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到表小姐呀。割的口子可深?可要奴婢去找大夫?”幼仪问。

    素远目光落向其手中捧着的托盘,其上茶盏碎成几片,其上还沾有血迹。伸手想去拿起,幼仪急忙叫道:“少爷小心割了手。”

    听闻人没在房中,便也不在别扭,直接进房。床榻里侧那茶盏已不见,该就是被幼仪收到托盘上了。莫非最后推开她时,她跌伤了?回身坐在低矮小椅上,却一下重重跌在地上。揉着腰转头发现那低矮小椅子竟也烂腐掉了。起身后重重拍了下桌面,桌面一震,素远急忙又护住,生怕桌子也碎成两半。

    站起来坐无可坐,看着房中唯一还可坐的床榻走了过去。想着反正昨日都躺下了,还有何可避讳的,便坐在床榻之侧静静地等着。

    外头渐有脚步声靠近,素远轻轻叫了一句:“亦柔?”

    反是白沭快跑进房:“少爷,那表表小姐离府了那斗篷还做吗?若是不做了我现下去退应该还来的急。”见素远本坐于床榻边此刻站起身来,而幼仪也在摆着糕点。便道,“我订完打侧门回来。房门说是表小姐打您走了之后,晨早就出门了,现下也没回来。问您还刻意留门吗?”

    “她当真出府了?可留有什么话?”素远方才一闪念间已想到她可能离开了。可又想着她无处可去。

    “没有.......门房说他自问了表小姐,表小姐都未理他。只回头瞧了一眼宅内。”白沭回。

    素远叹了口气。“走了便走了吧。幼仪,都收了吧,怕是不会回来了。”才行到外头,就听房内幼仪道,“也不知表小姐回家路远不远,竟一件衣裳也没拿。”

    素远又转回房中,看向柜子所在。此刻柜门敞开,内里触目便是摆放成摞的女子衣衫。另一旁放了自己昨日穿的那件,虽也叠整而放,却略显单薄。伸出的手起衣衫上放着的银两,转头问白沭:“你说你早间拿了多少?”

    “一个银锭子,怎的?丢银钱了?”

    “没有......一个散碎银子都未少。”

    幼仪急忙道:“那小姐指不定割伤的重,去看大夫了。”

    素远拿着那锭子的手重重跌于桌上。其后将手中锭子轻轻往上一抛,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钱都未拿,拿什么看大夫呀。”

    “兴许小姐原先带了银钱呢。”白沭道。

    “她那身衣裳,哪有地方放钱银,一目了然。烧了吗?”素远忽而问向幼仪。

    “没呢。小姐说定不可单起火烧掉,要去伙房大灶中。我在少爷房中侍候去的时候也不多。这般带着衣衫去又太刻意。”幼仪回。

    素远道:“别烧了,叠好放回房中吧。一切物件别收拾了,糕点还摆在房中,要是......她晚间还回来呢。”

    夜半时分,素远直差遣白沭去西苑瞧了几次仍是无人。

    “找两个信得过的去凌洲一趟,看她是不是回家了。然后......书院第三棵大树下,瞧瞧那银钱还在不在......”

    【半月之数,安寝之时,整过十二日之数。】

    如此两日,素远方觉度日如年。瞧见散课之时白沭欲言又止,急拐过路口避过人去问:“找到,还是未找到她?”

    “没找到。而且......表小姐家好像是遭了难。说是简知府先头扯进了贪渎案中,本就搁职后效呢。封了宅子扣了银钱,搬到了一处民房度日。上几日遭了歹人,不知是为财还是为怨,就趁着简大人被罢了官无有护卫之时,杀害了简大人夫妇。亏得小姐那时在咱们这,要不......杀人后又放火毁尸。亏因是夜里,火光冲天,未多时便被发现了。饶是那么多人救火,那院子也被烧个稀烂,简大人夫妇也都身死了。仵作查验,未起火前便身故了。衙门处挂起了无头公案。听说尸首都停在义庄呢。他们虽是去义庄看了,可他们也不认识简大人大人呀。就知简夫人好似穿了件斗篷......也是红色的。少爷,怪吓人的哈。咱们......给小姐定的,偏也是红色的......”

    素远当即便有个疑惑,若说出事,简婶婶也该在这平陵呀,怎会在凌洲的家中被杀害了呢。

    白沭在后又道:“少爷......还有,我好似没吩咐明白。他们......他们把凌洲学堂那树下银钱挖了出来,还带了回来......”

    素远回身一把抓上白沭衣领,却全不知说什么,又松开。“快送回去,埋回去呀。这亦柔用什么呀。”

    白沭急忙说道:“已让他们快马赶回去。赶回去了。”

    素远回府路上不住叹气。直烦扰了整夜都未睡安稳。

    【半月之数,安寝之时,整过十四日之数。】

    待天亮后去学堂路上,待要进学堂之时,忽而转头同白沭悄声道:“我若走两日,你替我瞒住家里可好?学堂那我自请假去。”

    白沭却忽而跪下。“少爷,您,半日都走不了呀。”

    “让你不过瞒两日,你这作何?起来说。”

    白沭却未起身。“少爷您这几日奇怪,府里早已起疑了。方才您用早膳时,夫人那拘了我去问话了。问您近来都在作何......”

    “你都说了?”素远问。

    “没有没有......我就说了您喜欢上一舞女,为了银钱分崩了。”白沭快速说着。

    “不是,你这说的都是何?”

    “那舞女总比倒出简小姐姓名好吧?”白沭低下头去。

    “罢了。左右又不是我去,她便能无事的。就这般吧。左右同她也没什么干系。”素远说着进了学堂。白沭才起身跟随。

    【半月之数,虚度一日之数。】

    【半月之数,安寝之时,整过半月之数。】

    ......春来秋去。

    【半月之数......已过不知多少个日夜。】

    義高学府打前两个月便有风声流传,将有京城来的高门学子拜师。

    听闻几位学子皆都已过乡试,只盼春闱一举高中。特避开京城嘈杂环境,来平陵一心备考。

    義高学府座位本是按着家中长辈官职后混了年龄排序而坐。男子这分居两排而座倒也没有争端。只年前来了几家女子一同习典。也都为本学子族中攀的上的姑表之亲,先生便应了。这才开始有了龃龉。后先生发话,碍于男女之别,女子皆居坐于右侧,同男子中隔着梅兰竹菊的屏风。这才了了事端。

    今儿那几位便来了,素远正专心看着手中的话匣子闲书,并未瞧着站在前头的几人。却听身后的白沭不停地出怪声,素远几次以为先生走过来了,抬头偷瞧却都不是。不由得回头怒视白沭。

    白沭却不停抬起下巴示意前头。素远一扫先生还在对角处站在,更是不解。

    忽听侧前方一位公子惊呼一声:“怎还有女子?”

    素远这才抬头看去,正前方本是先生书桌之前三男一女并排成一而站。女子站在头前第二位。比之左右略低些身量,又为女子,自然而然便把目光落在她身上。

    那女子一身簇锦华服,半身着粉,半身为白。粉色小衣上绣繁花紫堇,簇簇新来。下裙白绸子面裙子泛着光泽。连身上所披的斗篷亦是织线交织,虽为白色,却有大朵白菊泛绿争开而艳,枝杈泛粉。裹在其中的女子,并未戴上宽大兜帽,却是已隐身斗篷之中,尽显小巧之姿。可这穿着,便是尽显华贵,与年龄无干。

    面上也系半截白色面纱,遮了大半容颜。只一双明亮亮的眼眸在外。

    素远看过去,只一眼便认出那是简亦柔。不觉便即刻站起身来。

    本此学堂数半皆为男子,简亦柔并未细瞧,只乖巧的跟在长兄身后。

    随着素远起身,余光所见,目光自然而然被吸引了去。抬头对上素远的面容,露在面纱之外的眼睛瞪的极大,满是惊讶。顷刻面上显出绯红之色。但也大半隐在面纱之下。

    身侧萧家严立刻察觉,眼睛也盯着素远,悄声问道:“认识?”

    简亦柔才醒过神来,摇了摇头,复又急忙点头。

    萧家严转头看向萧亦柔,声音渐沉:“到底识得吗?”

    简亦柔急忙点头。却也低下了头。

    安峻似也认出,侧过头看向素远,才发现他已站起身来。

    仍是侧前方那位公子又小声惊呼一声:“这女子真美。方才低着头没瞧那么真切。这模样......不是年节时那舞女吗?是吗安峻。”说完转过头来看着身后安峻,目光却也看着站起身的素远。

    安峻急忙否认:“别胡言。你错认了。”

    前方另一位公子也急忙点名来历。“莫要胡言。这可都是国姓爷萧大人家子女。”

    话落,似回应般,站在前头居首的男子便道:“诸位有礼,我乃才拜林先生名下的学生。萧家严。这两位是我堂弟,萧兴昌、萧建章。这位是小妹。”说完目光直盯着素远去瞧,似审视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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