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南最近一直居家办公。

    书房里的办公桌上只摊开一本书,迦南正坐在桌前,翻开这本历史书的前几页。

    在这里,地球大陆被律法所承认的国家只有四个,而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疆域界定单位是「区」。打开任何一个国家的历史书的前几章,我们都会发现,四个区国源于同一种文明——十七区。这个无法辨明去向,活在大家口中的神区以一种至善至美的信仰指引着无数圣徒创建了人人向往的圣区,然而就在中世纪,它在地图上消失了。有人说十七区在空中,教徒们只有得到神的指引,方可去往此处接受出生时真正的洗礼。在十七区出生的孩子,男孩被称为圣子,女孩被称为圣女,地上的孩子们出生时接受的神父洗礼是美好的祝福,十七区的孩子接受的洗礼则是神赐予的天赋。

    十七区的教徒遍布世界各地,他们为自己所忠诚的信仰一直游走在世界各个角落,有的就职于教堂,传教教授《圣经》;有的在人间行苦难,领悟神的爱意,从而想获得神的指引去往十七区;也有的依靠这种信仰集结群众,建立帝国政治,延续文明。

    在众教徒们口中流传着许多关于十七区的故事,其中人们最耳熟能详的一篇就是《奥古斯图斯》。

    迦南翻开的这一页正好是这篇。

    奥古斯图斯这个小孩在出生时候收到隔壁老头的洗礼,那是位智慧老人,他答应给这个孩子做洗礼,并且许诺这位母亲一个愿望,那就是孩子所收到的祝福会成真。

    妈妈就这样在深夜里,半信半疑地弯腰对着摇篮里的孩子小声说了愿望:「祝人人都爱你」

    一个母亲的爱,就是这样,甚至许愿后,妈妈还担心这样的诺言是假的。

    「忧惧交加的母亲倒在摇篮上哭着说:“儿啊,我给你许了个我能想到的最好的愿,可这或许并不合适。而且即使人人都爱你,也不会有人像妈妈一样爱你爱得这么深。”」

    不会有人像妈妈一样爱你爱得这么深。

    事情像预言一样,所有的人都爱奥古斯图斯,他生来就是被人爱的,所以他还有什么渴望的呢?

    所以美好的祝福最后变成了诅咒,他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也失去了一直爱着自己的妈妈。

    这时候他回到老头的身边,老头怜惜地看着这个从小望着长大的孩子,最后收回了这个祝福,从此,奥古斯图斯变成了人人厌恶的人。

    他失去被人爱的祝福,最后又因为那些被爱而恃宠而骄种下的恶果遭到反噬,大家厌恶他,逼迫他,然而奥古斯图斯并没有什么特别多的情绪,他开始用伤心生病的目光去注视着身边的人,回忆他们的好,他开始爱人,帮助人,他变得平和而又善良。

    故事的最后,老头和奥古斯特斯又见面了。老头说「你又来看我了,你变得这么美,你的眼睛又像你母亲在世时那样善良柔和了。你来看我真好。」

    而此刻的奥古斯图斯恍惚地喊老头的名字,“宾斯万格教父,”他说,“我又做了坏事,妈妈在家哭了。你去跟她谈谈,告诉她我会改正的。好吗?”

    老头看着这个疲惫的游子,说,“我会去的,放心吧,妈妈爱你。”

    老头安抚着这个孩子,直至奥古斯图斯的心跳结束。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

    教徒们这样传教:宾斯万格神父来到人间传授奥古斯图斯神对他的爱意,但是爱意的抵达却是曲折的,他必要在其中受苦,体会他人的生死,甚至自己的离去,因为只有这样神的爱意最终才能抵达奥古斯图斯的内心。神对奥古斯图斯的指引也不是「被爱」,而是「去爱」,因为神觉得,去爱也许比被爱要重要得多。

    这是神对一个人间孩子最美好的祝福,但是得到它却异常痛苦。

    教徒们说,神赐予的爱并非只是对奥古斯图斯,神爱每一个人,每一个人即奥古斯图斯。

    迦南还记得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时内心受到的震撼。费尔蒙多家有自己的教堂,这座黑色教堂里肃穆沉重,占据了迦南的半个童年,他还记得当时是新任职的神父给自己讲的这个故事。

    神父问他,如何得到神的爱意?

    年幼的迦南在新听的故事里有一学一,“去受苦。”

    神父笑了,那还是个很年轻的神父。迦南记得父亲曾经说过,这位神父想做宗教大法官,做故事里的宾斯万格神父。

    神父看着帝国内最矜贵的少爷,许久才道:“神爱世人,怎么会舍得让他去受苦?”

    “那要如何抵达神的身边?”

    神父眨了眨眼,俏皮道,“死亡即可到达。”

    迦南说不出来话。

    “费尔蒙多少爷,”神父蹲下身平视坐在台阶上的孩子,他的黑色长袍甚至擦过孩子的膝盖,迦南至今还记得那种感觉。

    “死亡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十七区没有人惧怕过死亡,您瞧,”神父指了指天,迦南看了过去,那里只有一群大雁飞过去 ,“奥古斯图斯已经到了神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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