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色寂寂,梦境如焚。一片无明虚空世界。

    楚天舒被困在一片火海之中。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地滚烫,他的脚被烫出了无数燎泡,疼痛钻心,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他俊美的脸庞在火光中忽隐忽现,鼻梁挺直如山峰,薄唇紧抿,透着冷傲与坚韧。他拼命地奔逃,脚下的路却像是被无形地拉长了,无论如何都跑不到尽头……

    在他即将被烈焰吞噬的瞬间,一道红色的身影从天而降。

    “别怕!元夕。”温柔的女声像是一道从九天落下的钟声,直击他的心神。

    女子轻轻挥手,无数金色莲花从天空飘落,所到之处,烈焰瞬间熄灭。金莲在空中缓缓旋转,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将周围的火焰尽数扑灭。空气中弥漫着清凉的香气,驱散了刚才的灼热。

    "师父!"楚天舒惊喜地喊道,"您来救元夕了!"

    “师父!”楚天舒喃喃梦呓,虚弱地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南柯一梦。

    病入膏肓的楚天舒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很快,又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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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京城,怀安王府。

    正堂里摆着一口镇煞用的棺材。

    王府中一片愁云惨淡,昭示着大家普遍相信,棺材恐怕镇不了煞,赶不走厄运,只能真装走那奄奄一息的世子楚天舒。他今年才十七岁呀,怎不叫人惋惜?

    为了救活世子,当今皇帝,也就是世子的皇伯父,三个月前发下榜文,遍寻名医。

    然而如今,楚天舒已医石无效,待时而已。

    入夜,一名中年道姑叩响了王府的大门。自云来给世子瞧病。门房赶忙引进内堂。

    世子母亲怀安王妃当即跪倒在地:“神医!只要您能医活我儿,您要什么,我给什么!”

    “世子的病,非凡间医术可解。我能救他,但有一个条件——从今日起,他须跟随我修行。你,可将此儿舍予我么?”

    怀安王妃闻言,顿时泪如泉涌:“仙姑果真能医活他,情愿让我儿随您修行。”

    道姑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拨开盖子,倒出一个金色丹丸,放入楚天舒口中。

    顷刻间,楚天舒微微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已有了一丝生气。

    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楚天舒已经能坐起身来。

    王妃喜得抱着儿子嚎啕大哭。

    怀安王却心中犯嘀咕,莫不是这女子之前给儿子下了毒?

    “王爷,你想茬了。我可没给世子下毒。你若是不信,那我不管了。”道姑转身就走。

    怀安王心惊,这道姑怎么知道自己心中所想?正在惊疑间。儿子忽然脸色煞白,复又无力地躺倒在床上,现出之前的惨淡病容。

    吓得王妃三步并作两步,抓住道姑的青袍,跪倒哭道:“求仙姑尽力医治!我们信你!”

    怀安王:“仙姑!我不敢乱想了,我们信你!恳求你救救我儿!”

    道姑朝面如白纸的楚天舒额上击了三下,“起来吧,为师来接你了。”

    楚天舒忽然睁开了双眼,从床上坐起,好似大梦初醒。他抬眼看到道姑,大喜,“师父?您终于来接我了!”楚天舒踉跄地从榻上下来。

    王妃破涕为笑。紧紧地抱住楚天舒:“我儿活过来了!天可怜见,我儿活过来了!”

    楚天舒挣脱母亲的怀抱,仿佛换了一个人。扑通一声跪下,朝父母重重磕了三个头:“父亲,母亲,孩儿不孝,今后不能在双亲跟前侍奉了,孩儿此番要随仙师修行。请双亲保重身体,勿以孩儿为念!”

    王妃见状,顿时泪如雨下,颤声道:“儿啊,你还小,怎能离开母亲?娘舍不得你啊!”

    怀安王看向道姑:“仙姑,这……果真要带走他吗?我们……委实难以接受!可不可以……”

    道姑面容慈悯:“非是我心肠狠辣,明明能医治好,却定要拆散人家好好的父子天伦。这么说吧——你们与儿子的缘分就到今年为止。我把他带走,于你们只有好处。也算我为你家留下这点骨血。”

    怀安王一惊:“您是说……”

    “这孩子在你们身边养不活!”

    怀安王和王妃大惊,彼此对望了一眼。最后,怀安王对王妃说道,“放孩子去吧,既然答应了仙姑,我们就做到!万一仙姑说的是真的呢?”转身冲楚天舒说道,“去吧,孩子,听仙姑教诲。有机会回来看看我们。”

    楚天舒点点头,咬紧牙关,朝父母连连叩首,随后起身跟随道姑向府外走去。二人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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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舒双脚踩空,一个趔趄,从睡梦中惊醒。

    他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红衣女子的确是梦中所见。那道姑呢?自己此前并没有见过那道姑,没道理第一次见面就对她倒头下拜呀?而且,那时的自己似乎跟她十分熟稔。这不是做梦是什么?而且……忽然,那道姑的脸和红衣女子的脸渐渐重合,他们竟生得一模一样?!

    屋外传来呼呼风声,将楚天舒拉回现实。他猛地一抬眼:不对,这地方……是哪里?

    楚天舒撑着绵软的身躯,半靠着坐起,打量着眼前的屋子,眉头越蹙越紧:

    毫无雕花修饰的桌椅,坑坑洼洼的地面,视线落在墙壁上,楚天舒更火大了,这墙壁是什么鬼?!作为一面墙壁,它竟敢凹凸不平?工匠用脚抹出来的?他决定看看窗外是什么光景,结果,他抻着脖子四下张望,竟然没找到窗子!在头上一个一人高的木架上发现了一只放光的夜明珠!难怪这屋子没有窗子也能亮如白昼。

    “来人呐!”还有什么事,是“来人呐”这三个字无法解决的?可此刻,他连喊了三声,没得到半点回应。

    他掀开了身上的粗布被子,怒气冲冲地跳下床,然而双腿一沾地才发现,浑身绵软无力。他身子前倾,一个趔趄就把自己扣在了地上。

    “啊!呜呜呜呜呜呜呜!”楚天舒捂着鼻子,“我的鼻子!我全云京最英俊无双的脸!”

    他晃了晃头,感觉整个人虚飘飘的,仿佛随时会倒下。他自语道:楚天舒!你醒醒!你不过是在梦里生了场病,给我欢实点儿!你这病怏怏的熊样儿,要是被建璋看到,还不得笑话你一整年!”

    建璋,是当朝太子,也是楚天舒最亲密的伙伴。

    楚天舒走到门边,伸手推开了门。

    “呼——”一阵狂风迎面扑来,差点没把他掀翻在地。他连忙扶住门框,身子在风中左拧右晃,被风吹得几乎睁不开眼。待他勉强稳住身形,看清屋外的景象时,整个人呆住了。

    一直生活在王府深宅大院的他,此刻目之所及,是夜色深沉下连绵起伏的远山,漆黑的山坳,和山下密密丛丛的树木。夜空辽阔,似伸手可摘星。

    这间屋子,竟然设在山顶之上!

    准确地说,这根本不是屋子,而是山顶的一个洞穴。

    楚天舒一觉醒来,变成了山顶洞人。

    楚天舒心头发紧,关好洞门,重新坐回床上。心开始“咚、咚、咚”地擂鼓。他开始使劲儿回忆,睡觉之前发生了什么……

    从小到大的时间线,最后就是指向了那场大病——父王的叹息,母妃的眼泪,一切都是那样的真实。可是,最后出场的道姑……人除了在梦里会把陌生人当作熟人,还有什么情况下,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跪地叫师父?

    正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天舒,给我开门!”

    轻柔的女子声音。谁?他走到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五凤楼的招牌荷叶烧鸡。楚天舒从小吃到大,那独特的包装,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天舒,饿了吧?这可是我专门为你下山取的。”来人一袭红衣,容颜绝美。

    楚天舒一惊,这不是……梦境里那位红衣女子吗?楚天舒的口水顺着嘴角“吧嗒”一声拍到了地上。

    口水是闻见荷叶鸡的时候分泌的。嘴巴是见到红衣女子太过惊讶,忘了合上。

    “你,你是人是妖?你怎么会出现在我梦里?”楚天舒只觉天灵盖儿嗡嗡作响。

    “你不是给我磕过头了嘛,怎么,你忘了?”红衣女子笑意盈盈。

    面前女子的脸再次和道姑重合。楚天舒脑子顿时炸开了锅,“我……我不是在做梦?我记得……我在梦里,给一个道姑磕头叫师父,还跟她离开了家,那道姑,竟然是你?”

    “是我!”红衣女子点头道。

    “你……我、我为什么会跟你走?我认识你吗?”楚天舒瞪视着红衣女子。

    “你为什么会跟我走?”红衣女子轻轻扶了下额头,“嗯……这个眼下不太好解释。不过,你的确没有在做梦。你病危数月,我就跟你爹娘做了个约定——我治好你的病,他们放你离开家,与我做徒弟。好啦,我是来给你送吃食的,你吃完东西就休息吧,明天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我先回房了。”说完话,她将荷叶烧鸡放在桌上,就要出门。

    “你,你别走!”楚天舒连忙追上两步,他想拉却不敢拉那女子,“把话说清楚!我也没想拜你为师呀!你快放我回家去!”

    红衣女子:“回家?好!我答应你,你先睡一觉,如果你明天还执意要回家,我让你走!”

    “啊呜——”山下传来异响。

    “等等!”楚天舒忽然竖起耳朵,皱眉道,“你这外面的风声怎么这么奇怪?像……像狼嚎的声音!”

    “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狼在嚎?”红衣女子笑着出了门,顺手还给带上了房门。

    狼?有狼?!

    楚天舒手忙脚乱地将门拴插上,背靠着门板,战战兢兢地站着,生怕再听到什么可怕的动静。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荷叶鸡上。走到桌前坐下,伸手一层层打开荷叶。瞬间,香气四溢。他再也忍不住了,撕下一只鸡腿就往嘴里塞,差点咬到了舌头。很快,他狼吞虎咽地吃掉了一整只鸡。

    吃完鸡,他的目光落在桌旁的一只瓦罐上。他揭开盖子,凑近闻了闻,清水?抱起罐子“吨吨吨”喝了个痛快。

    忽然一阵困意袭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块手帕,囫囵擦了擦油手,再顾不上其他,掀开被子,一头就扎进了梦乡……

    梦中,他坐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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