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落日熔金，集贤门上的檐角被余晖照得斑驳，两侧的树叶摇曳晃着，瞧着与即将归家的学生们一般高兴。
不远处的空地上，接连停了好些辆精致的马车，国子监在集贤门外亦同样张贴了告示，是以，这些马车都是各家长辈派来接人的。学生们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见到自家马车后，纷纷笑着与同伴挥手告别，随即神色激动地背着包袱快步奔向马车。
陶家的车夫早早便将马车赶了过来，可迟迟不见两位主子出来，车夫不由搓着手，探着脑袋往集贤门处张望。
又过了好一会儿，车夫才隐约瞧见一道不甚熟悉的身影，正与两人手挽着手走出。
眨了眨眼，车夫连忙挥手道：“二姑娘，二姑娘，这边！”
陶霁听见动静后转眸往车夫那边看了一眼，遂笑道：“行了，拢共就两日假，珈芙，阿翎，你们快去找找家中来人了没。”
“我就先走了。”她指了指车夫。
蒋翎道：“我母亲应当是没来，反正我家离得也不算远，我就溜达着回去算了。”
纪珈芙四下张望片刻，也找到了纪家的马车，她连忙说：“别啊，阿翎，我送你，走！”
说罢，就强行拉着蒋翎往自家马车处走了。
陶霁这时也已走到了车夫面前，车夫见只有她一人，不禁问：“二姑娘，三少爷呢，怎么只有您出来了？”
“三弟弟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再等等吧。”陶霁温润一笑，径自推开车帘钻进了马车内。
车夫见她如此从容，也只好将心暂时放下，站在马车外耐心等着陶钰出来。约莫又等了半刻钟，车夫等得有些发闷，便低头数起地上的蚂蚁来——
“看什么呢？”
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住，车夫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陶钰已站到了他面前，手里提着包袱，正一脸不痛快地盯着他，车夫心中一惊，心道是谁惹了三少爷不快，连忙站起身来喊道：“三、三少爷，二姑娘已经进去了，您快上去吧！”
见陶钰脸色愈发不好，车夫又补充道：“小的从府中出发时，大奶奶说，大姑娘亲手做了您最爱吃的点心，就等着您回去吃呢。”
听他提起长姐陶娪，陶钰这才神色稍缓，绷着嘴角进了马车内。
他进来时，陶霁已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陶钰瞪了她半晌，直到车轴开始滚动，她也没掀开眼皮来，陶钰只好冷哼一声，将头转去另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车夫驾着马车没过多久便到了陶府门前的拐角处，陶钰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幔，探着脑袋往外看，远远见家门口站了两道身影，他面上一喜，连忙喊道：“爹爹！母亲！孩儿回来了！”
马车停稳后，陶钰狠狠剜了身侧一眼，又揣着笑跳下了马车。
“慢点，慢点，瞧你急的。”沈芷拽着他左看右看，眼眶有些发酸：“钰哥儿，你怎地瘦了这么多？在国子监可是有谁欺负你？”
陶庆之在一旁摇头：“胡说，就他这脾性，除了那谢栯，还有谁敢欺负了他去？不过的确是瘦了些，今日府中有客登门，你先回你母亲那儿洗漱一番，再去凝晖居拜见你祖母。”
“有客？”陶钰惊喜地睁大眼睛：“是贺家哥哥来了？”
说罢，便将包袱丢给沈芷身后的秦妈妈，一改之前郁色，径自往陶府里边去了。
他走后，陶庆之仿佛才想起还有一人来，他问车夫：“二姑娘呢？”
迟迟不见陶霁下来，车夫也有些茫然，他连忙凑到马车一侧，敲了敲车壁，轻声喊道：“二姑娘，二姑娘，到家了。”
静等片刻，才听马车内传出动静，随后就见陶霁揣着迷糊神色下了马车，瞧着是在马车上睡着了，此刻才苏醒过来。
“爹爹，母亲。”她轻声喊道。
陶庆之在一旁，又还站在大门口，沈芷又作势拉着陶霁的手问候了一番，如在国子监习不习惯，与同窗相处得如何云云。她乐意做戏给陶庆之看，陶霁便也顺势抱住她的胳膊做亲昵状，沈芷大惊失色想将胳膊抽出，却被秦妈妈以眼神制止。
她顺着秦妈妈的眼神去看陶庆之，果然见他面上有欣慰之色。
无奈之下，她只好僵着身子任由陶霁抱着。
进府后，沈芷想早些甩开这般泼皮无赖的陶霁，便提议直接往陶老太太的凝晖居去，秦妈妈连忙跟着附和道：“是啊，二姑娘，您不在的这半个月里，老太太每日都在念叨您呢，老奴斗胆说一句，这家里啊，就属老太太最疼二姑娘您了，就是咱们大奶奶，也得先往后靠靠。”
沈芷佯装点头：“是，是，快去老太太那儿露个脸吧。”
......
到了凝辉堂外，陶霁面上倦色才褪去，仿佛刚清醒过来一般：“母亲，已经到了么？”
沈芷：“......”
静室内有人在浅笑言兮，陶霁恰到好处地勾起唇，抬手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陶老太太由身边的仆妇刘妈妈仔细搀着，手中握着雕刻得精致的香夹，正往高几上摆着的镂空鹤擎香炉里放着研磨成细圈儿的沉香。她那长姐陶娪今日打扮得异常精致，穿了身颇为讲究的缃色彩绣团花玉锦裙，如缎子般柔软的长发被绾得灵动，却又不失温婉。
陶娪端坐在一旁的雕花椅上，见陶霁进来，面上连忙漾起一抹惊喜的笑：“二妹妹，你回来了！”
“国子监里是何等情形？我听闻京中那些年满十七又未曾议亲的姑娘们都进了国子监，二妹妹可有在里面交到几个朋友？”
陶霁直勾勾撞进陶娪那双含笑的翦水秋瞳里，亦同样笑着答道：“大姐姐好，国子监里的夫子们严厉得很呢，郭尚仪的课我是不想上也得上。”
“对了大姐姐，我还在国子监里见到了大姐姐的朋友呢。”
陶娪一愣：“谁呀？”
“庄之茉呀。”
少女笑意晏晏地望着长姐。
陶娪的眸底闪过一丝心虚，想到陶霁方才提及‘郭尚仪’，她又艳羡开口：“我真是羡慕二妹妹，能得宫中尚仪教导，我是没这福气了。”
沈芷跟在后面进来，早已将二人之间的谈话听进了耳朵里，她暗自在心底‘啐’了一口，又换上另一幅神色揽过陶娪，道：“娪姐儿，你也不用羡慕你二妹妹，母亲早早地替你议了门好亲事，贺家那小子生得又好，又才华横溢，他母亲与我从前又是手帕交，你嫁过去只管享清福便是。”
“满口胡诌，娪姐儿到底还没嫁出去，你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去外边提起来。”陶老太太终于开口说话。
“绵绵，来，让祖母看看。”
陶霁见陶老太太在朝自己招手，连忙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祖母，绵绵在国子监好想您。”
刘妈妈站在一旁候着，察言观色一番后开口：“二姑娘脸上瞧着倒是多长了些肉呢，想来国子监的吃食是极合二姑娘口味的。”
陶老太太又一连问了好些问题，陶霁都一一乖巧答了。
倘若忽略沈芷与秦妈妈时而瞟过来的眼神，静室里倒是显得无比温馨。
直到陶钰掀帘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陶庆之与另一道身影，陶庆之方才一路跟着到了垂花门处便拐弯去了前院，此刻正好与陶钰一道过来。
陶钰掀开珠帘后并未放下，反而让那道陌生身影先进来。
来人生得清俊非凡，眉心一点红痣，发丝被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见到陶老太太，连忙行礼，又状若无意间去用余光瞥坐在一旁羞红脸的陶娪。
这便是与陶娪定亲之人，光禄大夫嫡幼子——贺晟。
他二人虽已议亲，陶老太太却仍要陶娪避嫌，朝沈芷使了个眼色，沈芷身后的秦妈妈便赶紧差婢女去挪了扇藤编屏风来，又叫陶娪起身往屏风后去坐着。
陶钰环顾屋内一圈，见家里人都在，想到什么，他忽地‘哎呦’一声，捂住肋下，随即咬着唇仿佛失去力气般原地踉跄了几步。
沈芷倏然睁大眼睛：“钰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见他如此，陶老太太神色也紧张起来，作势就要起身去看陶钰。陶钰垂着头，眸底阴暗得如淬了毒的蛇，只见他双眼紧紧一闭，强逼出几滴眼泪来，又假装受到惊吓，断断续续开口：“祖母，孙......孙儿无事。”
“你胡说，脸色都这般发白了怎地还叫无事？”陶庆之眉头微皱。
陶钰下意识便将视线挪到陶霁身上，又仿佛是害怕她一般，闪躲着将自己往沈芷身边缩。
沈芷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向陶霁，半晌，她回过神来，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是你二姐姐在国子监欺负你了？”
这话一出，陶庆之立刻沉下脸，定定望着站在一旁不吭声的陶霁。
屏风后传来惊呼，紧接着陶娪的声音传出：“母亲，您说什么呢？二妹妹与三弟弟出发那日，爹爹早就交待过，进了国子监要互帮互助，二妹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欺负三弟弟？”
在一旁坐着呷茶的贺晟闻言道：“伯母莫要着急，还是等阿钰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知吧。”
室内静了一瞬，秦妈妈连忙凑到沈芷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沈芷回过神来，勉强道：“是，自然是不能冤枉了绵绵。”
说罢，她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着。
陶钰便缩着脑袋看向陶庆之，陶庆之作为一家之主，平日也十分喜爱这个嫡幼子。见他模样可怜，又想起陶娪所说，自己在国子监入学那日早已嘱咐过，心中不由信了几分沈芷的话，须臾间生出几分怒气，他摆出款来，脸色发沉地看向陶霁，话却是对陶钰说的。
“钰哥儿，有什么事就和爹爹说，若是受欺负了也要说，爹爹替你做主。”
陶钰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一瞬，很快又换回之前那幅模样，小声道：“是、是二姐姐，她见我与别的同窗走得近，平日里又没什么人与她玩，她便将我拖到无人之处打了一顿，若不是有同窗路过，我、我险些被她踹断半根肋骨。”
说完，见陶霁盯着他，陶钰连忙后退几步，喊道：“二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沈芷眼眶里早已噙着泪，她立马挡在陶钰身前，冲陶霁质问道：“绵绵！钰哥儿与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你要这般对他！若是对我这做母亲的不满，你冲我来便是，钰哥儿他是你一脉同宗的弟弟啊！”
陶霁还未吭声便已被冠上了‘残害手足’的帽子，她也不恼，只静静盯着陶钰。
“二丫头，真有此事么？”
陶老太太平日里将陶钰看得比什么还重，此刻连陶霁的乳名也不唤了，她这个没在陶家待过多少时日的孙女自然是比不过陶钰。
陶霁沉默，陶庆之笃定她是做下了此事，立即怒喝：“孽女！还不跪下！”
不远处的空地上，接连停了好些辆精致的马车，国子监在集贤门外亦同样张贴了告示，是以，这些马车都是各家长辈派来接人的。学生们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见到自家马车后，纷纷笑着与同伴挥手告别，随即神色激动地背着包袱快步奔向马车。
陶家的车夫早早便将马车赶了过来，可迟迟不见两位主子出来，车夫不由搓着手，探着脑袋往集贤门处张望。
又过了好一会儿，车夫才隐约瞧见一道不甚熟悉的身影，正与两人手挽着手走出。
眨了眨眼，车夫连忙挥手道：“二姑娘，二姑娘，这边！”
陶霁听见动静后转眸往车夫那边看了一眼，遂笑道：“行了，拢共就两日假，珈芙，阿翎，你们快去找找家中来人了没。”
“我就先走了。”她指了指车夫。
蒋翎道：“我母亲应当是没来，反正我家离得也不算远，我就溜达着回去算了。”
纪珈芙四下张望片刻，也找到了纪家的马车，她连忙说：“别啊，阿翎，我送你，走！”
说罢，就强行拉着蒋翎往自家马车处走了。
陶霁这时也已走到了车夫面前，车夫见只有她一人，不禁问：“二姑娘，三少爷呢，怎么只有您出来了？”
“三弟弟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再等等吧。”陶霁温润一笑，径自推开车帘钻进了马车内。
车夫见她如此从容，也只好将心暂时放下，站在马车外耐心等着陶钰出来。约莫又等了半刻钟，车夫等得有些发闷，便低头数起地上的蚂蚁来——
“看什么呢？”
头顶被一片阴影笼罩住，车夫抬头看去，不知何时陶钰已站到了他面前，手里提着包袱，正一脸不痛快地盯着他，车夫心中一惊，心道是谁惹了三少爷不快，连忙站起身来喊道：“三、三少爷，二姑娘已经进去了，您快上去吧！”
见陶钰脸色愈发不好，车夫又补充道：“小的从府中出发时，大奶奶说，大姑娘亲手做了您最爱吃的点心，就等着您回去吃呢。”
听他提起长姐陶娪，陶钰这才神色稍缓，绷着嘴角进了马车内。
他进来时，陶霁已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陶钰瞪了她半晌，直到车轴开始滚动，她也没掀开眼皮来，陶钰只好冷哼一声，将头转去另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车夫驾着马车没过多久便到了陶府门前的拐角处，陶钰迫不及待地掀开车幔，探着脑袋往外看，远远见家门口站了两道身影，他面上一喜，连忙喊道：“爹爹！母亲！孩儿回来了！”
马车停稳后，陶钰狠狠剜了身侧一眼，又揣着笑跳下了马车。
“慢点，慢点，瞧你急的。”沈芷拽着他左看右看，眼眶有些发酸：“钰哥儿，你怎地瘦了这么多？在国子监可是有谁欺负你？”
陶庆之在一旁摇头：“胡说，就他这脾性，除了那谢栯，还有谁敢欺负了他去？不过的确是瘦了些，今日府中有客登门，你先回你母亲那儿洗漱一番，再去凝晖居拜见你祖母。”
“有客？”陶钰惊喜地睁大眼睛：“是贺家哥哥来了？”
说罢，便将包袱丢给沈芷身后的秦妈妈，一改之前郁色，径自往陶府里边去了。
他走后，陶庆之仿佛才想起还有一人来，他问车夫：“二姑娘呢？”
迟迟不见陶霁下来，车夫也有些茫然，他连忙凑到马车一侧，敲了敲车壁，轻声喊道：“二姑娘，二姑娘，到家了。”
静等片刻，才听马车内传出动静，随后就见陶霁揣着迷糊神色下了马车，瞧着是在马车上睡着了，此刻才苏醒过来。
“爹爹，母亲。”她轻声喊道。
陶庆之在一旁，又还站在大门口，沈芷又作势拉着陶霁的手问候了一番，如在国子监习不习惯，与同窗相处得如何云云。她乐意做戏给陶庆之看，陶霁便也顺势抱住她的胳膊做亲昵状，沈芷大惊失色想将胳膊抽出，却被秦妈妈以眼神制止。
她顺着秦妈妈的眼神去看陶庆之，果然见他面上有欣慰之色。
无奈之下，她只好僵着身子任由陶霁抱着。
进府后，沈芷想早些甩开这般泼皮无赖的陶霁，便提议直接往陶老太太的凝晖居去，秦妈妈连忙跟着附和道：“是啊，二姑娘，您不在的这半个月里，老太太每日都在念叨您呢，老奴斗胆说一句，这家里啊，就属老太太最疼二姑娘您了，就是咱们大奶奶，也得先往后靠靠。”
沈芷佯装点头：“是，是，快去老太太那儿露个脸吧。”
......
到了凝辉堂外，陶霁面上倦色才褪去，仿佛刚清醒过来一般：“母亲，已经到了么？”
沈芷：“......”
静室内有人在浅笑言兮，陶霁恰到好处地勾起唇，抬手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陶老太太由身边的仆妇刘妈妈仔细搀着，手中握着雕刻得精致的香夹，正往高几上摆着的镂空鹤擎香炉里放着研磨成细圈儿的沉香。她那长姐陶娪今日打扮得异常精致，穿了身颇为讲究的缃色彩绣团花玉锦裙，如缎子般柔软的长发被绾得灵动，却又不失温婉。
陶娪端坐在一旁的雕花椅上，见陶霁进来，面上连忙漾起一抹惊喜的笑：“二妹妹，你回来了！”
“国子监里是何等情形？我听闻京中那些年满十七又未曾议亲的姑娘们都进了国子监，二妹妹可有在里面交到几个朋友？”
陶霁直勾勾撞进陶娪那双含笑的翦水秋瞳里，亦同样笑着答道：“大姐姐好，国子监里的夫子们严厉得很呢，郭尚仪的课我是不想上也得上。”
“对了大姐姐，我还在国子监里见到了大姐姐的朋友呢。”
陶娪一愣：“谁呀？”
“庄之茉呀。”
少女笑意晏晏地望着长姐。
陶娪的眸底闪过一丝心虚，想到陶霁方才提及‘郭尚仪’，她又艳羡开口：“我真是羡慕二妹妹，能得宫中尚仪教导，我是没这福气了。”
沈芷跟在后面进来，早已将二人之间的谈话听进了耳朵里，她暗自在心底‘啐’了一口，又换上另一幅神色揽过陶娪，道：“娪姐儿，你也不用羡慕你二妹妹，母亲早早地替你议了门好亲事，贺家那小子生得又好，又才华横溢，他母亲与我从前又是手帕交，你嫁过去只管享清福便是。”
“满口胡诌，娪姐儿到底还没嫁出去，你这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万万不可去外边提起来。”陶老太太终于开口说话。
“绵绵，来，让祖母看看。”
陶霁见陶老太太在朝自己招手，连忙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祖母，绵绵在国子监好想您。”
刘妈妈站在一旁候着，察言观色一番后开口：“二姑娘脸上瞧着倒是多长了些肉呢，想来国子监的吃食是极合二姑娘口味的。”
陶老太太又一连问了好些问题，陶霁都一一乖巧答了。
倘若忽略沈芷与秦妈妈时而瞟过来的眼神，静室里倒是显得无比温馨。
直到陶钰掀帘进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陶庆之与另一道身影，陶庆之方才一路跟着到了垂花门处便拐弯去了前院，此刻正好与陶钰一道过来。
陶钰掀开珠帘后并未放下，反而让那道陌生身影先进来。
来人生得清俊非凡，眉心一点红痣，发丝被一根简单的玉簪束着。见到陶老太太，连忙行礼，又状若无意间去用余光瞥坐在一旁羞红脸的陶娪。
这便是与陶娪定亲之人，光禄大夫嫡幼子——贺晟。
他二人虽已议亲，陶老太太却仍要陶娪避嫌，朝沈芷使了个眼色，沈芷身后的秦妈妈便赶紧差婢女去挪了扇藤编屏风来，又叫陶娪起身往屏风后去坐着。
陶钰环顾屋内一圈，见家里人都在，想到什么，他忽地‘哎呦’一声，捂住肋下，随即咬着唇仿佛失去力气般原地踉跄了几步。
沈芷倏然睁大眼睛：“钰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见他如此，陶老太太神色也紧张起来，作势就要起身去看陶钰。陶钰垂着头，眸底阴暗得如淬了毒的蛇，只见他双眼紧紧一闭，强逼出几滴眼泪来，又假装受到惊吓，断断续续开口：“祖母，孙......孙儿无事。”
“你胡说，脸色都这般发白了怎地还叫无事？”陶庆之眉头微皱。
陶钰下意识便将视线挪到陶霁身上，又仿佛是害怕她一般，闪躲着将自己往沈芷身边缩。
沈芷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向陶霁，半晌，她回过神来，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是你二姐姐在国子监欺负你了？”
这话一出，陶庆之立刻沉下脸，定定望着站在一旁不吭声的陶霁。
屏风后传来惊呼，紧接着陶娪的声音传出：“母亲，您说什么呢？二妹妹与三弟弟出发那日，爹爹早就交待过，进了国子监要互帮互助，二妹妹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会欺负三弟弟？”
在一旁坐着呷茶的贺晟闻言道：“伯母莫要着急，还是等阿钰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知吧。”
室内静了一瞬，秦妈妈连忙凑到沈芷身边拽了拽她的衣袖，沈芷回过神来，勉强道：“是，自然是不能冤枉了绵绵。”
说罢，她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着。
陶钰便缩着脑袋看向陶庆之，陶庆之作为一家之主，平日也十分喜爱这个嫡幼子。见他模样可怜，又想起陶娪所说，自己在国子监入学那日早已嘱咐过，心中不由信了几分沈芷的话，须臾间生出几分怒气，他摆出款来，脸色发沉地看向陶霁，话却是对陶钰说的。
“钰哥儿，有什么事就和爹爹说，若是受欺负了也要说，爹爹替你做主。”
陶钰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一瞬，很快又换回之前那幅模样，小声道：“是、是二姐姐，她见我与别的同窗走得近，平日里又没什么人与她玩，她便将我拖到无人之处打了一顿，若不是有同窗路过，我、我险些被她踹断半根肋骨。”
说完，见陶霁盯着他，陶钰连忙后退几步，喊道：“二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沈芷眼眶里早已噙着泪，她立马挡在陶钰身前，冲陶霁质问道：“绵绵！钰哥儿与你到底有何深仇大恨，你要这般对他！若是对我这做母亲的不满，你冲我来便是，钰哥儿他是你一脉同宗的弟弟啊！”
陶霁还未吭声便已被冠上了‘残害手足’的帽子，她也不恼，只静静盯着陶钰。
“二丫头，真有此事么？”
陶老太太平日里将陶钰看得比什么还重，此刻连陶霁的乳名也不唤了，她这个没在陶家待过多少时日的孙女自然是比不过陶钰。
陶霁沉默，陶庆之笃定她是做下了此事，立即怒喝：“孽女！还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