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拔下竹簪,挡在“竹竿”面前,朝其右眼戳了进去,当下血如泉涌。

    “竹竿”捂住眼睛,叫声响彻云霄,她觉得吵闹,一记飞踢踹在他的腹部,那人尖叫着飞出去砸在墙上,终于晕了过去。

    凝香顺手关上房门,向众人道:“都别走。”

    一众山匪哪里还坐得住,纷纷站起来抄起了家伙,然而酒喝得太多,东倒西歪未免显得气势不足。有几个尚且清醒的,心里起了怯意,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老大“独眼”盯着凝香,下午这三人刚入店的时候,他就注意到她了。这女子看起来凶得很。

    可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看眼神就知道够泼辣!

    凝香注意到“独眼”的目光,改了主意,收刀摘了斗笠,柔顺的头发披了一背,指着角落里女子怀抱的月琴朝他道:“让她继续。”

    “独眼”使了个眼色,其余山匪随之收起兵器坐下,目光却仍旧警惕地不离她。

    月琴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凝香抱起桌上的酒坛,灌了一大口,“继续。”

    “独眼”朝惊魂未定的一众山匪一摆手,众山匪于是转过头去,很快划拳赌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月琴声几乎隐没在其中。

    “独眼”拎来两坛新酒,小心翼翼道:“不知女侠大驾,兄弟们招待不周,敢问尊姓大名?”

    熏天的酒气间,她闻到一点异香,颓然地将额头抵在桌子上,“有忘忧的法子吗?”

    “独眼”思量一番,从怀里掏出个小纸包,这是他从一个过往商客那里搜刮而来的。闻说前朝有名仕以丹砂等数种药材入药,连服七七四十九天,能使身轻如燕,位列仙班。

    凝香仰头将粉末和酒吞下,不一会儿,腾云驾雾之感袭来。

    她猛然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霍然起身。“独眼”警醒地站了起来,月琴几声弦响,周围众山匪纷纷抽出刀剑,转身向她举起。

    下一刻,她的刀戳穿“独眼”的脖子,鲜血喷溅在窗户上,朱笔在画布上拖出第一笔。

    许久后,月琴扣下最后几个音,凝香将最后一人拖回房间,用长刀钉入他的后心。

    抱琴的姑娘朝她笑,眼神中闪烁着癫狂的快意——大抵是疯了。

    凝香拖着长刀走在安静的楼道上,刀尖划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一种类似于老鼠噬咬食物的声音。

    她去取酒,柜台后头那个小鬼蜷缩在角落里,那双大得出奇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亮光。

    她用冰冷的井水冲洗着每一寸肌肤,她讨厌身上残存的血腥的味道。

    回屋时,萧瑾躺在门边睡得跟死猪一样,门“嘎吱”一关,他翻了个身,半边肩膀露在被子外头,凝香好脾气地蹲下来替他盖上。

    黑暗中,凝香靠在门上,一种难以言说的兴奋感在四肢百骸中蔓延,呼吸急促,皮肤燥热无比,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几日的疲惫不振突然不见了。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莫过于他人都在安睡,而你清醒着辗转反侧。

    她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短刀,像个顽固的孩童,回想着当日她爹是怎样教她防身术的,寒光在黑暗中不停闪烁,旁人见了,准以为她是个疯子。

    等到外头传来鸟鸣的时候,颅骨眉骨接连起了钝痛,她终于受不了了,躺到熟睡的萧瑾身边,轻轻将头埋入了他的脖颈。

    凝香快慰地呼出一口气,她偷偷抱着他,就像病人找到了解药,寒冬等来了春天。

    *

    这个夜晚,无眠的还有繁炽。

    自古以来等待亡国公主都是凄楚流离的一生。百姓受够了这群龙髓凤血穷奢极欲的做派,王朝湮灭,墙倒猢狲散,纷纷忍不住往这些无辜女子身上唾上几口。

    繁炽不能忍受自己背着这的耻辱身份,一生一世囚禁在新君的后宫里。

    谢安和他父亲的性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谢相何等野心勃勃,本不过新乡一介布衣,十年寒窗金榜题名,为求娶公门贵女就毫不犹豫地抛弃对他情根深种的女子,为觅前程又不惜将怀有身孕的妻子送上君王的床榻。

    萧瑾以前总是和她说,谢安就是个疯子,温文尔雅的外面内潜藏着疯魔的本质。

    她早该察觉的,当他在崇华殿里掐着她的脖子,红着眼睛,一遍一遍唤她“皇妹”时,她就该察觉的。

    他早就疯了。

    在幼时目睹神志不清的母亲从阁楼上一跃而下时,他就不再是那个知书识礼的贵公子。

    回不去了。

    他的父亲献上发妻,让她的父皇从睿智的君主慢慢变成了双目浑浊的老人,让她的母后在一天天的冷落见弃中忧郁而死。

    与他母亲的容貌有六分肖似的贵妃在他们父子的安排下入了宫闱,青春婀娜的体态唤醒了她父皇原本死去的爱情,温泉宫内香风阵阵使他疏远了他曾经得意信任的儿子们,最是无情帝王家,半日内她的三个哥哥就那么死了,不是死于社稷,而是死于父亲赐下的白绫。

    还有阿昭,总是跟在他身后喊他“谢安哥哥”,曾经一直将他当作榜样的阿昭,他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一杯毒酒亲自送走了一个才十岁的孩子。

    所以,他也没有那么爱她。

    又或者,他恨她,在他眼里,她父皇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这许久来,她竟错了,谁人都可能欺骗她,萧瑾不会。

    萧瑾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人世间哪来那么多真情实意,谁又不是彼此利用呢,左不过你今日对我有用,明日我对你有用。

    他想要梁军南下一统天下,而她想要的是杀死谢安,替阿昭报仇雪恨,现下谢安在大燕只手遮天,挟天子以令诸侯,谢氏代陆恐怕只是时间问题,因此她和萧瑾的根本目的是一致的。

    萧瑾是她最好的归宿。

    他或许不会娶她为正妻,但他日为了笼络燕国旧臣,一定会给她一个尊贵的名分,这够她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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