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王给七月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晚上想给她做顿饭,得到允许后,他先去超市买了菜,然后按照她提供的地址先一步到达了她在千代田的家。

    输入密码打开大门,玄关的鞋架上摆着几双她的鞋,没有能替换的室内拖鞋,仁王只好直接踩在地板上进门,还好他还有袜子,不然光脚应该会挺冷。

    与麻布的宽敞明亮不同的是,七月在千代田的居所有些过于冷清,房子里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品,这让整个布局显得灰暗,即便入夜开着灯,但仁王还是觉得这里没有那么亮堂。

    这些年独居在外的仁王,对于烹饪小有心得,但想在几乎没有开火痕迹的厨房做好一顿饭,他还是碰上了不少问题。厨房里的厨具餐具未拆封,他倒可以现拆现洗了擦干使用,但是调味盒里没有一点调味品未免也太为难人了,看着空空如也的橱柜,仁王不禁开始怀疑她平时都是怎么过的。

    “比吕士,帮我个忙。”没有办法,他只能打电话求助柳生,让他买些调味品送过来应急,巧妇还难为无米之炊呢,他光有食材没有调料也不行啊。

    七月是晚上六点半才回的家,进门闻到食物香味时她还愣了一愣。“回来了?洗个手就可以吃饭了。”仁王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她这才想起自己下午把大门密码给了他,所以他今天是在这的。

    “怎么愣在那里?”在桌上摆上两副碗筷,仁王抬起头,看到七月依旧站在玄关的位置,他将围裙解开放在椅背上,自然地朝她走过去。“是等我过来嘛。”

    “怎么不穿鞋?”七月的视线投在地板上,先入眼的是仁王没穿鞋的样子。

    “你就一双拖鞋。”仁王显得有些无奈。

    “是嘛,那我改天买几双备用。”说来也是,这个家还没有来过其他人,仁王是第一个进来的,就连惠子来都没有替换的室内鞋,所以不管有没有用,她或许是该准备几双放着。轻叹一口气,七月将鞋子换好,视线上移后,正看到仁王脸颊上的伤。“脸怎么了?”

    “比赛输了的惩罚,类似于以前部里输球必须铁拳制裁那样。”仁王轻抚了下嘴角,两巴掌的痕迹虽然明显,但他也早就想好了掩饰的借口,七月不疑有他,倒是很容易就被敷衍了过去。

    “做这么多菜,会吃不完。”摆了满满一桌的菜量把七月看呆了,有荤有素凉菜热菜的,是她要惊叹他厨艺的程度,但是很明显,两个人不可能全部解决。

    “没关系,我准备了保鲜盒。”

    “你到底自带了多少东西?”印象中,家里好像没有这么齐全的东西,而且这碗筷还挺眼生的。

    “没多少,这大部分都是从储藏室里搬出来的。”仁王其实很想提意见。他来的时候,诺大的厨房里没什么东西,冰箱里也是空空如也,不知道还以为这里是什么酒店新开客房,他完全没感受到人气。

    “看起来怪陌生的。”自嘲的笑笑,七月在餐桌前坐下,筷子虽拿在手里,但也不知道该夹什么吃。

    她突然觉得很不真实。

    冷清了许久的房子里多了个有人气的存在,冒着热气的饭菜,放置上各类锅碗的厨房,都让她一时有些无法适应。“雅治,你不觉得现在的我很无趣吗?”

    “我不觉得。”

    “花几个小时做这一桌饭最后可能也吃不了几口,而且话说回来,你是不用上班了吗?”

    “我觉得上班和来找你没有冲突。”用勺子盛上一碗味增汤,仁王将它放到七月手边。“而且俱乐部的教练每年都有很多假期福利,我现在是在休假,这叫合理利用资源。”

    “休几天?”

    “十天。”

    “那你可以出去旅游。”

    “但我更想待在你身边。”

    七月默默咽下一口饭,她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他现在的意思了。“所以你想住在我这里。”

    “我不否认。”

    “但我这可没有你能用的东西。”

    “这我可以自带。”

    “那随你便。”仁王想要复合的心思她看的明白,事实上这些年她也确实有点想他,毕竟如果不能接受,她连家里的密码都不会告诉他。“不过,二楼最里面的房间不许进。”

    “好。”得到理想的结果,仁王笑着点头应下,此刻也算是心情好了些。

    能够得到允许住进七月家中,是仁王此行最大的收获,他将没吃完的饭菜分装进保鲜盒,打扫好卫生时,七月正靠在沙发上看书。

    “七月,我得出去买点东西,你有什么需要带的吗?”他出声,唤回她的注意,只见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又放回书本上。

    “没有。”

    “那我很快回来。”

    “路上注意安全。”

    一如往常一样的告别,但不同的是,今天他们还会再见。

    回到家拿了些换洗衣服,又去超市购置了生活用品,虽然说了很快会回来的话,但真拎着大袋小袋重新站在门口时,时间也已经走到了晚上十一点。轻开门探头进去,客厅意外的还亮着灯,沙发上依旧有七月的身影,只是她没有再在看书,而是看着天花板,似乎是在发呆。

    “怎么还没睡?”直到他出声,七月才终于回过神,仁王就这么看着她眼中的光亮一点点出现,仿佛她刚刚是发呆到灵魂出窍一样。

    “等你。”

    仁王的心里有些被触动,他将袋子放在桌上,走到她身边弯下腰。“我回来了,放心吧。”他想拉她起来回去休息,却被她突然环住脖子,这让他被迫压低身形,重心不稳间只能靠两手撑着沙发边缘才没有摔倒在她身上。“嘶。”颈边传来的痛感让仁王倒吸了一口气,七月咬了他,这是毫无准备的偷袭。

    “惩罚。”确定咬出一个结实的牙印,七月才放开他,刚想起身离开,却被反应过来的仁王堵了回去。

    “七月,你咬在这里,我就没法出门见人了。”仁王指着自己颈边的红印,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那你别出门,你反正是在休假。”

    “休假是休假,但我还要买菜做饭呢。”

    “自己想办法。”七月两手一摊,颇有种不管不顾的气势。

    仁王眯着眼看她,很想讨要点什么,但想到惠子所说,他又觉得这惩罚对自己来说太轻了,于是思索片刻后,他坐在沙发边让开了一个身位。“休息吧,你明天要上班。”

    这么容易偃旗息鼓?七月狐疑地打量着仁王。

    “再不回去休息,就不怕我反悔了做点什么吗?”

    “比如呢。”

    “我要是也留点什么显眼的印记……”

    “哦~”解开扣子,七月将衣领拉开,露出大片皮肤。“那我给你个机会。”

    仁王的心跳在此刻快了几分,他小心地咽了下口水,眼神也不自觉被那片雪白的肌肤吸引。

    七月身上有很好闻的香气,仁王觉得这是某种花香,其中隐隐掺杂着丝甜味,他其实是很难克制自己的喜欢的,犹豫片刻,仁王俯下身,一手扶着她的脑袋,一手撑着沙发边缘,他的嘴张了张,最后吻上了她的锁骨。

    但只是轻轻一吻,仁王没有用力,自然也留不下什么亲密的痕迹,这倒让七月略吃一惊。“你没有兴趣?”七月看着仁王迅速拉开的距离,眉头轻微地皱了一下。

    “不是。”仁王摇了摇头。

    “那你什么意思?”

    “我有些害怕。”他害怕,害怕她会觉得自己轻浮,害怕她会因为自己顺势而为就认定自己住下是为了行男女之事,所以他认为自己不可以再继续下去,至少今天不可以,而被拒绝的七月从沙发上坐起,没有发火,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只是今晚的主动攻势没有得到进展,她难免觉得扫兴。

    “罢了,房间你随便选一个,我去休息了。”将衣服重新拉好,七月起身回了房,啪嗒,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独留仁王坐在客厅里。

    凌晨两点,仁王失眠了。在被窝里翻来覆去许久,他实在睡不着,只好起来给自己找点事做。

    七月在千代田的家,是双层的独栋式公寓,有停车位,也有个小庭院,收拾了一圈仍旧静不下心的仁王想找个地方吹吹风,首选自然是这个庭院。

    推开阳台门出去,夜风还有点凉,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抬头时,他看到二楼的房间居然亮着灯。

    这一刻,仁王有些愣住了。

    据他所知,七月从来没有开灯睡觉的习惯,所以这会儿的她是也没睡,那要上去说点什么吗?还是送点夜宵给她?一时间,仁王的内心又开始纠结起来。

    七月坐在电脑前正敲着键盘,却听身后响起敲门声,她的眼珠转了转,起身开门,看到了局促地站在门外的仁王。“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

    “多数几只羊就能睡着了。”

    “我可以,在你这待会儿吗?”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认床怕生的习惯。”没想到仁王这会儿倒是没拐弯抹角,于是她也只是笑着调侃一下。

    “……不是认床……”

    “进来吧。”但她也不会调侃太久,让出一个身位,七月又重新回到桌前坐下。

    “你凌晨不睡觉,在干嘛?”将房门带上,仁王向七月走近,他看到她亮起的电脑屏幕上似乎是和人对话的界面,但现在是凌晨三点,什么人大半夜不睡和她聊天?

    “和警署的同事聊聊积案。”

    “……”但是为什么要半夜聊?这让仁王有些不满。“上班的时候讲不是更好?”

    “人睡不着的时候总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关闭对话框,七月将电脑息屏,然后靠在椅背上。“不然你为什么在楼下收拾东西呢?”

    “你都听到了啊。”仁王还以为自己动作已经很轻了,却没想到她其实都清楚。

    “毕竟这个家里可从来没有过第二人的存在。”

    “七月,我晚上跟你睡好不好。”在上来找她之前,仁王就已经在心里做好了建设,他将手搭在她肩膀上,指尖则卷起她的头发。

    “你不是害怕吗?”

    “我害怕的,是自己会让你失望。”他从背后环住她,动作显得小心翼翼。“我不是故意的。”

    在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时,仁王满脑子都是七月面无表情离开的画面,他怕她觉得自己轻浮,但更怕她对自己失了兴致,所以在发现她也没睡时,他才会鼓起勇气上来找她。

    “别生我的气。”他将脑袋埋在她颈间,近距离的闻着她身上的香味,这让他又有些心潮澎湃,他似乎能听到她极其轻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用脸在他的手臂上蹭了蹭。

    “没生气。”

    “挪一个角落给我,我只要一个角落就好。”

    “整张床给你都行。”拉着人躺下,七月往仁王的怀里拱了拱。“但是雅治,你应该弄清楚一点,我能让你住进来,就是接受了你的回归,情侣之间亲密一点是很正常的,你这么畏手畏脚可不像我认可的那个人。”

    “对不起。”

    “以后也不要说对不起。”这样她就不会想起一些不愿想起的悲痛过往。“否则,下次我会咬在更显眼的位置。”她从他怀中出来,手指向他的嘴唇,语气中颇有些威胁意味。

    “好。”仁王将她的手按下,凑近前去亲了一口。

    “睡吧。”达成共识,七月才重新靠进仁王怀里,两人相拥着和衣而睡,安静的房间里只剩下彼此平稳的心跳声。

    后来,仁王倒是很快睡着了,但七月却没有,确定眼前人已经进入梦乡后,她小心拿开他的手臂,翻身下床离开房间。

    走廊尽头的那间房,是她自搬到这里后每次失眠都会去的地方,这里算是她的秘密基地,原本一个人住的时候不用上锁都可以,但是现在家里多了一个人,七月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房门加个锁,虽然她完全相信仁王不会随意打开这个门。

    点着暖黄色灯光的房间里搭了个小帐篷,星星月亮的灯带装饰在篷顶,四下散落的婴儿玩具,薄纱盖住的婴儿床,这些都在说明这间房本来应该是什么用处。七月在帐篷里蜷成一团,小小的豆豆毯盖在她身上,能够在冰冷的夜里给她一点温暖。

    她本不该如此,可每每被梦魇困扰,那个连型都还没有的孩子仿佛都在控诉自己的无辜惨死,所以为了安慰它,七月在家中设了个婴儿房,只是这种事情如果让别人知道,怕是都会觉得她精神有问题吧。

    自嘲地笑了笑,七月将豆豆毯拉高一些,盖在自己逐渐湿润的眼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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