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愣住。

    她这才明白自己为何没有受伤。

    将才陆乙推她走,还顺手给她贴了张符,怪不得度母阴司妖力震荡如此之大,她却毫发无伤。

    满月心情复杂地看向不远处漆黑浓稠如墨的巨大妖云。

    陆乙又一次救了她。

    虽然不清楚出于什么原因。

    “……欠你的人情下次一定还。”

    满月小声嘀咕一句,想着男主都赶到救场,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危险,就抱着小肥啾和琉璃灯头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毕竟她眼下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地宫坍塌,虚空阵也失了效,整个三危山乱成一片。

    这是预想之中最差的结果。

    满月虽也痛恨度母阴司的为非作歹,可没了三危山,他们这些流离失所的妖怪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当今的世道,人与妖不共戴天,妖害人,人亦害妖。也正因为讨伐妖族的声势太大,他们这些无依无靠的小妖怪只有依靠拜大山头才能存活下来。

    再想到如今的局面这算是她一手促成的,满月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怪就怪她太轻看陆乙了。

    可能就连度母阴司也小看了陆乙,以为他跌入地宫尸骨无存再无生还的可能,所以才没有管他。

    谁能想到他不仅毫发无伤杀了四方镜,还真的敢拿走来历不明的命魂珠。

    度母阴司能有今日,全靠妖王的权柄维系,失去命魂珠,他实力少说立减一半,打不打得过陆乙和男主都难说。这虽然和原著的发展出入太多,事实就是事实,远比不知何时才能应验的原著要真实得多。

    没错,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

    她不是看客,不是读者,是活生生的存在,明知很有可能朝不保夕,也还是要尽力想办法活下去。

    满月的心态已然发生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改变。

    三危山上早有不少除妖师趁乱混了进来,度母阴司座下四大护法尽数出动,一时打得热火朝天,难舍难分。

    满月记挂着蔓娘子,捡了条外人不知的小路往蔓娘子管辖的紫汀小苑去,幸而战火还没波及到此处,一路上没遇到任何人。

    临近紫汀小苑,里面却静得出奇。

    小灯妖如今在养伤,满月自知修为低微,不敢贸然闯进去,她放慢了脚步,打算去后门看看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刚一到后门,正巧有人推门而出,满月屏住呼吸,就先看到玫红衣裙一角,裙上绣着熟悉的碧绿藤蔓纹。

    “蔓嬢嬢!”短短一天之中经历那么多事,再见到最信任的人,满月蓦然眼眶一热,差点飞扑过去。

    蔓娘子一点也不意外见到满月,事实上满月刚一接近紫汀小苑,她就已感知到她的气息,出来正是为了迎她。

    蔓娘子摸摸满月的头,语气是少见的温柔:“你昨夜一夜未归,没有受伤吧?”

    满月摇摇头,她打量着蔓娘子,惊觉她脸色略有些灰白,她平日里那样爱美,先下却陡然苍老了许多,像是妖力枯竭的样子:“蔓嬢嬢你……”

    “我无事。”蔓娘子猜到她要问什么,“外头闯来好些除妖师,我去助阵,受了点小伤罢了。”

    满月张了张嘴,却是如鲠在喉,讲不出一个字。

    “你没受伤就好,如今山上乱得很,别到处跑了。”蔓娘子执起她的手,“先随我回紫汀小苑暂避,有阴司大人在,外面那些除妖师成不了气候的。”

    说着,蔓娘子就要将她带回苑中。

    满月咬咬牙,终于脱口而出:“蔓嬢嬢,你跟我走吧!”

    蔓娘子脚步一顿,讶异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姑娘:“跟你走?”

    蔓娘子一手带大满月,自来再清楚不过她的性格,懒懒散散,得过且过,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搁,还是头一次见她有这样严肃认真的时候。

    满月点点头,目光坚定:“度母阴司一向凶残暴虐,我知道嬢嬢也不愿意过这样的日子,现在不是最好的机会吗?我们趁乱离开这里,另寻他路。”

    蔓娘子笑了,只当她开玩笑:“傻孩子,你可知外面又是个什么世道,就算不被别的妖欺负,那些除妖师也是饶不了我们的。你别怕,阴司大人的本领比你想的大,这次也一定没事的。”

    “我不是怕这个。”满月早在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她今天一定要带蔓娘子离开。她们本就是原著里可有可无的炮灰,留着,无论今天会不会就是原著中的注定的结局,终究都是一死,只有离开才是唯一的出路。

    满月从袖子里拿出之前陆乙给她的契言符,这一天发生的事着实太多,她只能捡紧要的告给她:“嬢嬢,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三危山阵法破除就是他所为。他给了我一道契言符,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们去找他,一定能够活下去的。”

    蔓娘子听得一愣一愣:“你……”

    “我还有小灯。”满月简单讲了小灯的来历,她亟不可待,“我知如今的世道仇恨妖族,可普天之大,并非只有留在三危山才有活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度母阴司丧尽天良,迟早会有墙倒众人推的一天,嬢嬢何必坐以待毙。”

    整个三危山,还从未有妖敢如此大胆锐评度母阴司。蔓娘子虽是大妖,不比那些从小接受洗脑的小妖对度母阴司极度尊崇,但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言论,仍旧觉得心惊胆战:“……你这孩子,几时起了这样的念头?”

    “嬢嬢同我走吧。”满月近乎是哀求。她明白自己在蔓娘子心中的分量,心一横道,“而且破阵那人是我带进来的,甲字班的铁牛和那位画境大人都曾看到我和他在一起,就算度母阴司这次能赢,我留在三危山,也难逃一死。”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蔓娘子脸色登时大变:“你……”

    满月却静静看着蔓娘子,等她做出决定。

    蔓娘子只觉分明才隔了一天,她都快不认识眼前的小姑娘了。

    这还是她的满月吗?

    她踟蹰片刻,最终还是答应:“好,我随你去。”

    满月绷着的心弦稍稍一松,她也没想到进展得会这么顺利,原以为还要多费一番口舌。

    蔓娘子让满月在这里等她,她则回去简单收拾一些细软,免得路上没有盘缠。

    蔓娘子离开,满月挑了个隐蔽的地方等她。天边的妖云滚滚不知何时竟越变越大,几乎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先前刚从地宫出来时的明媚艳阳又尽数被遮蔽,黑沉沉一片,分外有压迫感。

    满月知道,三危山上或人或妖,都在等待着妖云炸开后的结果。若赢的是度母阴司,山上的除妖师就会找机会尽快离去,若赢的是陆乙他们,三危山覆灭或许就在今朝。

    满月不愿去想那个结果到底会是什么,两种都不是她想要看到的,她只希望陆乙能活着离开。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准备动用契言符去找他,之前的说辞只不过为了让蔓娘子安心,她对陆乙到底是戒备大过信任。

    满月的心思很快又飘到接下来的打算上。

    她虽然妖脉断绝,再修也修不出个眉目,但误打误撞与小灯妖结契,让她多少有了些从前不曾有过的底气。她这辈子没什么大指望,也不计划再掺和原著那些复杂的事端,只想找个穷乡僻壤,安安静静度过接下来的日子就好。

    嬢嬢一向喜水,她们可以往南边去,听说南边的口味偏甜辣,也不知嬢嬢能不能吃得惯那里的饭……

    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蔓娘子终于回来了,她手里掂着鼓鼓的行囊,递给满月让她背好,才捡人迹罕至的偏僻小路一道往三危山外走。

    路上满月是难得有些兴奋,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她开心得宛如在做梦一般。

    只要离开三危山,离开度母阴司,离开主角团,她们一定能够平平安安过上想过的日子。

    “嬢嬢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不睡不着觉,总爱缠着你讲故事,你不知从哪儿得了一本外面凡人撰写的游记,念给我听。”满月叽叽喳喳畅想着未来,话不觉也多起来,“我那时总是和你讲想去看一看,现在终于能够得偿所愿。”

    与她相对,蔓娘子显得心不在焉,她勉强笑着应声,却并没有听到她在讲些什么。

    满月倒是不介意。蔓娘子和她不同,她在三危山的时间更久,且不了解原著的事,于她而言是背井离乡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自然忐忑。

    满月很清楚如果不是为了她,哪怕真的到了性命垂危的关头,蔓娘子也不一定能下决心离开三危山。

    此时天边的鏖战正进行到最激烈的地步,惊雷一道接着一道落下。满月听着这声音,手心不觉沁出汗来。

    她强迫着自己不准回头,一心只想带蔓娘子赶快逃出这个是非之地。

    可是冥冥之中,她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满月。”

    满月还在絮絮说着她自己也听之无味的话,蔓娘子却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喊住了她。

    满月一顿,停下来,侧头看身边人:“蔓嬢嬢?”

    山头的妖云将天空完全遮蔽,四下陷入了一种诡谲的昏暗之中,只有道道惊雷炸在眼前,方才照见一切。

    蔓娘子的脸色不知为何又苍白了一些,伴着越来越快的惊雷声,她看向满月:“我给你的玉珠,你可带在身上?”

    满月一愣,乖巧地点了点头。

    玉珠是满月自有记忆一来就一直戴在腕上的,她曾询问过玉珠的来历,蔓娘子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只殷切叮嘱她不要离身,这么多年,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已然成为习惯。

    蔓娘子摸摸满月的头,像是放了心。

    又一道惊雷在天际炸开,如墨浓郁的妖云终于得以散开,化作无穷无尽的妖气,仿佛要将整个三危山吞没。

    满月瞧着那团逐渐淡去的妖云,心头一紧,握着蔓娘子的手不觉松开了些。

    “还是输了……”

    她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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