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二人就这样坐在临街铺面的台阶上。
陶霁一番话说得谢栯哑口无言，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直到她说出最后那句‘你不会懂’，世子爷心中那股争强好胜才又冒了头。
他梗着脖子开口：“我之前是不懂，但不证明我以后还不懂！”
陶霁侧头看他，少年向来白净隽逸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了泥点子，像颗不明显的痣，落在他右侧脸颊上。以往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情被他换下，他嚷嚷完后，薄唇紧抿，高挑欣长的身子缩在她身侧，双腿微微弓着，面上尽是一片颓然。
仿佛是第一次对这世上之事有了新的认知。
却碍于某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做不出什么改变。
月亮不知何时又悄然悬在半空，将二人身前的空地略微照亮了些，想了想，她双手支撑在身后，将头扬起，忽然开口：“不必想太多，世子，你想听故事么？”
谢栯一怔。
在他身侧，陶霁已自顾开口：“我在晋州时，听过一个十分荒谬的故事，觉得还挺有趣，上次世子不是亦安慰过我么？我也是知恩图报的。”
说着，她就娓娓道来——
她在晋州生活的那个小村庄，上面有个风景秀丽的古塘镇，古塘镇的人们日日劳苦耕田，镇上只有胡员外家瞧着光鲜亮丽些。
胡员外的家室只有妻女二人，妻子生得貌美，女儿亦同样继承了她的美貌，胡员外将妻女当珍宝似得捧着。随着胡姑娘的年龄渐长，胡员外便开始张罗着替女儿寻婿，他不愿女儿离自己太远，亦不愿女儿低嫁去辛苦劳作的人家，便自己拟了张榜，欲招一人入赘胡家。
可到底是个小镇，人们从未听过赘婿一说，自然不会去揭榜了，因为嫉妒胡员外，他们纷纷在背地里嘲笑他女儿嫁不出去。
一日，有个做书生打扮的男子站在榜下看了许久，伸手揭下榜后便往胡员外的府邸走去。
胡员外见他气度不凡，又自愿入赘，便问及他家中人口。
得知他家中只有他一人，胡员外大喜过望，连忙叫胡夫人去唤女儿来，好叫两人相看一番。
胡姑娘一见书生便已倾心，羞赧着点了头。
婚期定在几月后，是胡员外精心挑选过的黄道吉日，这事解决后，胡员外逢人便说自己得了个未来状元当女婿，那些人面上自然也是对他一番奉承。
可那胡姑娘不知怎地，短短几月肚子便鼓得有些大，书生与她相约在湖边相见时，盯着她的肚子瞧出了端倪，书生仿佛明白了什么，回过神来。
难怪胡员外要招赘婿！
难怪！
他当即捉紧胡姑娘的手腕往胡府走，一路引来不少人看热闹，到了胡府外，他遂大声喊道：“胡员外，你女儿早已与他人珠胎暗结，若不是我今日发现，怕是这辈子都要被你父女二人蒙在鼓里！”
胡员外听见动静连忙出来：“发生何事？贤婿，你说什么？我女儿守身如玉，怎么会与他人珠胎暗结？”
书生见他不信，指着胡姑娘的肚子道：“不信你自己看！”
不光是胡员外，围观的人群也紧紧盯着胡姑娘的肚子，有过怀胎经验的妇人讶然开口：“对对对，这都有怀相了，看着得有四五个月了！”
须臾间，人群里传来重重议论声，胡姑娘脸皮薄，淌着眼泪扑进胡员外怀里：“爹爹，女儿不曾做下那等事！”
说到此处，陶霁顿了顿。
谢栯听得入迷，连忙催促她：“接着说啊！之后怎么样了？”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陶霁不由自主勾起嘴角，她道：“胡姑娘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污蔑，直接叫家中仆人去将全镇的大夫都请到胡府大门口，挨个儿替她把脉，无一例外，结论就是胡姑娘其实根本就未曾有孕，她肚子看着有些大，是因为这位胡姑娘尤其喜欢那些吃了会腹胀的东西。”
她笑出声来：“那书生被当众打脸，自知得罪了胡员外讨不到好处，就想尽法子要与胡姑娘重归于好，这下胡员外不肯了，他将两人的亲事作废后，心中那口气还是咽不下，半夜叫了几人将书生套了麻袋一顿好打，连夜丢到镇外的林子里去好生吓了他一回。”
听到这里，谢栯也不自觉勾唇。
但很快他又惊觉自己轻而易举就被陶霁逗笑，便紧紧握着拳头，想将笑意强压下去。
可过了许久，笑声还是从他齿隙间溢出。
之后扬声大笑，震得他胸腔阵阵发麻。
少年仿佛对这个故事理解得格外迟钝，后知后觉地弄清全貌后，倚靠在身后的门上，笑得眼角溢出一滴泪来。
直到感觉脸有些笑僵，谢栯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抬眸看了眼天色，声音很轻：“陶霁，你今日不是早就回去了么？你那个胆小婢女没跟着你，你这时候再回去的话，是不是会被责罚？”
陶霁闻言便从台阶上起身，她幽幽开口：“我是翻墙出来的。”
谢栯：“......”
“......所以你打算又翻墙进去？”
陶霁低低‘嗯’了一声，就欲离去。
世子爷连忙追上，抬眼欣赏月色：“我......我与你有半截路是顺的，一起走。”
这一顺就顺到了陶府后院的院墙下。
陶霁动作利落地爬上墙头，见谢栯还看着自己，她想了想，还是善意提醒道：“世子早些回去吧，叫人看见了不好。”
说罢，就在谢栯眼前一跃，跳下了围墙。
下一刻，隔着一堵墙，谢栯听见里面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想起陶霁方才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世子爷耳根微微发红。
站在原地停了半晌，还是转身迈着步子离去了。
回到鲁国公府已是子时，谢栯拖着疲乏的步子往前院走，恰好他身边的小厮萤石走来，他挥了挥手，示意萤石赶紧过来搀着他。
萤石亦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生了张圆脸，穿着国公府一等小厮的衣裳，他匆匆走到谢栯身边，正想问他这么晚了究竟去了何处，不想在无意间瞥见世子爷的脸时，一个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谢栯有些狐疑：“你在笑什么？”
萤石强忍住笑意，道：“没、没什么，世子，要直接去沐浴么？”
他愈是这样，谢栯就愈是觉得自己身上也许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快步甩开萤石的手就往自己的寝屋走。
过了一会儿，世子爷站在铜镜前，不出意外地瞧见了自己如今是何模样。
只见他头顶的发带不知何时松散了，有几绺头发垂在两边胡乱飘着，白净的脸上除了有泥点子外，还有几道黑印子，回想起方才他笑得发颤时依稀是用袖口擦了擦脸......
看着像偷穿他人衣裳的落魄乞丐。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世子爷隐忍地呼出一口气，怒极反笑：“陶霁，你好样的！！！”
......
在家中的日子总要过得快些，第二日陶霁起了个大早，叫上连翘又去了城西一趟。连翘只知二姑娘叫她去教人做豆腐，可到了盼儿的家门口，还是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连翘用了三四个时辰才将盼儿教会。
她认出盼儿是昨日抢羊羹的小贼，原本心中还有些不乐意，但看见盼儿的祖父祖母后，她心肠就软了下来。
盼儿此刻正在练习弹弓，射出一颗石子后，还满眼希冀地求陶霁夸赞一番，连翘看了眼天色，不由催促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陶霁遂对盼儿开口：“好好练，阿姐有时间再来看你。”
二人离开城西后，又去了趟城北的集市。
集市随处可见小贩，天南地北的玩意儿都有卖，进国子监前，陶庆之顺着陶老太太的意愿给了陶霁一百八十两银子，昨日在那间叫念春生的茶肆只花了一小部分，在陶家用过晚饭后便要回国子监，陶霁思衬片刻，还是打算给纪珈芙和蒋翎各自买个小玩意。
挑了几朵做工精致的绒花与一把尚未开刃的匕首后，陶霁这才与连翘一道回了陶府。
陶霁回来时也没带多少东西，包袱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桌案上，她将绒花与匕首都塞进去后，便揣着包袱去了陶老太太的凝晖居。
掀帘进了屋内，她才发现陶钰已从家祠出来了，正瘫坐在一旁哎哟叫唤，他身侧，沈芷正使唤贴身婢女给陶钰的双膝上药。
见陶霁进来，沈芷皮笑肉不笑：“绵绵来了。”
陶老太太坐在上方，手中摩挲着一串佛珠，闻言，她掀开眼皮看了陶霁一眼，淡淡开口：“既来了，就在凝晖居与钰哥儿一起用过晚饭了再走吧。”
她态度不咸不淡，陶霁心知她是心疼陶钰受了苦，便乖顺地点头应下。
饭桌上，陶庆之一如既往地念叨着‘不要再给家中丢脸’之类的话，惹得陶钰将头连连低下，陶庆之又语重心长地对陶霁说：“你比你弟弟先生出来，他再浑，你也要尽到做姐姐的责任，别叫他再去与那些个阿猫阿狗混在一处，听见了么？”
陶霁没说什么，也一并应下。
饭后，陶霁便率先上了陶家的马车，留陶钰在大门口与沈芷和陶娪依依不舍道别，直到连车夫都忍不住出言催促，沈芷这才放陶钰上了马车。
其实，陶家的家底也颇为丰厚，陶钰在凝晖居时就总意有所指地说男女有别，要与陶霁分别乘坐一辆马车。放在从前，陶庆之自当同意，可陶钰差点惹下大祸，避免他行事太张扬再被人抓住甚么把柄，陶庆之还是勒令陶钰必须与陶霁同乘。
第二回进国子监，集贤门外的学生们就没有头一回那般激动了。
陶霁远远就寻到了纪珈芙的身影，待车夫将马车停稳后，她便径自下了马车，悄声往纪珈芙的身后走去。
纪珈芙正抱着包袱站在石柱旁，与甲字堂的同窗说着什么，忽地眼前一黑，有双温热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惊喜喊道：“陶陶！”
陶霁随即将手拿下，温润一笑：“你好歹装一下。”
纪珈芙连忙揽着她的胳膊，软着声音道：“我就知道是你，我就是特意在门口等你和阿翎呢。”
“是么？那我来得巧了。”身后有道声音传来，是蒋翎踏上台阶，嘴角亦噙着笑。
纪珈芙这下左右手各揽一人，扬眉道：“走走走，回东竹苑，我带了好东西给你俩！”
陶霁一番话说得谢栯哑口无言，想反驳又找不到理由，直到她说出最后那句‘你不会懂’，世子爷心中那股争强好胜才又冒了头。
他梗着脖子开口：“我之前是不懂，但不证明我以后还不懂！”
陶霁侧头看他，少年向来白净隽逸的脸上不知何时沾了泥点子，像颗不明显的痣，落在他右侧脸颊上。以往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情被他换下，他嚷嚷完后，薄唇紧抿，高挑欣长的身子缩在她身侧，双腿微微弓着，面上尽是一片颓然。
仿佛是第一次对这世上之事有了新的认知。
却碍于某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做不出什么改变。
月亮不知何时又悄然悬在半空，将二人身前的空地略微照亮了些，想了想，她双手支撑在身后，将头扬起，忽然开口：“不必想太多，世子，你想听故事么？”
谢栯一怔。
在他身侧，陶霁已自顾开口：“我在晋州时，听过一个十分荒谬的故事，觉得还挺有趣，上次世子不是亦安慰过我么？我也是知恩图报的。”
说着，她就娓娓道来——
她在晋州生活的那个小村庄，上面有个风景秀丽的古塘镇，古塘镇的人们日日劳苦耕田，镇上只有胡员外家瞧着光鲜亮丽些。
胡员外的家室只有妻女二人，妻子生得貌美，女儿亦同样继承了她的美貌，胡员外将妻女当珍宝似得捧着。随着胡姑娘的年龄渐长，胡员外便开始张罗着替女儿寻婿，他不愿女儿离自己太远，亦不愿女儿低嫁去辛苦劳作的人家，便自己拟了张榜，欲招一人入赘胡家。
可到底是个小镇，人们从未听过赘婿一说，自然不会去揭榜了，因为嫉妒胡员外，他们纷纷在背地里嘲笑他女儿嫁不出去。
一日，有个做书生打扮的男子站在榜下看了许久，伸手揭下榜后便往胡员外的府邸走去。
胡员外见他气度不凡，又自愿入赘，便问及他家中人口。
得知他家中只有他一人，胡员外大喜过望，连忙叫胡夫人去唤女儿来，好叫两人相看一番。
胡姑娘一见书生便已倾心，羞赧着点了头。
婚期定在几月后，是胡员外精心挑选过的黄道吉日，这事解决后，胡员外逢人便说自己得了个未来状元当女婿，那些人面上自然也是对他一番奉承。
可那胡姑娘不知怎地，短短几月肚子便鼓得有些大，书生与她相约在湖边相见时，盯着她的肚子瞧出了端倪，书生仿佛明白了什么，回过神来。
难怪胡员外要招赘婿！
难怪！
他当即捉紧胡姑娘的手腕往胡府走，一路引来不少人看热闹，到了胡府外，他遂大声喊道：“胡员外，你女儿早已与他人珠胎暗结，若不是我今日发现，怕是这辈子都要被你父女二人蒙在鼓里！”
胡员外听见动静连忙出来：“发生何事？贤婿，你说什么？我女儿守身如玉，怎么会与他人珠胎暗结？”
书生见他不信，指着胡姑娘的肚子道：“不信你自己看！”
不光是胡员外，围观的人群也紧紧盯着胡姑娘的肚子，有过怀胎经验的妇人讶然开口：“对对对，这都有怀相了，看着得有四五个月了！”
须臾间，人群里传来重重议论声，胡姑娘脸皮薄，淌着眼泪扑进胡员外怀里：“爹爹，女儿不曾做下那等事！”
说到此处，陶霁顿了顿。
谢栯听得入迷，连忙催促她：“接着说啊！之后怎么样了？”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陶霁不由自主勾起嘴角，她道：“胡姑娘没有办法忍受这样的污蔑，直接叫家中仆人去将全镇的大夫都请到胡府大门口，挨个儿替她把脉，无一例外，结论就是胡姑娘其实根本就未曾有孕，她肚子看着有些大，是因为这位胡姑娘尤其喜欢那些吃了会腹胀的东西。”
她笑出声来：“那书生被当众打脸，自知得罪了胡员外讨不到好处，就想尽法子要与胡姑娘重归于好，这下胡员外不肯了，他将两人的亲事作废后，心中那口气还是咽不下，半夜叫了几人将书生套了麻袋一顿好打，连夜丢到镇外的林子里去好生吓了他一回。”
听到这里，谢栯也不自觉勾唇。
但很快他又惊觉自己轻而易举就被陶霁逗笑，便紧紧握着拳头，想将笑意强压下去。
可过了许久，笑声还是从他齿隙间溢出。
之后扬声大笑，震得他胸腔阵阵发麻。
少年仿佛对这个故事理解得格外迟钝，后知后觉地弄清全貌后，倚靠在身后的门上，笑得眼角溢出一滴泪来。
直到感觉脸有些笑僵，谢栯这才渐渐停了下来。
他抬眸看了眼天色，声音很轻：“陶霁，你今日不是早就回去了么？你那个胆小婢女没跟着你，你这时候再回去的话，是不是会被责罚？”
陶霁闻言便从台阶上起身，她幽幽开口：“我是翻墙出来的。”
谢栯：“......”
“......所以你打算又翻墙进去？”
陶霁低低‘嗯’了一声，就欲离去。
世子爷连忙追上，抬眼欣赏月色：“我......我与你有半截路是顺的，一起走。”
这一顺就顺到了陶府后院的院墙下。
陶霁动作利落地爬上墙头，见谢栯还看着自己，她想了想，还是善意提醒道：“世子早些回去吧，叫人看见了不好。”
说罢，就在谢栯眼前一跃，跳下了围墙。
下一刻，隔着一堵墙，谢栯听见里面传来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想起陶霁方才那句意味不明的话。
世子爷耳根微微发红。
站在原地停了半晌，还是转身迈着步子离去了。
回到鲁国公府已是子时，谢栯拖着疲乏的步子往前院走，恰好他身边的小厮萤石走来，他挥了挥手，示意萤石赶紧过来搀着他。
萤石亦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生了张圆脸，穿着国公府一等小厮的衣裳，他匆匆走到谢栯身边，正想问他这么晚了究竟去了何处，不想在无意间瞥见世子爷的脸时，一个没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谢栯有些狐疑：“你在笑什么？”
萤石强忍住笑意，道：“没、没什么，世子，要直接去沐浴么？”
他愈是这样，谢栯就愈是觉得自己身上也许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快步甩开萤石的手就往自己的寝屋走。
过了一会儿，世子爷站在铜镜前，不出意外地瞧见了自己如今是何模样。
只见他头顶的发带不知何时松散了，有几绺头发垂在两边胡乱飘着，白净的脸上除了有泥点子外，还有几道黑印子，回想起方才他笑得发颤时依稀是用袖口擦了擦脸......
看着像偷穿他人衣裳的落魄乞丐。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
世子爷隐忍地呼出一口气，怒极反笑：“陶霁，你好样的！！！”
......
在家中的日子总要过得快些，第二日陶霁起了个大早，叫上连翘又去了城西一趟。连翘只知二姑娘叫她去教人做豆腐，可到了盼儿的家门口，还是不由有些怀疑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连翘用了三四个时辰才将盼儿教会。
她认出盼儿是昨日抢羊羹的小贼，原本心中还有些不乐意，但看见盼儿的祖父祖母后，她心肠就软了下来。
盼儿此刻正在练习弹弓，射出一颗石子后，还满眼希冀地求陶霁夸赞一番，连翘看了眼天色，不由催促道：“姑娘，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收拾东西了。”
陶霁遂对盼儿开口：“好好练，阿姐有时间再来看你。”
二人离开城西后，又去了趟城北的集市。
集市随处可见小贩，天南地北的玩意儿都有卖，进国子监前，陶庆之顺着陶老太太的意愿给了陶霁一百八十两银子，昨日在那间叫念春生的茶肆只花了一小部分，在陶家用过晚饭后便要回国子监，陶霁思衬片刻，还是打算给纪珈芙和蒋翎各自买个小玩意。
挑了几朵做工精致的绒花与一把尚未开刃的匕首后，陶霁这才与连翘一道回了陶府。
陶霁回来时也没带多少东西，包袱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桌案上，她将绒花与匕首都塞进去后，便揣着包袱去了陶老太太的凝晖居。
掀帘进了屋内，她才发现陶钰已从家祠出来了，正瘫坐在一旁哎哟叫唤，他身侧，沈芷正使唤贴身婢女给陶钰的双膝上药。
见陶霁进来，沈芷皮笑肉不笑：“绵绵来了。”
陶老太太坐在上方，手中摩挲着一串佛珠，闻言，她掀开眼皮看了陶霁一眼，淡淡开口：“既来了，就在凝晖居与钰哥儿一起用过晚饭了再走吧。”
她态度不咸不淡，陶霁心知她是心疼陶钰受了苦，便乖顺地点头应下。
饭桌上，陶庆之一如既往地念叨着‘不要再给家中丢脸’之类的话，惹得陶钰将头连连低下，陶庆之又语重心长地对陶霁说：“你比你弟弟先生出来，他再浑，你也要尽到做姐姐的责任，别叫他再去与那些个阿猫阿狗混在一处，听见了么？”
陶霁没说什么，也一并应下。
饭后，陶霁便率先上了陶家的马车，留陶钰在大门口与沈芷和陶娪依依不舍道别，直到连车夫都忍不住出言催促，沈芷这才放陶钰上了马车。
其实，陶家的家底也颇为丰厚，陶钰在凝晖居时就总意有所指地说男女有别，要与陶霁分别乘坐一辆马车。放在从前，陶庆之自当同意，可陶钰差点惹下大祸，避免他行事太张扬再被人抓住甚么把柄，陶庆之还是勒令陶钰必须与陶霁同乘。
第二回进国子监，集贤门外的学生们就没有头一回那般激动了。
陶霁远远就寻到了纪珈芙的身影，待车夫将马车停稳后，她便径自下了马车，悄声往纪珈芙的身后走去。
纪珈芙正抱着包袱站在石柱旁，与甲字堂的同窗说着什么，忽地眼前一黑，有双温热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惊喜喊道：“陶陶！”
陶霁随即将手拿下，温润一笑：“你好歹装一下。”
纪珈芙连忙揽着她的胳膊，软着声音道：“我就知道是你，我就是特意在门口等你和阿翎呢。”
“是么？那我来得巧了。”身后有道声音传来，是蒋翎踏上台阶，嘴角亦噙着笑。
纪珈芙这下左右手各揽一人，扬眉道：“走走走，回东竹苑，我带了好东西给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