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宜自然不会把契书给谢忱。

    等他出来后,装模作样的问了下找到东西没,得到肯定答案后,她就岔开话题了。

    “你是白身?还是有官职在?”

    朝中无人,消息都不灵通,看能不能从外祖父给的这两个人下手,不过应该希望渺茫,真正有出息的,应当不会这么轻易送过来。

    谢忱有点尴尬的摇头,他还未曾入仕,谢家子弟众多,目前还没轮到他被推荐。

    熙宜点了点头,哦了一声,果然靠不上。

    没想到,谢忱倒着急了,连忙解释,说自己才学不差,只是缺少运道,年岁小,前面的人数众多,他又非嫡非长,母亲不受宠,因此耽误了入仕,但其实这个年龄段很多人跟他一样。

    熙宜看着他这般急切,心底一阵好笑,就这么在意的吗?问了一句,噼里啪啦解释这么多。

    等他倒豆子一般说完,熙宜很善解人意,“我知道,运道如此,谢公子已经很厉害了。”语气里尽是信任。

    被公主这么捧着,谢忱也放心下来,以前的机会他争不到,现在这个入主公子府的机会,只有他最合适,或许这就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做的。

    该他扬眉吐气了。

    熙宜莫名其妙的看了眼这个刚才还沉浸在时运不济里,现在又满腔鸡血一样。

    她摇摇头,想着这样不行,朝里无人,这万一有什么事情,她的消息太慢了,太被动了。

    得想办法,至少得要知道朝会的消息。

    回了公子府,安顿好谢忱后,熙宜洗刷掉在外面跑一圈的尘气,拿着药材去内院看看大嫂。

    熙宜从前见她的次数不多,却好像从聊聊几次见面里,看到花的萌芽盛放以及凋零。

    初次见,是在宴会上,当时还在闺中,清雅动人;印象最深的见面是大婚时,妆容精致,衣着华贵,美的惊心动魄;如今,本就消瘦的身子更加清减,显得五官更加立体,尤其是那双眼眸,格外明显。

    全身瘦小,倚坐在榻上,薄薄的一片,好似完全贴合在榻上,唯有肚子突着,看着没什么生机。

    旁边桌上摆着饭食,看样子是一点没动,旁边立着点侍女小心翼翼的劝着,见熙宜回来,她面露难色的摇摇头。

    熙宜微笑着点点投,接过劝说的活。

    “哇,好香的肉粥,大嫂,你不吃点吗?”

    “我吃不下,路上舟车劳顿,到了卫国更是生死未卜,我……”说着她又要哭出来。

    道理她都懂,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但任凭严华怎么保证,她还是放心不下,时时忧心。

    熙宜想了想,缓缓开口,“此次去卫国,还有个使臣同去,意在联盟卫国,若真能成功,大哥的处境也会好些。”

    齐嫄转头看向熙宜,“真的吗,你不是在诓我吧?”难以相信但又希望它是真的。

    对上大嫂欣喜的视线,熙宜继续劝道,“当然不是,父王已经下诏,只是此事不好张扬,这才压着。”

    “可卫国怎么会与我们结盟?”单国的实力想来卫国也不知道,不然不会这么嚣张的要公子和亲,实力相差悬殊,卫国怎么会答应呢?

    “自然是许了些东西的。”多的熙宜也不便在说,但这些内容已经足够让她振作起来。

    “那这么说来,严华他会没事的,是吗?”

    对着齐嫄期冀的眼神,熙宜温柔一笑,“对。”

    “所以在大哥回来之前,你可千万不能垮掉,你和孩子好的,他就有念想,再难熬也会咬牙撑住的。”

    说罢,她把粥端起来,递到齐嫄面前。

    齐嫄左手抚着肚子,感受到里面沉沉的希望,松开一直捏着严华发簪的右手,端过饭碗,“好,我吃。”

    “我还带了些补品,你让医师看看,怎么用比较好。”

    只要想开了,就会一切配合。

    齐嫄很干脆的答应下来,“好,谢谢熙宜。”

    刚开始严华说让她来照顾时,还有些怀疑,一个未婚未生育的年轻姑娘,性子都没定,怎么懂照顾人。

    没想到,认真又细致,说话也很让人舒心。

    见齐嫄终于肯进食,公子府的下人都开心起来,尤其是田叔,他应公子要求看着熙宜,若伤害夫人,他可以杀之,但这终归是下下策。

    刚开始他还担心,若熙宜没那么好,但是也没那么坏,他该如何判断,如何处置。

    如今,既然是认真对待夫人的,那最好不过了。

    熙宜不知道背后之人的心理活动,她陪着大嫂喝完一碗粥,看着她休息,这才放心的离开。

    公子府的环境比熙宜的公主殿要好上不少,哪怕是偏殿,院子里有几株翠绿树,还摆着几盆新鲜山茶花,红的艳丽,白的皎洁,哪怕深冬,也给屋子里添几分生机。

    彩兰围在花跟前,细细欣赏,“公主,这好香啊!”

    以前公主殿只有棵树,一到冬天就只有光秃秃的,更不会有人送新鲜花卉来。

    红花绿叶中,彩兰的笑脸更加洋溢,看着她这么开心,熙宜暗自感慨,之前确实亏欠身边人良多。

    可怜她陪着一直过苦日子了。

    现在的条件,是她争取来的,以后,要争更多才是!

    熙宜仔细的回想着大哥跟她交待过的话,殿前有一人,或可一用!

    单王身边最得力的就是闻伯,其次就是他徒弟闻立。

    闻伯对单王忠心耿耿,是单王的第二双眼睛,人人不敢在他面前使手段,但到闻立跟前就比较大胆一些,各方势力轮番拉拢,不过他与师傅性子相似,目前尚未听说他有倒戈投靠的风声。

    闻立曾经还是个小厮时,天冷手僵,在宴会上打碎了茶碗,是严华救下他,并给他送去棉衣御寒。

    闻立一直记着这份恩情,许诺会报答严华,不过严华之前是尊贵的单国大公子,深得单王信任与器重,因此不曾有用到他的地方。

    既然有这么层纠葛在,就应该利用起来,让它发挥价值。

    熙宜默默盘算着,拿定主意后,吩咐彩兰,“帮我给闻立递个信,约他见一面。”

    彩兰对公主的事一向上心,立马一改刚才欣赏玩耍的态度,神色认真道,“什么时候?”

    “尽快。”

    “记得要以大公子府名义去约。”

    “好。”彩兰郑重的点点头。

    被牵挂着的严华忧心忡忡,坐在颠簸的马车里,担心自己走后,媛儿被崔恪视作眼中钉,急于除去。

    他难安之时,看见段义神态自若,捧着个羊皮卷,一直写写画画,他不禁有些好奇。

    “奥,公主爱看游记,我打算自己记录些,回去讲给她听。”

    出发前公主给了他些盘缠,以备路上不时之需,他去买了几卷羊皮纸,专门用来记录路上所见所闻,一想到在公主面前拿出满满当当的心得感悟,他就开心。

    因此,语气里丝毫没有对出使的担忧,反而让严华这个成婚的人,听出几丝甜蜜。

    甚至他还能分出心,安抚焦躁的严华,“公主聪慧,从前不被在意时,都能想办法保住我们的吃食生活,如今定能护夫人周全。”

    段义记得,谢夫人去世后,公主几乎被遗忘,膳房送的菜也日渐敷衍,刚开始还勉强能入口,后来只是些羞辱人的残羹剩菜。

    公主拿着火折子冲到膳房,“谁给你们的狗胆,这般嚣张?”

    “再不济,我乃公主,烧了你们这膳房,闹到父王面前,打也好骂也罢,我都受的住,但你们,终归不可能留住一条命。”

    小小年纪,就气势不凡,环顾四周,视线锐利,逼的众人连番讨饶。

    “今后若是按照规矩份例送饭,那今日便当我没来过,若再敢敷衍了事,我绝对说到做到。”

    自那以后,她们的饭食虽不算丰盛,但再没有过缺斤少两。

    听完,严华陷入了沉默,他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在王宫之中,日常的饭菜都要这样“豁出去”,才能保得住。

    但也真的很震惊敬佩熙宜,他们同样母亲早逝,他在有父王疼爱的情况下,还会觉得委屈;可熙宜,靠自己就能调节好心态。

    与此同时,他也很好奇段义,仪表堂堂又才思敏捷,若运作一番,受人举荐,当能直接入朝,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留在公主身边,默默无闻,难道熙宜早有异心?

    想到这,严华眸色一暗,随口问道“会下棋吗?”好似真的很无聊,要找点事做。

    “会一点。”

    严华诧异,棋艺并非一般人会的。

    看出他的诧异,段义解释道,“谢夫人曾为公主寻来棋谱,公主大方开恩,准我同学。”

    她对人倒是挺好,严华心想。

    下棋落子间,严华状似不经意的打探,“你在熙宜府上待了多久?”

    “有八年了。”

    “这八年没想着入朝?”

    “不曾。”

    以前只想着报恩,守在身边,现在有了不得不出仕的理由。

    若想有资格站在公主身后,他必须为公主扫清障碍,助她成事。

    严华好奇,既然淡泊名利,不愿入官场,那又为何趟这次浑水,“那如今是?”

    未成事前,段义先按住不宣,将感情都收在心底,说了个符合大义但敷衍的原因,“此约于单国有益。”

    严华听完,也不再追问,拱手称赞道,“惦念百姓,此举严华佩服。”

    语罢,二人专心博弈,从棋艺中能看出段义确实所学不多,招数少,但用得很精很灵活,是个可造之材。

    “我府上收藏了几本棋谱,待你回去可以看看。”严华不指望着自己回去了,反正熙宜也在公子府待着,让他去取书也方便。

    没曾想,段义的回答,让他心头一暖。

    “多谢大公子!学棋更得在人,路上我向您讨教一二,剩下的待您回国,我再斗胆叨扰。”

    自卫王传信以来,严华就不曾想过自己的以后,但听了段义充满希望的话,他也不由得对未来有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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