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曦睁开眼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袭来，她控制不住身体往旁边一歪，在一旁等待的中年男人赶紧上前扶住了她，将她稳在自己怀里。
“你还好吗？”黎曦闻到了淡淡的烟味，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嗯……我成功进去了，做了一点疏导，但精神力不够了。”
何止不够了，简直是被榨干了。她很久过没有这种用尽所有精神力之后头晕眼花，眼前发白的感觉了。
而且手臂有着依然火辣辣的痛感。
站稳后，黎曦从男人怀里出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上面确实带出了一条血痕。
不止是她，这名哨兵的肩膀上明显出现了一个匕首伤口的血洞。
“成功了？”男人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在外面看的眉头紧皱。哨兵的状态明显不对，非常痛苦，几度挣扎怒吼，而且两人身上都出现了由精神图景外显的伤口。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匹配度高，哨兵才让这位向导进入精神图景，还是被这小向导强行突破了精神屏障。
要知道，强行突破精神屏障很可能会给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尤其是处于狂化边缘的哨兵，一点点刺激都足以让他们堕入深渊。这也是为什么军区的S级向导没有选择强行撬开哨兵的精神屏障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在精神图景里发生了什么，两人是否安然无恙，他只能在外面等待。
“嗯。”黎曦点点头，“他现在精神稳定了不少，这样你们的向导应该就能正常治疗了。”
座椅上的哨兵现在很老实，没有攻击意愿，不再挣扎，只是安静地闭着眼。而且生命体征正常，看起来确实稳定住了。
男人松了口气。
“感谢你的帮助，黎曦向导。”男人向她行了个军礼，“非常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报上名号。我是联邦联合军队少将，墨河。这位哨兵的名字是程若梧，是我负责的小队的成员。”
“今天的治疗报酬我会打到你的帐户里。不过我认为由同一位向导来治疗会比较好，尤其是他这种刚从狂化边缘拉回来的哨兵。能请你继续为他疏导吗？”
还是长期病患。
有钱收，黎曦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可以，但是我的精神力有限，疏导速度可能会很缓慢。”
“没问题。”墨河表示理解，有人能治总比没有好。
两人达成共识后，墨河将黎曦送回了白塔附属学院。
——
“小程，快走……”
“若梧，别管我们了。”
“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快走！”
血液像凄美的彼岸花一般在空中绽放，蠢动的黑泥爬上熟悉之人的面孔，霸道地钻入眼窝，野蛮地吞噬血肉。
很多人的惨叫，悲鸣，祈求化作一根又一根将他束缚的锁链，撕扯着他的灵魂。
像这样重复着荒诞的梦境，已经是多少次了？
无尽的挣扎仿佛一场可笑的儿戏，他宛如行走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之中，看不到尽头，也无法逃离。
一切都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的身躯开始厌倦，逐渐放弃反抗，任由黑色的海水将自己拖入海底之时，一阵无法忽视的刺痛从大脑瞬间传遍了全身的每一处神经。
就像是被人在头皮上扎满了针，然后一同刺入大脑一样。
他这是被怪物一口咬住了脑袋吗？
强烈的痛觉如同一口警钟，唤醒了他越发混沌的头脑。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再度睁开双眼，忍着遍布全身的痛楚，孤注一掷地继续属于他的逃离。
然而刹那之间，左肩膀仿佛被什么东西穿刺，看不见的刀刃沿着伤口旋转，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抑制不住地仰头嘶吼出声。
靠，到底是什么玩意！
但在抬头那一瞬间，他注意到了。晦暗之中，一座高塔矗立在远方，隐约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这是……向导的灯塔！
有人来救他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离开的办法了！
强撑着破布般的身体，他向着黑暗世界中唯一一点光芒前进。
无数次机械地向前迈步，他处于清醒与昏沉的夹缝，反反复复昏沉之中，有一股暖意伴着丝丝酥麻的刺痛洋溢了全身。
不成规律的抚摸竟然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
…………
“……梧？”
遥远的男声反复呼唤他的姓名，他不堪其扰，不想被打断睡眠。但这道声音锲而不舍，越来越近，最终变得清晰而有力。
“程若梧？你醒了？”
他睁开沉重的双眼，发觉自己被锁在诊所的房间里，身上连着很多管子，医学机器显示着他的状态，墨河和几个向导在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房间内缓缓流淌着令人安心的白噪音，和睡梦中无数人嘶喊哭泣的混乱景象截然相反。
……他回来了。
“墨少将。”程若梧竭力转动身体看向墨河，干裂的嘴唇嗡动，声音嘶哑地开口：“苍石小队，任务失败。”
年已半百的墨河经历过数不清的战事，手上沾染着无数同族和异族的鲜血，他以为他对生死离别早已不再敏感，但一个月前收到小队近乎全灭的报告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瞬的手抖。
亲手栽培的小队经历了如此惨痛的伤亡，全队只剩下程若梧一个人从鬼门关堪堪爬过。
如果不是及时被人带回，如果不是找到了那个向导，恐怕程若梧也难逃一死。
直到亲眼看到程若梧醒来，他悬在半空之中的心才落下了一半。
“……回来就好。”墨河叹气，做了个手势让处理完程若梧身上伤口的向导们离去，“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程若梧一怔，闭上眼自检了一圈精神图景。
情况算不上好，除了污秽依然困扰着他外，恹恹的精神体在避风的洞窟内卷缩成一团，身上带着伤。
但是精神屏障被加强过，精神图景内留有一座灯塔长明，呼啸冷风之中隐约飘来一阵木质香味，这是向导留下的向导素，在帮助他稳定情绪。
“嗯，精神图景内仍然有污秽，不过它被抑制住了。” 程若梧答道，“墨少将，我睡了多久？”
“一个月。你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已经处于狂化边缘了。”
那时一队的侦查哨兵在污染区边缘发现了如同血人般的程若梧，理智已经所剩无几。
“军队的医生帮你治疗了外伤，但精神上的事情我们束手无策，向导们无法进入你的精神图景。最后是白塔的一个向导学生帮你处理的，我用你的通讯器联系的，之后的疗程你自己联系她。”
墨河斟酌半晌，沉下声音：“报告具体情况吧。”
白塔的向导学生？
军队的向导是有几名S级向导的，如果他们都没办法让自己脱离险境，那这名白塔的向导应该相当厉害。
程若梧点点头，坐起身子加强自己的五感，用敏锐的听觉确认门外没有人之后，小声道：“苍石小队按照任务，清除R2星球污染区附近的畸变体之后深入救人，但当时黑水蔓延太过严重，我们只来得及救出5名村民。李队长、熊乐姐负责断后，单云、单枫和我负责护送村民，单云和单枫为了保护村民，被黑水吞噬了血肉。我将村民安全送离污染区之后想回去接应李队长和熊乐姐，但黑水已成潮，封锁了进去的路，恐怕他们两人……”
他不想说下去了，苍白的唇瓣张开又徒劳地闭合。
李成是这个队伍的队长，也是唯一的向导，他总爱操心队员的各种情况，被单云戏称为“男妈妈”。
熊乐天性开朗，是作战激进的哨兵，身上总是带着伤痕，但那个时候她和李成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同选择了为他们断后，做他们的壁垒。
单云和和单枫是一对双胞胎姐弟，平时喜欢可爱的东西，但为了保护平民，他们却被黑水刺穿，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丑陋模样。
他并肩作战的队友一个个都倒在了充满恶意的黑水之中，再无归还之日。
程若梧低下头：“我们还没来得及搜查黑水相关的线索。”
墨河长叹一声，拍拍程若梧的肩膀：“那个任务本来不该是你们去的，那里的污染数值太高，是我太心急了。黑水的事情就先放下吧，你这段时间应该好好修养。”
但是即使遭受了如此惨痛的重创，苍石小队的使命依然存在，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逝去而停止，这就是任务，这就是军队。
墨河起身道：“我会重组苍石小队。这周周末白塔会举办今年的银烽战，我作为军方的人员出席，你到时候也来看看，抓点好苗子。”
“……是。”程若梧应声。
他知道，他必须得向前走，无论是为了军队的命令，为了死去的队友，或是为了处于水深火热的人类。
但唯有此刻，他希望能独自一人，缅怀逝去的战友。
墨河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没有再说什么，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你还好吗？”黎曦闻到了淡淡的烟味，是男人身上的味道。
“嗯……我成功进去了，做了一点疏导，但精神力不够了。”
何止不够了，简直是被榨干了。她很久过没有这种用尽所有精神力之后头晕眼花，眼前发白的感觉了。
而且手臂有着依然火辣辣的痛感。
站稳后，黎曦从男人怀里出来，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上面确实带出了一条血痕。
不止是她，这名哨兵的肩膀上明显出现了一个匕首伤口的血洞。
“成功了？”男人语气有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在外面看的眉头紧皱。哨兵的状态明显不对，非常痛苦，几度挣扎怒吼，而且两人身上都出现了由精神图景外显的伤口。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匹配度高，哨兵才让这位向导进入精神图景，还是被这小向导强行突破了精神屏障。
要知道，强行突破精神屏障很可能会给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尤其是处于狂化边缘的哨兵，一点点刺激都足以让他们堕入深渊。这也是为什么军区的S级向导没有选择强行撬开哨兵的精神屏障的原因。
他也不知道在精神图景里发生了什么，两人是否安然无恙，他只能在外面等待。
“嗯。”黎曦点点头，“他现在精神稳定了不少，这样你们的向导应该就能正常治疗了。”
座椅上的哨兵现在很老实，没有攻击意愿，不再挣扎，只是安静地闭着眼。而且生命体征正常，看起来确实稳定住了。
男人松了口气。
“感谢你的帮助，黎曦向导。”男人向她行了个军礼，“非常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报上名号。我是联邦联合军队少将，墨河。这位哨兵的名字是程若梧，是我负责的小队的成员。”
“今天的治疗报酬我会打到你的帐户里。不过我认为由同一位向导来治疗会比较好，尤其是他这种刚从狂化边缘拉回来的哨兵。能请你继续为他疏导吗？”
还是长期病患。
有钱收，黎曦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了：“可以，但是我的精神力有限，疏导速度可能会很缓慢。”
“没问题。”墨河表示理解，有人能治总比没有好。
两人达成共识后，墨河将黎曦送回了白塔附属学院。
——
“小程，快走……”
“若梧，别管我们了。”
“你一定要活着出去，快走！”
血液像凄美的彼岸花一般在空中绽放，蠢动的黑泥爬上熟悉之人的面孔，霸道地钻入眼窝，野蛮地吞噬血肉。
很多人的惨叫，悲鸣，祈求化作一根又一根将他束缚的锁链，撕扯着他的灵魂。
像这样重复着荒诞的梦境，已经是多少次了？
无尽的挣扎仿佛一场可笑的儿戏，他宛如行走在一片黑色的汪洋之中，看不到尽头，也无法逃离。
一切都是徒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的身躯开始厌倦，逐渐放弃反抗，任由黑色的海水将自己拖入海底之时，一阵无法忽视的刺痛从大脑瞬间传遍了全身的每一处神经。
就像是被人在头皮上扎满了针，然后一同刺入大脑一样。
他这是被怪物一口咬住了脑袋吗？
强烈的痛觉如同一口警钟，唤醒了他越发混沌的头脑。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弃。
他再度睁开双眼，忍着遍布全身的痛楚，孤注一掷地继续属于他的逃离。
然而刹那之间，左肩膀仿佛被什么东西穿刺，看不见的刀刃沿着伤口旋转，温热的液体喷涌而出，他抑制不住地仰头嘶吼出声。
靠，到底是什么玩意！
但在抬头那一瞬间，他注意到了。晦暗之中，一座高塔矗立在远方，隐约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这是……向导的灯塔！
有人来救他了，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离开的办法了！
强撑着破布般的身体，他向着黑暗世界中唯一一点光芒前进。
无数次机械地向前迈步，他处于清醒与昏沉的夹缝，反反复复昏沉之中，有一股暖意伴着丝丝酥麻的刺痛洋溢了全身。
不成规律的抚摸竟然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
…………
“……梧？”
遥远的男声反复呼唤他的姓名，他不堪其扰，不想被打断睡眠。但这道声音锲而不舍，越来越近，最终变得清晰而有力。
“程若梧？你醒了？”
他睁开沉重的双眼，发觉自己被锁在诊所的房间里，身上连着很多管子，医学机器显示着他的状态，墨河和几个向导在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房间内缓缓流淌着令人安心的白噪音，和睡梦中无数人嘶喊哭泣的混乱景象截然相反。
……他回来了。
“墨少将。”程若梧竭力转动身体看向墨河，干裂的嘴唇嗡动，声音嘶哑地开口：“苍石小队，任务失败。”
年已半百的墨河经历过数不清的战事，手上沾染着无数同族和异族的鲜血，他以为他对生死离别早已不再敏感，但一个月前收到小队近乎全灭的报告那一刻，他竟然有一瞬的手抖。
亲手栽培的小队经历了如此惨痛的伤亡，全队只剩下程若梧一个人从鬼门关堪堪爬过。
如果不是及时被人带回，如果不是找到了那个向导，恐怕程若梧也难逃一死。
直到亲眼看到程若梧醒来，他悬在半空之中的心才落下了一半。
“……回来就好。”墨河叹气，做了个手势让处理完程若梧身上伤口的向导们离去，“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程若梧一怔，闭上眼自检了一圈精神图景。
情况算不上好，除了污秽依然困扰着他外，恹恹的精神体在避风的洞窟内卷缩成一团，身上带着伤。
但是精神屏障被加强过，精神图景内留有一座灯塔长明，呼啸冷风之中隐约飘来一阵木质香味，这是向导留下的向导素，在帮助他稳定情绪。
“嗯，精神图景内仍然有污秽，不过它被抑制住了。” 程若梧答道，“墨少将，我睡了多久？”
“一个月。你被带回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已经处于狂化边缘了。”
那时一队的侦查哨兵在污染区边缘发现了如同血人般的程若梧，理智已经所剩无几。
“军队的医生帮你治疗了外伤，但精神上的事情我们束手无策，向导们无法进入你的精神图景。最后是白塔的一个向导学生帮你处理的，我用你的通讯器联系的，之后的疗程你自己联系她。”
墨河斟酌半晌，沉下声音：“报告具体情况吧。”
白塔的向导学生？
军队的向导是有几名S级向导的，如果他们都没办法让自己脱离险境，那这名白塔的向导应该相当厉害。
程若梧点点头，坐起身子加强自己的五感，用敏锐的听觉确认门外没有人之后，小声道：“苍石小队按照任务，清除R2星球污染区附近的畸变体之后深入救人，但当时黑水蔓延太过严重，我们只来得及救出5名村民。李队长、熊乐姐负责断后，单云、单枫和我负责护送村民，单云和单枫为了保护村民，被黑水吞噬了血肉。我将村民安全送离污染区之后想回去接应李队长和熊乐姐，但黑水已成潮，封锁了进去的路，恐怕他们两人……”
他不想说下去了，苍白的唇瓣张开又徒劳地闭合。
李成是这个队伍的队长，也是唯一的向导，他总爱操心队员的各种情况，被单云戏称为“男妈妈”。
熊乐天性开朗，是作战激进的哨兵，身上总是带着伤痕，但那个时候她和李成没有丝毫犹豫地一同选择了为他们断后，做他们的壁垒。
单云和和单枫是一对双胞胎姐弟，平时喜欢可爱的东西，但为了保护平民，他们却被黑水刺穿，变成了血肉模糊的丑陋模样。
他并肩作战的队友一个个都倒在了充满恶意的黑水之中，再无归还之日。
程若梧低下头：“我们还没来得及搜查黑水相关的线索。”
墨河长叹一声，拍拍程若梧的肩膀：“那个任务本来不该是你们去的，那里的污染数值太高，是我太心急了。黑水的事情就先放下吧，你这段时间应该好好修养。”
但是即使遭受了如此惨痛的重创，苍石小队的使命依然存在，不会因为任何人的逝去而停止，这就是任务，这就是军队。
墨河起身道：“我会重组苍石小队。这周周末白塔会举办今年的银烽战，我作为军方的人员出席，你到时候也来看看，抓点好苗子。”
“……是。”程若梧应声。
他知道，他必须得向前走，无论是为了军队的命令，为了死去的队友，或是为了处于水深火热的人类。
但唯有此刻，他希望能独自一人，缅怀逝去的战友。
墨河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没有再说什么，走出房间，轻轻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