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三月,春光明媚,处处散发着勃勃生机。

    经过两个月的朝堂争论,庆元帝与主战派力排众议,北伐一事终于定下了。

    收到消息的卿月和颜朗第三次入宫,接下了关于北伐的最新命令,至于战略商讨就与他们无关了,他们只需要收拾行李,到了说好的日子便出发。

    粮草兵马早在半年前就开始准备,只等朝会争论出一个结果,如今结果已出,余下便是等待帝王的命令了。

    卿月、颜朗他们不懂行军打仗,本以为会随军出行,还担心自家几个人乘坐马车会拖慢行军的速度。

    然而是他们想多了。

    在庆元帝看来,他们是暗棋,不到紧要关头绝不可轻易暴露身份与行踪,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搅乱整个计划。

    倒不是庆元帝不相信卿月他们,只是邕国国土辽阔,上上下下的官员加起来有成千上万个,即便是掌管天下生死的帝王,也做不到完全把控。

    且人心易变,那些掌权者里有敌国埋藏的奸细,肯定也有利欲熏通敌叛国的鼠辈。

    他们藏的深,并不是想拔除就能立即拔除的,庆元帝没少派人暗中调查,想肃清朝堂,只可惜收效不佳,天时地利人和总盘少一角。

    此次北伐集结了三十万大军,从征兵、筹集粮草,到后续战争的各方持续支持,涉及人员较广,军队一路北上动静很大,定然会引发百姓的惶恐与不安。

    接下来,朝廷要做的不仅是安抚百姓,还可趁此机会抛下引子钓大鱼,肃清邕国官场大部分毒瘤。

    ——

    三月初五,惠风和畅。

    这个时辰天还没有大亮,各家各户也还没起身干活,长青巷中一派平静祥和,偶尔有点虫鸣响动,立刻就会引起狗儿们的注意,朝着自家门口狂吠几声,那声音浑厚带着警惕,在静谧的巷弄里显得尤为突兀。

    “没人,可以走了。”

    颜宅关闭一整夜的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探出一个黑影贼兮兮地左右查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随即两辆马车先后驶出,黑影瞬间消失在门前,片刻后,马车离开颜宅,往巷口而去。

    车轱辘倾轧着青石地面,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不停在巷子里回荡,所过之处,狗儿们纷纷警觉出声,整条巷子都被动热闹起来。

    半刻钟后,马车渐行渐远,狗儿们的狂吠慢慢平息,长青巷再度回复平静,仿佛方才的动静只是半梦半醒之人的错觉。

    与此同时,好几个埋藏在颜宅附近的暗影悄无声息地从不同的方向离开,苗疆几人离京的消息也在权贵圈子里蔓延开来。

    上京城乱了。

    按照庆元帝和卿月他们商议的对策,卿月他们先行一步往南走,脚程慢些,在邻县官驿中歇一晚,翌日拂晓,趁着天还没完全亮,由庆元帝提前安排好的人替换,乘坐卿月他们的马车南下,造出回苗疆的假象。

    而卿月他们则在驿站中改头换面,等天亮后扮作商户,乘坐驿站准备的马车往北走,中途与庆元帝安排的护卫队汇合一起北上。

    至于三十万大军没那么快出发,按章程,预估要等到三月中旬,届时卿月他们已经走很远了,任谁也不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颜朗也不必担忧乘坐马车行程慢了,毕竟不管走的快,还是走的慢,都不会对大军有任何的影响。

    从上京城出发,乘坐马车抵达北境约摸需要一个半月,路上还算凉快,没有去年从南疆到上京城的路途难熬。

    枯燥依旧,胜在气候爽利,景色也是先前没见过的,新鲜得很。

    加之同行的人多了,一来二往,众人熟悉起来,玩法也多了,颜朗几人一改刚开始的忧愁,多了几分游玩的雅兴。

    他们行了一个月,终于到了朝堂重兵囤积的玉封城。

    护卫小队的队长提前派人入城安排好了食宿,他们一进城,立马就有人迎上来,给他们领路,一行人便赶往玉封城最好的客栈。

    客栈服务周到,这边刚下马车,守在门口的小伙计立即扬起笑容,自来熟地问安,询问客人路上平顺否?

    “客官们赶路许久都累坏了吧?房间已经安排妥帖了,诸位请随小人走。”

    小伙计一边殷勤地招待客人,一边指挥另一个伙计领马车到后院马棚。

    卿月他们不必操心行李的事,一会儿自会有人给他们送上来,他们跟着小伙计进入客栈大堂,入目还算宽敞开阔,厅内摆放了十几张茶桌,这个时辰竟还有零零散散几个茶客。

    “上房四间,中房五间,老爷、姑娘、公子请随小人上二楼。”

    小伙计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从卿月他们停下马车就开始观察,谁住上房,谁住中房,他心里门清,都不用特意询问了。

    客客气气跟卿月他们说完话,他的目光又转向了护卫小队长,笑道:“中房那边定房的壮士已经去瞧过了,想来他认得路,小人遣个伙计跟着,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他,怠慢之处,还望您海涵。”

    队长点点头,倒是没想为难一个小伙计,他笑着回道:“你说的哪里话,有人领路就行,你且领老爷、小姐、公子上楼吧!”

    “好嘞!”小伙计最喜欢这种大方又不会作妖的客人,躬身给队长行了一个礼,便乐呵呵请卿月他们上楼。

    卿月面上始终保持着浅淡的笑容,看上去就是个恬静温柔的闺中娇小姐,不太引人注目,对外的交际都是明堂叔和护卫队长在周旋。

    上楼前,她隐晦地看了护卫队长一眼,与他交流了一个眼神才转身上楼。

    四间上房紧挨在一处,很是方便。

    伙计介绍完房间,领了卿月几人的吩咐就下楼忙活了。

    廊道无人,明堂叔与宝山叔回了自己的房间,颜朗还不想回房便跟在卿月的圣女进了她和清枝的屋。

    屋门一关,隔绝了内外,他警惕的精神才能得到短暂的放松,一杯茶下肚,忍不住说道:“月儿,玉封城是前朝的国都,听闻有许多从前朝遗留下来的乐子,吃食什么的也很有特色,路上我也观察了路边的商贩,确实有点意思,不如我们住两天好好逛一逛再继续北上吧!反正也只剩下半个月的行程了,你看如何?”

    “不如何。”

    赶一天路本就很累了,好不容易在客栈住下,卿月可不想跟颜朗讨论什么吃喝玩乐。

    她只想早点洗漱睡觉,养精蓄锐,便道:“我们此行是为了正事,不是游玩,同行人里还有陛下的耳目,别以为相伴一个月就是兄弟了,我们做什么事,吃了什么,说了什么,估计都按日呈送到陛下案上。”

    颜朗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们一路上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即便到陛下跟前,也不怵。

    “无妨,他们是陛下的人,自然向着陛下。一开始我也觉得心里不爽,后面习惯就好了,管他们传什么话,日子我照样过,不影响什么。”

    颜朗嘿嘿两声,为自己的敞亮而得意,继续说道:“而且有陛下的人在,什么都提前安排好了,不必我们自己人操心,省事得很。”

    “是了。”

    卿月点点头,这话她还是很认同的,不管是住宿还是伙食都很不错,护卫队长顾虑到女眷,行程并不是特别赶,可谓是处处妥帖了。

    “对对对。”清枝也忙跟着附和。

    卿月:“一码归一码,我们有要务在身,玩乐之事且放一放,等打完仗卸下重担,我们返程时再好好玩一玩。”

    “也行。”颜朗并不执着于当下,是以毫不犹豫便应声,“返程的时间应该比现在充裕,玩起来也能更尽兴。”

    三人闲聊时声音微微收敛,也不敢讨论什么重要的事,就怕房间不隔音,被走廊路过的人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正好聊完一茬,小伙计敲响了房门,热水一入屋,颜朗一个大小伙子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呆了,急哄哄回到自己的房间。

    卿月和清枝简单梳洗沐浴,很快就躺到床上,齐齐发出舒服的喟叹。

    “圣女,要是咱们什么也不用管,每天呆在家中想躺就躺该多好啊!颠簸一个月,我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膘都瘦下去了,要是被我阿奶看到,肯定会很心疼,然后给我炖猪蹄子。”

    清枝碎碎念,很怀念在苗疆吃吃喝喝偶尔办点事的好日子,阿奶最疼她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她。

    那语气里的无奈与惆怅直接把卿月逗笑了,她侧翻身面对着清枝,伸手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打趣道:“哟,我们家清枝小宝贝想阿奶了呢!要不要我写一封信给二奶奶,让她老人家抓紧时间炖一锅猪蹄子,再命人快马加鞭送过来?”

    “去去去!”

    清枝娇哼一声,躲开了卿月作乱的手,假意生气说道:“你敢有这种想法,送来我还不敢吃呢!那么远,就算快马加鞭,送来也馊了,吃不得,白白浪费一锅好东西,要是阿奶知道我浪费她的心意,回苗疆之后,她老人家给我吃的就不是猪蹄子了,一顿竹笋炒肉少不了。”

    说到“竹笋炒肉”,两小姑娘不约而同大笑起来,你挠我胳肢窝,我就掐你腰间软肉,好一通闹腾,笑声欢快,直接传到隔壁颜朗的耳中,他突然有些酸,想着自己要是个姑娘就好了,那样月儿跟他肯定比跟清枝好。

    思及此,颜朗不仅打了个寒颤。

    娘呦,他八成是脑子进水了,竟然想变成姑娘,如果变成了姑娘还怎么娶月儿?

    不行,绝对不行。

    理智回笼,颜朗猛搓了一把自己的脸,整个人清醒多了。

    回想起自己犯的傻,他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段小插曲并没有让颜朗他们的生活有什么改变,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便到了四月中下旬。

    经过一个春季的滋养,北境褪去冬日的荒凉,随处可见郁郁葱葱的植被,生机勃发,倒是给了众人向上的积极暗示。

    卿月他们也结束一个半月的长途跋涉,到达目的地——北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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