。

    她方才在天宫羞耻打坐,人间应该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为何这场雨还未停?

    丹姝行在云头,脸色愈发凝重,数条江河翻涌不休,不断有山石顺着水流泥沙砸落。

    桐乡郡内有一条兰江,若照此等雨势下去……

    轰隆一声,雷光映亮天际。

    丹姝不敢耽搁,扭头向兰江而去——

    这场雨,月余不休,桐乡郡必有大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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