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
一个双眸十分精神的老伯停在一块用破烂木板，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写着算命二字的野摊子前，瞧了瞧衣着富贵的摊主，再低头看看自己打了补丁的衣摆，不由笑了。
摊主热情招呼他，“老爷要算命吗，不贵，收你一两。”
鲁飞蓬几近口吐十两血，这叫不贵？
“司徒少爷，你要不先算算一两能买多少东西。”
鲁飞蓬深深看了眼他腰间镶玉的长剑以及后方的赤骢马，叹了口气，哀叹此人甚至不舍得典当度日，宁愿蹲路边给人算命。
“您认识我？”
司徒幺急忙起身，一脸疑惑：“您是哪位？”
鲁飞蓬拱手作揖，弯腰有礼，不紧不慢道：“鄙人姓鲁，字飞蓬，曾经是司徒大人的客卿。司徒大人传来亲笔书信，说司徒少爷您会来京城寻人，特让鄙人等候。这是信件。”
司徒幺翻开，信上果然是父亲的字迹。
鲁飞蓬笑起来憨态可掬，第一面看着平易近人，三言两语就让人心情舒畅。他握着司徒幺的手担心道：“可算是让鄙人等到了小少爷你啊，快走吧，您可别在街上晃悠了。”
“小少爷，先上马车吧。”鲁老爷指着一个盖灰布的木轿，又指挥小厮去牵赤骢马，转身拉着司徒幺的手上了马车。
司徒幺从马车往外看，见小厮正在解赤骢马马尾巴上的红绳，立马急着探出头，道：“快住手！”
鲁飞蓬见司徒幺如此急色，差点就要翻出去，立马拉住他，转头大声吩咐小厮：“不用解，盖麻布。”
小厮拿出一块灰色的麻布盖在马屁股上。
见到小厮照做，司徒幺才放下心，重新坐回位置上，对鲁飞蓬解释道：“赤骢马从小跟着我，那个绳结是我家家传的打法，不熟悉的话根本解不开，要是惹急了赤骢马，它是能踢死人的。”
鲁飞蓬连连点头，笑道：“多谢小少爷好言提醒，鄙人只是担心有心人会借此马印记认出你来，找你的麻烦。。”
“多谢。”司徒幺道：“您别叫我少爷，听着怪怪的，你年纪比我大，直接叫我司徒就好了，我叫您鲁叔成吗？”
鲁老爷捋了捋胡子，笑道：“当然可以，不愧是司徒家出来的，看你一人一剑一马，不叫少爷，那就叫公子吧。”
司徒幺摆手拒绝。
“那叫少侠？”
司徒幺笑了，“哈，这个好，就叫这个！”
鲁飞蓬讨好般拱手作揖：“司徒少侠。”
-
一路上车水马龙，马车慢慢前进，侍从在后拉着赤骢马不紧不慢地跟着，司徒幺拉开帘子看了眼外面，探回头，问：“鲁叔，江晓白真在京城吗？”
鲁叔点头，但很快又摇头，说：“不确定，只能说是有她的消息，毕竟前朝都灭了嘛，江家的事也真相大白了，是前朝长公主纵火灭门，长公主一干人等也已死的死，逃的逃。”
“那您在给我父亲写的信中还大言不惭，说是见到了江晓白。”
鲁叔呲牙倒吸一口气，思考一下应该从而说起，“这说来话长。你父亲应该同你说过，江家祖上出过一位殉道的仙人，不知真假，但江家人都挺信的。”
鲁叔思索片刻，继续说。
“这位仙人单名一个’济’，江家本家与分支写这个字时都会缺一笔。前几日，我路过一家酒馆时，在那儿的诗板上瞧见了这么一个缺了一笔的’济’字。”
司徒幺眉心微皱，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江氏梨花图》，题跋处的“济”字确实也缺了一笔。
鲁叔继续说：“我问了老板，老板说这是三月前留下的，写诗的人已经走了，我问老板写诗之人还回吗，老板说回，我当时便马不停蹄给司徒大人写信，算算日子，那人就是这几日回京。”
“而酒馆少有女子，他们却说三月前是见过一位穿红衣服的女子在酒馆走动，我一打听，人家就叫江晓白！”
鲁叔手一拍，激动道：“这不就巧了吗，江家人的手癖，还是位女子，又叫江晓白。”
司徒幺若有所思，疑道：“真的能确定是她吗，她真的活着吗？”
鲁叔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清楚，有人说她已经死了，江家早就彻底绝后，连条狗都不剩，毕竟当年那火烧得整个京城都亮了，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活着，说她入了魔教，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和魔教教主关系非同一般。”
鲁叔嘿嘿一笑，“这个你别不信，还是有点说法的，前朝长公主不是惨死魔教教主手中吗，那可能就是她撺掇的。”
司徒幺想起一路上听的传言，好奇道：“可是那个教主不是喜欢男的吗？”
鲁叔呀了一声：“人家都教主了，还在乎男女吗，肯定是都要啊。”
司徒幺不解：“仅凭一个缺了一笔的字就认定江晓白还活着实在草率，而且万一这是个冒牌货呢，万一江晓白早已改名换姓，换了一个身份呢。”
鲁叔也认同他的说法，感慨道：“对啊，岁月匆匆，江家大火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司徒大人重情重义，誓要寻故友遗孤，其实找得着找不着，找了，就是一番心意。嘿嘿，听说你们两家还曾指腹为婚？”
司徒幺打了个哈哈，“没指成，就算成了，那时我母亲生的是姐姐，那也应该是义结金兰。”
鲁叔笑着摆手，“诶，我们这不是这么算的，我们这是这胎不是那就指下胎，指到是个男娃为止。”
“这样不就轮到你了吗？”鲁叔拍拍司徒幺的肩膀，笑了。
司徒幺蹙眉，微愠道：“那不是耽误人家吗，怪不得江叔不乐意。”
司徒幺别过头，不太开心，这个鲁叔看着是个好人，就是说的话他不喜欢，太轻浮，爱议论男女之事。
-
鲁府是寒门，曾经得到司徒家的帮助才得以在京城立足，小儿子在朝谋了个小官，但府内装璜清贫，青砖墙缝长着几丛野蒿，正厅的榆木桌腿用木块垫着，晃一下便吱呀作响。
鲁叔殷勤捧来的茶盏缺了个口，司徒幺抿茶时，唇齿间尽是陈年霉味，尝一口便匆匆拿开，打开腰间酒壶灌了一嘴酒。
“让少侠见笑了。”鲁飞蓬扯了扯袖口的补丁，那粗线缝的歪歪扭扭。
“司徒大人当年官拜丞相，门徒客卿几乎遍布京城，鄙人与犬子也曾深受大人恩惠，我等是十分感激。”
司徒幺：“鲁叔说笑了。”
在司徒幺的印象中，父亲总是缠绵病榻，连说句话都要咳嗽几下，根本看不出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惠丞相。
鲁叔为司徒幺安排好了客房，是一间十分雅致的房间，墙上挂着放了一把古琴，木桌上有两本琴谱。
司徒幺粗粗翻阅，记载的是前朝歌曲，都是些靡靡之音，重新放好，不再看。
琴倒是好琴，司徒幺想，离京时一定要想办法跟鲁叔换来。
鲁叔道：“司徒少侠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问我。”
司徒幺当即问：“鲁叔在京城有几年了？”
鲁叔：“有二十多年了。”
“京城之中，姓张的人多吗？”
“不多，在京城这可以说是很罕见的姓，天师府前任天师就姓张，底下弟子也多张姓，但前朝一倒，天师府遭到清算，许多张姓道士都离开了，似乎还剩下几个，我只记得里面有个叫张子胥的，其他的不认识。”
张子胥！
他果然是京城…哦不，皇城中人。
“那京城之中，能号令天师府和城卫队的人多吗？”
“这可多了去了，圣人、苏天师、赵将军，就连曾经的司徒大人都可以，不过现下天师府都是苏天师管事，城卫队的话，白甲卫许久之前就交由太子打理了。”
鲁叔“切”了一声，极为不屑道：“那些混球，跟街道某些商户老板沆瀣一气，老坑我们的钱。”
司徒幺道：“我入京前，在京郊与您口中所说的天师府道士张子胥交过手，他出手狠戾，招招要我性命，入京后，我屡次被客栈拒收、城卫驱赶。我怀疑是皇城有人要收拾我。”
鲁叔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如此手眼通天，还与天师府有关系，你什么时候惹了……”
“太子。”鲁叔压低声音。
太子为难，公主逃婚，司徒上京，鲁叔很快意识到一点，恍然大悟，“原来司徒大人想让你来接赐婚圣旨啊！”
圣人有意在江南世家中择一位优秀年轻的男子为公主驸马，赐婚旨意还没有下，消息就先从京城一路传到了江南。
后，司徒砚逢故友遗孤消息，当即让幼子前往京城寻故友遗孤。
如今看来，背后竟大有文章，能让太子为难的，必然是对他有威胁之人，纵观天下，除了他的妹妹望舒公主，谁能对他的太子之位有威胁。
现下看来，司徒砚此举一是为了寻故友遗孤，二便是为了告诉圣人，这就是司徒家最优秀年轻的男子。
所以司徒大人派哪个儿子来，哪个儿子就可能是以后的驸马爷。
这一番算计下来，哪怕是公主逃婚，单单是为父寻故友遗孤的名头，司徒幺也难以借势退亲，反而是让他在圣人面前多了一份“品德高尚”的优秀年轻滤镜。
本来吧，联姻这件事只是圣人有意司徒家极力迎合的事，这一上京，便是板上钉钉了，估计圣人已经在拟圣旨了。
司徒幺是天打雷劈一般的难受，这种被父权与道德感推着前进的感觉令他十分不悦。
司徒幺闭眼叹气，他完全没想到这层，心中暗道：望舒公主，你可一定要逃出京城啊。
鲁叔又开始不怀好意的笑，道：“原来是驸马爷，失敬失敬。”
司徒幺攥紧手心，烦躁道：“不要叫我驸马爷，圣旨未下，不过有那个意思罢了，只要我能向圣人明志，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消息都传遍大江南北了，太子都为难你了，基本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过转圜余地确实有，就是和死路有点近。”鲁叔说。
鲁叔再次压低声音，用极低的声音与司徒幺耳语：“如果是太子想要你的命，那多半是因为他与公主向来不和。”
“公主若与司徒家成功联姻，对公主也是大大的助力，毕竟……曾有流言蜚语太子并非圣人亲子，圣人又那么宠爱公主，公主年纪虽小，但也并非没有取太子而代之的可能，所以你得找机会向太子陈情，表明你并无求娶公主的意思，总之就是抗旨。”
“但只要抗旨，到时候就会变成圣人和司徒大人要你的命。”
果然是离死路很近的转圜之地。
司徒幺听见嘿嘿的一声，脸立时垮了下来，这个鲁叔吧，一路上说正经事的时候很正经，一说到男女之事，立马就变了一副样子，而且总爱添油加醋。
“嘿嘿，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太子别有用心，爱慕亲妹，每每择妃，总是挑选与公主容貌相似之人，当今太子妃就有八分像公主。”
司徒幺一口茶水喷出来，这么火热，已经不是添油加醋了，而是大火猛炒加辣椒。
“鲁叔，你这消息完全不靠谱啊！”
“放心，反正要你死的不是太子就是公主。”
“啊……这如何放心，干脆直接挖了我的心算了。”
“放心，犬子上朝时会告知圣人，等圣人知道了，届时没人敢动你，他们就是想要在圣人知晓前悄无声息干掉你，现在你在我府中，他们的计划已经泡汤一半了。”
“真的吗？”
“放心吧。”
一个双眸十分精神的老伯停在一块用破烂木板，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写着算命二字的野摊子前，瞧了瞧衣着富贵的摊主，再低头看看自己打了补丁的衣摆，不由笑了。
摊主热情招呼他，“老爷要算命吗，不贵，收你一两。”
鲁飞蓬几近口吐十两血，这叫不贵？
“司徒少爷，你要不先算算一两能买多少东西。”
鲁飞蓬深深看了眼他腰间镶玉的长剑以及后方的赤骢马，叹了口气，哀叹此人甚至不舍得典当度日，宁愿蹲路边给人算命。
“您认识我？”
司徒幺急忙起身，一脸疑惑：“您是哪位？”
鲁飞蓬拱手作揖，弯腰有礼，不紧不慢道：“鄙人姓鲁，字飞蓬，曾经是司徒大人的客卿。司徒大人传来亲笔书信，说司徒少爷您会来京城寻人，特让鄙人等候。这是信件。”
司徒幺翻开，信上果然是父亲的字迹。
鲁飞蓬笑起来憨态可掬，第一面看着平易近人，三言两语就让人心情舒畅。他握着司徒幺的手担心道：“可算是让鄙人等到了小少爷你啊，快走吧，您可别在街上晃悠了。”
“小少爷，先上马车吧。”鲁老爷指着一个盖灰布的木轿，又指挥小厮去牵赤骢马，转身拉着司徒幺的手上了马车。
司徒幺从马车往外看，见小厮正在解赤骢马马尾巴上的红绳，立马急着探出头，道：“快住手！”
鲁飞蓬见司徒幺如此急色，差点就要翻出去，立马拉住他，转头大声吩咐小厮：“不用解，盖麻布。”
小厮拿出一块灰色的麻布盖在马屁股上。
见到小厮照做，司徒幺才放下心，重新坐回位置上，对鲁飞蓬解释道：“赤骢马从小跟着我，那个绳结是我家家传的打法，不熟悉的话根本解不开，要是惹急了赤骢马，它是能踢死人的。”
鲁飞蓬连连点头，笑道：“多谢小少爷好言提醒，鄙人只是担心有心人会借此马印记认出你来，找你的麻烦。。”
“多谢。”司徒幺道：“您别叫我少爷，听着怪怪的，你年纪比我大，直接叫我司徒就好了，我叫您鲁叔成吗？”
鲁老爷捋了捋胡子，笑道：“当然可以，不愧是司徒家出来的，看你一人一剑一马，不叫少爷，那就叫公子吧。”
司徒幺摆手拒绝。
“那叫少侠？”
司徒幺笑了，“哈，这个好，就叫这个！”
鲁飞蓬讨好般拱手作揖：“司徒少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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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车水马龙，马车慢慢前进，侍从在后拉着赤骢马不紧不慢地跟着，司徒幺拉开帘子看了眼外面，探回头，问：“鲁叔，江晓白真在京城吗？”
鲁叔点头，但很快又摇头，说：“不确定，只能说是有她的消息，毕竟前朝都灭了嘛，江家的事也真相大白了，是前朝长公主纵火灭门，长公主一干人等也已死的死，逃的逃。”
“那您在给我父亲写的信中还大言不惭，说是见到了江晓白。”
鲁叔呲牙倒吸一口气，思考一下应该从而说起，“这说来话长。你父亲应该同你说过，江家祖上出过一位殉道的仙人，不知真假，但江家人都挺信的。”
鲁叔思索片刻，继续说。
“这位仙人单名一个’济’，江家本家与分支写这个字时都会缺一笔。前几日，我路过一家酒馆时，在那儿的诗板上瞧见了这么一个缺了一笔的’济’字。”
司徒幺眉心微皱，他想起父亲书房里那幅《江氏梨花图》，题跋处的“济”字确实也缺了一笔。
鲁叔继续说：“我问了老板，老板说这是三月前留下的，写诗的人已经走了，我问老板写诗之人还回吗，老板说回，我当时便马不停蹄给司徒大人写信，算算日子，那人就是这几日回京。”
“而酒馆少有女子，他们却说三月前是见过一位穿红衣服的女子在酒馆走动，我一打听，人家就叫江晓白！”
鲁叔手一拍，激动道：“这不就巧了吗，江家人的手癖，还是位女子，又叫江晓白。”
司徒幺若有所思，疑道：“真的能确定是她吗，她真的活着吗？”
鲁叔摇摇头，叹了口气，“不清楚，有人说她已经死了，江家早就彻底绝后，连条狗都不剩，毕竟当年那火烧得整个京城都亮了，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有人说她死了也有人说她活着，说她入了魔教，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和魔教教主关系非同一般。”
鲁叔嘿嘿一笑，“这个你别不信，还是有点说法的，前朝长公主不是惨死魔教教主手中吗，那可能就是她撺掇的。”
司徒幺想起一路上听的传言，好奇道：“可是那个教主不是喜欢男的吗？”
鲁叔呀了一声：“人家都教主了，还在乎男女吗，肯定是都要啊。”
司徒幺不解：“仅凭一个缺了一笔的字就认定江晓白还活着实在草率，而且万一这是个冒牌货呢，万一江晓白早已改名换姓，换了一个身份呢。”
鲁叔也认同他的说法，感慨道：“对啊，岁月匆匆，江家大火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司徒大人重情重义，誓要寻故友遗孤，其实找得着找不着，找了，就是一番心意。嘿嘿，听说你们两家还曾指腹为婚？”
司徒幺打了个哈哈，“没指成，就算成了，那时我母亲生的是姐姐，那也应该是义结金兰。”
鲁叔笑着摆手，“诶，我们这不是这么算的，我们这是这胎不是那就指下胎，指到是个男娃为止。”
“这样不就轮到你了吗？”鲁叔拍拍司徒幺的肩膀，笑了。
司徒幺蹙眉，微愠道：“那不是耽误人家吗，怪不得江叔不乐意。”
司徒幺别过头，不太开心，这个鲁叔看着是个好人，就是说的话他不喜欢，太轻浮，爱议论男女之事。
-
鲁府是寒门，曾经得到司徒家的帮助才得以在京城立足，小儿子在朝谋了个小官，但府内装璜清贫，青砖墙缝长着几丛野蒿，正厅的榆木桌腿用木块垫着，晃一下便吱呀作响。
鲁叔殷勤捧来的茶盏缺了个口，司徒幺抿茶时，唇齿间尽是陈年霉味，尝一口便匆匆拿开，打开腰间酒壶灌了一嘴酒。
“让少侠见笑了。”鲁飞蓬扯了扯袖口的补丁，那粗线缝的歪歪扭扭。
“司徒大人当年官拜丞相，门徒客卿几乎遍布京城，鄙人与犬子也曾深受大人恩惠，我等是十分感激。”
司徒幺：“鲁叔说笑了。”
在司徒幺的印象中，父亲总是缠绵病榻，连说句话都要咳嗽几下，根本看不出曾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惠丞相。
鲁叔为司徒幺安排好了客房，是一间十分雅致的房间，墙上挂着放了一把古琴，木桌上有两本琴谱。
司徒幺粗粗翻阅，记载的是前朝歌曲，都是些靡靡之音，重新放好，不再看。
琴倒是好琴，司徒幺想，离京时一定要想办法跟鲁叔换来。
鲁叔道：“司徒少侠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问我。”
司徒幺当即问：“鲁叔在京城有几年了？”
鲁叔：“有二十多年了。”
“京城之中，姓张的人多吗？”
“不多，在京城这可以说是很罕见的姓，天师府前任天师就姓张，底下弟子也多张姓，但前朝一倒，天师府遭到清算，许多张姓道士都离开了，似乎还剩下几个，我只记得里面有个叫张子胥的，其他的不认识。”
张子胥！
他果然是京城…哦不，皇城中人。
“那京城之中，能号令天师府和城卫队的人多吗？”
“这可多了去了，圣人、苏天师、赵将军，就连曾经的司徒大人都可以，不过现下天师府都是苏天师管事，城卫队的话，白甲卫许久之前就交由太子打理了。”
鲁叔“切”了一声，极为不屑道：“那些混球，跟街道某些商户老板沆瀣一气，老坑我们的钱。”
司徒幺道：“我入京前，在京郊与您口中所说的天师府道士张子胥交过手，他出手狠戾，招招要我性命，入京后，我屡次被客栈拒收、城卫驱赶。我怀疑是皇城有人要收拾我。”
鲁叔睁大眼睛，不可置信道：“如此手眼通天，还与天师府有关系，你什么时候惹了……”
“太子。”鲁叔压低声音。
太子为难，公主逃婚，司徒上京，鲁叔很快意识到一点，恍然大悟，“原来司徒大人想让你来接赐婚圣旨啊！”
圣人有意在江南世家中择一位优秀年轻的男子为公主驸马，赐婚旨意还没有下，消息就先从京城一路传到了江南。
后，司徒砚逢故友遗孤消息，当即让幼子前往京城寻故友遗孤。
如今看来，背后竟大有文章，能让太子为难的，必然是对他有威胁之人，纵观天下，除了他的妹妹望舒公主，谁能对他的太子之位有威胁。
现下看来，司徒砚此举一是为了寻故友遗孤，二便是为了告诉圣人，这就是司徒家最优秀年轻的男子。
所以司徒大人派哪个儿子来，哪个儿子就可能是以后的驸马爷。
这一番算计下来，哪怕是公主逃婚，单单是为父寻故友遗孤的名头，司徒幺也难以借势退亲，反而是让他在圣人面前多了一份“品德高尚”的优秀年轻滤镜。
本来吧，联姻这件事只是圣人有意司徒家极力迎合的事，这一上京，便是板上钉钉了，估计圣人已经在拟圣旨了。
司徒幺是天打雷劈一般的难受，这种被父权与道德感推着前进的感觉令他十分不悦。
司徒幺闭眼叹气，他完全没想到这层，心中暗道：望舒公主，你可一定要逃出京城啊。
鲁叔又开始不怀好意的笑，道：“原来是驸马爷，失敬失敬。”
司徒幺攥紧手心，烦躁道：“不要叫我驸马爷，圣旨未下，不过有那个意思罢了，只要我能向圣人明志，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消息都传遍大江南北了，太子都为难你了，基本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不过转圜余地确实有，就是和死路有点近。”鲁叔说。
鲁叔再次压低声音，用极低的声音与司徒幺耳语：“如果是太子想要你的命，那多半是因为他与公主向来不和。”
“公主若与司徒家成功联姻，对公主也是大大的助力，毕竟……曾有流言蜚语太子并非圣人亲子，圣人又那么宠爱公主，公主年纪虽小，但也并非没有取太子而代之的可能，所以你得找机会向太子陈情，表明你并无求娶公主的意思，总之就是抗旨。”
“但只要抗旨，到时候就会变成圣人和司徒大人要你的命。”
果然是离死路很近的转圜之地。
司徒幺听见嘿嘿的一声，脸立时垮了下来，这个鲁叔吧，一路上说正经事的时候很正经，一说到男女之事，立马就变了一副样子，而且总爱添油加醋。
“嘿嘿，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太子别有用心，爱慕亲妹，每每择妃，总是挑选与公主容貌相似之人，当今太子妃就有八分像公主。”
司徒幺一口茶水喷出来，这么火热，已经不是添油加醋了，而是大火猛炒加辣椒。
“鲁叔，你这消息完全不靠谱啊！”
“放心，反正要你死的不是太子就是公主。”
“啊……这如何放心，干脆直接挖了我的心算了。”
“放心，犬子上朝时会告知圣人，等圣人知道了，届时没人敢动你，他们就是想要在圣人知晓前悄无声息干掉你，现在你在我府中，他们的计划已经泡汤一半了。”
“真的吗？”
“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