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少糖鲜奶。
医院休息室供给的咖啡是随处可见的廉价货，滤出的咖啡汁只能说是勉强入口，你的同事们亲切地称其为刷锅水，而你往里面自己的杯子里加许多鲜奶，还会扔一颗糖浆把咖啡特有的苦味掩盖大半。
牛奶会把咖啡中和成温柔的棕色。你一个对咖啡颇有研究的好友总是对你的习惯痛心，每次在休息室碰见你就深呼吸捏紧手里的杯子以表维护正统的割席之意。
“你以前不是不喝咖啡吗。”她看你低头看手机，抿了几口咖啡。你们是医学院的同期，曾经的舍友，现在的室友。医学生的课业重，为了提起精神，你喝的都是你爸爸珍藏的、价格丧心病狂的顶级安溪铁观音——你撒娇求了好久才蹭到的一小盒。
“怎么，我喝咖啡犯法。“你笑了笑，依旧盯着屏幕。
“六十万一斤的铁观音，百元一袋的咖啡豆。”你好友说，“我还是希望你选铁观音。”
你终于看向她，你们认识这么多年，她的潜台词你很轻易就能读懂。最近有个警局富二代在追求你，攻势猛烈，送花送珠宝送补品，虽然你都拒绝了，但是这位铁观音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贵重的礼物源源不断往保卫处塞，甚至联系了院长约你吃饭，为了给上司一个面子，你赴约了一次，结果对方更频繁地想与你接触，医院的八卦传得比病毒还快，全院上下从医生到病人，从管理层到保洁阿姨都知道你们俩的事情，担忧的，羡慕的，嫉妒的，撺掇的……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想来打探打探。
至于咖啡豆……你垂下眼睛，不作声，一口气把咖啡喝完，下肚的更多的是奶味和甜味，而心脏在□□作用前就开始乱跳，在胸腔里震颤，撞得你想干呕。
你的好友恨铁不成钢地踢你的脚，“我求你了，四年了。你是不是又去看他了。”
你说：“他出来了。”不过你还是没见到人，这四年来你每一次探访对方都拒绝了。邱刚敖出狱的日子你反而见到的是张崇邦，你们聊了几句。
张警官最后伸出手，说：“珍重。”
物是人非。四年，一届世界杯，一只适龄母象可以生两只小象，也可以把住院医师变成主治医师。你一直觉得自己尚算年轻，心态一直和毕业生差不多，和张崇邦握手的时候你才察觉到身上停滞的时间疯狂地流逝，奔涌的长河汹汹向前，现实终于归位。
门卫送过来的玫瑰花束堆在角落，香味太浓郁了，就很刺鼻。
“不过他还真有‘恒心’。”好友比了一个引号手势。
你自知自己的条件还不至于到一个富二代狂热洒金的地步，也挺无语的，一言以蔽之：“闲人。”
“你悄悄跟我说，你是不是救了他，给他做了台隐秘的手术，所以他要以身相许。”
“……”你沉默了一下，“怎么救，我个产科医生给他接生吗。”
“那你搞大了他的肚子？”
“我何德何能。”
你的手机响起你特意为工作设置的铃声，你立刻起身，边接电话边叮嘱好友,“帮我洗个杯子，我爱你。”
好友举起杯子，“回来吃火锅。”
邱刚敖是被吵醒的。
先是救护车的声音，然后是不同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他落脚的地方在偏远郊野的废弃仓库，虽然他所住的地方周围一圈都没人，但是香港就这么点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再过去一些，就是有成捆扎堆的难民，穷人，流氓……理论上讲，这应该是个贫民窟。
他睡眠浅，一有动静就完全清醒了，他躺在沙发上听了一会，从男男女女胡乱的字句中大致整合了基本的情况：一个临产的孕妇，一个激动的男人和他的马仔，几名医生。
冲突愈演愈烈，完全没有消融的势头，邱刚敖完全没办法再睡过去，于是起身洗了把脸，难得有点心思走到窗边，往外探了一眼。
大块头的地痞正在和他们对话——可能用对骂更合适，抬担架的年轻医生似乎是被吓坏了，抬上车的时候，手滑了一下。
地痞抬手就要挥过去，一直被他挡住的人终于露出来。
霎时万物死而复生。
她的长发盘起来，显得十分干练，但是有点憔悴，有黑眼圈，嘴唇都是苍白的。她站在虎背熊腰的地痞身前摘下眼镜，毫无惧色，挥手让其他人继续，说话声音清亮且有力。
“三家医院拒收你老婆，是我，我和我的同事愿意担着风险来救！”
记忆是不讲理的强盗，要珍藏的时候抢夺殆尽，要遗忘的时候全数交还。邱刚敖的伙伴出狱后都有自己的生活，家庭、工作、伴侣，只有他一直隐蔽在暗处汲取仇恨生存，仇恨的怪物会在每个夜晚抓挠他的灵魂，让他痛苦，然后从淋淋鲜血中蜕变，雨夜和法庭的梦魇变成了他最锐利的爪和牙。
一次监狱放风，外面刚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风卷着青草和阳光吹进邱刚敖的领口和袖管，也刮起了他耳边的头发，温柔如情人细语。
——邱警官。
——邱刚敖。
——敖哥。
——阿敖。
“一个护士别插嘴，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医生，会救你老婆的医生！”她举起胸前的工作证，“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会救你老婆和孩子，在那之前你要先把我们揍一顿是吗，他是实习医生，我带他的，你冲我来，打啊！”
她强硬地挡在所有人前面，指着对方鼻子骂。
地痞的肌肉紧绷，青筋一根根暴起，邱刚敖也摸到了墙边的钢管，死死盯着。
实习医生低头小力地拽了你一下，你知道孕妇已经搭载完毕，没有时间和她丈夫扯皮了，扭头钻上车，车门关闭前搁下一句：“你要是有心就到医院来看。”
有个脾气比较冲的马仔冲着开走的救护车骂了几句，被领头的恶狠狠地拍了脑袋。他们刚要备车，却对上了一个黑衣服的男人。
他拿着钢管，嘴角噙着很淡的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产妇的状况很糟，她没有产检记录，一切都只能靠你来判断，情况不乐观，剖腹产后产妇大出血，新生儿也没呼吸，好在救治顺利，婴儿开始啼哭，产妇的生命体征也恢复正常。一场小手术下来比以往要十几个小时的都累，你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上一次睡觉好像是前天，至于恐吓，说不害怕是假的，毋庸置疑，如果母子殒命，死的绝对不止两个人。
你的好友看你从电梯出来，快步上前，“疯女人，你都上工多长时间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那群精神病拿你剖腹产，我这么大一个医生放在这里你不会叫我吗？！”
你有点脱力，她扶着你坐到椅子上，你拧半天拧不开一瓶矿泉水，“和她老公吵的是我，要上手术台就甩锅那也太不是人了，啧，怎么拧不开。”
她万分嫌弃地帮你拧开盖子。
“……”你顿了一会，摸了摸肚子，“我去吃个饭。火锅？”
“我给你买了饭，你带回去吃完洗完睡一觉吧，不准开车！不然我跟警察举报你疲劳驾驶。”
你的确快睁不开眼睛了，嬉皮笑脸地朝她敬礼，“yes，madam。”
刚准备起身，好友就拉住了你的胳膊，“等一下。”
你一个激灵，“什么，别乱吓我，我心脏不好的。”
护士站那的男人俨然是几个小时前你指着鼻子骂过的家伙，不过他看起来狼狈很多，半张脸肿胀，手臂和脖子也有紫红色的淤痕。
你看向好友，好友也惊讶地看着你，“你打的？”
“怎么可能。”
地痞还抱着一束黄色的花，你好友压抑不住内心澎湃的吐槽欲，“不是吧，现在的人怎么喜欢给女人送花，老婆刚生完孩子至少煲个鸡汤。”提个水果也行啊，追你的富二代要是送的是水果，保洁阿姨也不用那么辛苦地每天都要收拾溃烂的花。
你也想起了屋内的花，想着要不要拿回去熏厕所。
“医生。”
你站起来，说：“这位家属，你老婆在楼上住院部，十二楼。”
地痞努力收着声，紧张地把花束举到你面前，“医生，我是个混蛋，我不该骂你还威胁你，还有你的同事，我对不住你，向你道歉。这束花……”
你：“……”
你：“花就算了吧。”家里就一个厕所不够放。
男人神色一变，慌乱起来，声音颤抖，“我求你了，医生，收下吧，我……求你了医生！”
他竟然是直接跪了下来，膝盖碰地的声响引来了不少目光。
一身黑色的男人坐在铁箱上笑着看他们，手边是扭曲的钢管。身体的剧痛让跪着的几人忍不住小声□□，伤口不断涌出温热的血液，流到地上和尘土还有垃圾汇聚。
“她不收，你就跪下去，哭，求到她收为止。”
“记得，要诚、心、道、歉，医闹不好，你知道吧。”
“我会等你的好消息的。”
你好友低声喝他：“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少在这施展你们的流氓做派！”
你也又怒又恼，“起来啊，去看你老婆去。”
“医生，是我错了！我畜牲，求你收下吧！”
你努力把火气憋回去，深呼吸几下，把花束抢过来，“收收收，别跪了，你是不是想我被炒。”
地痞面露喜色，又说了些万分感激的话，拖着一条腿缓步离开。
你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愣住了。
他给的是一束黄玫瑰，娇嫩的花瓣上还流淌着喷洒的水露。
——“你笑什么。”
你抿起嘴，眼睛弯弯，手指拨弄鲜艳的花朵，“没。”
“你还笑，喂怎么了，我送个花而已。”
“我就笑一下。”
“我都当了十几年警察了，你肯定瞒了什么，快说，别逼我用审讯手段。”
“服了你了，我只是在想男人怎么都给女人送红玫瑰。”
“你被其他人送过。”
“嗯。”
“还给我。”
你侧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男人的手顺势放在你的肩膀，你说：“敖哥，送给女士的花可不能拿回去。”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让别人留着不喜欢的东西。”
“谁说我不喜欢。”你能感觉到肩膀收紧的力道，邱刚敖比你高一些，衬衣勾勒出他流畅漂亮的身体曲线，背头发型和黑框眼镜给了他学生气的伪装。
“……”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爸每年都会给我妈咪送花，顺便给我几枝。”注意量词，一束和几枝，仿佛是超市买大瓶饮料上面粘着的同款小包装。
你装可怜，“不生气了嘛。”
邱刚敖收回手，掩饰般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喜欢什么花。”
你想了想，说：“黄玫瑰。”
医院休息室供给的咖啡是随处可见的廉价货，滤出的咖啡汁只能说是勉强入口，你的同事们亲切地称其为刷锅水，而你往里面自己的杯子里加许多鲜奶，还会扔一颗糖浆把咖啡特有的苦味掩盖大半。
牛奶会把咖啡中和成温柔的棕色。你一个对咖啡颇有研究的好友总是对你的习惯痛心，每次在休息室碰见你就深呼吸捏紧手里的杯子以表维护正统的割席之意。
“你以前不是不喝咖啡吗。”她看你低头看手机，抿了几口咖啡。你们是医学院的同期，曾经的舍友，现在的室友。医学生的课业重，为了提起精神，你喝的都是你爸爸珍藏的、价格丧心病狂的顶级安溪铁观音——你撒娇求了好久才蹭到的一小盒。
“怎么，我喝咖啡犯法。“你笑了笑，依旧盯着屏幕。
“六十万一斤的铁观音，百元一袋的咖啡豆。”你好友说，“我还是希望你选铁观音。”
你终于看向她，你们认识这么多年，她的潜台词你很轻易就能读懂。最近有个警局富二代在追求你，攻势猛烈，送花送珠宝送补品，虽然你都拒绝了，但是这位铁观音没有一点放弃的意思，贵重的礼物源源不断往保卫处塞，甚至联系了院长约你吃饭，为了给上司一个面子，你赴约了一次，结果对方更频繁地想与你接触，医院的八卦传得比病毒还快，全院上下从医生到病人，从管理层到保洁阿姨都知道你们俩的事情，担忧的，羡慕的，嫉妒的，撺掇的……什么奇形怪状的人都想来打探打探。
至于咖啡豆……你垂下眼睛，不作声，一口气把咖啡喝完，下肚的更多的是奶味和甜味，而心脏在□□作用前就开始乱跳，在胸腔里震颤，撞得你想干呕。
你的好友恨铁不成钢地踢你的脚，“我求你了，四年了。你是不是又去看他了。”
你说：“他出来了。”不过你还是没见到人，这四年来你每一次探访对方都拒绝了。邱刚敖出狱的日子你反而见到的是张崇邦，你们聊了几句。
张警官最后伸出手，说：“珍重。”
物是人非。四年，一届世界杯，一只适龄母象可以生两只小象，也可以把住院医师变成主治医师。你一直觉得自己尚算年轻，心态一直和毕业生差不多，和张崇邦握手的时候你才察觉到身上停滞的时间疯狂地流逝，奔涌的长河汹汹向前，现实终于归位。
门卫送过来的玫瑰花束堆在角落，香味太浓郁了，就很刺鼻。
“不过他还真有‘恒心’。”好友比了一个引号手势。
你自知自己的条件还不至于到一个富二代狂热洒金的地步，也挺无语的，一言以蔽之：“闲人。”
“你悄悄跟我说，你是不是救了他，给他做了台隐秘的手术，所以他要以身相许。”
“……”你沉默了一下，“怎么救，我个产科医生给他接生吗。”
“那你搞大了他的肚子？”
“我何德何能。”
你的手机响起你特意为工作设置的铃声，你立刻起身，边接电话边叮嘱好友,“帮我洗个杯子，我爱你。”
好友举起杯子，“回来吃火锅。”
邱刚敖是被吵醒的。
先是救护车的声音，然后是不同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他落脚的地方在偏远郊野的废弃仓库，虽然他所住的地方周围一圈都没人，但是香港就这么点大，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无人区，再过去一些，就是有成捆扎堆的难民，穷人，流氓……理论上讲，这应该是个贫民窟。
他睡眠浅，一有动静就完全清醒了，他躺在沙发上听了一会，从男男女女胡乱的字句中大致整合了基本的情况：一个临产的孕妇，一个激动的男人和他的马仔，几名医生。
冲突愈演愈烈，完全没有消融的势头，邱刚敖完全没办法再睡过去，于是起身洗了把脸，难得有点心思走到窗边，往外探了一眼。
大块头的地痞正在和他们对话——可能用对骂更合适，抬担架的年轻医生似乎是被吓坏了，抬上车的时候，手滑了一下。
地痞抬手就要挥过去，一直被他挡住的人终于露出来。
霎时万物死而复生。
她的长发盘起来，显得十分干练，但是有点憔悴，有黑眼圈，嘴唇都是苍白的。她站在虎背熊腰的地痞身前摘下眼镜，毫无惧色，挥手让其他人继续，说话声音清亮且有力。
“三家医院拒收你老婆，是我，我和我的同事愿意担着风险来救！”
记忆是不讲理的强盗，要珍藏的时候抢夺殆尽，要遗忘的时候全数交还。邱刚敖的伙伴出狱后都有自己的生活，家庭、工作、伴侣，只有他一直隐蔽在暗处汲取仇恨生存，仇恨的怪物会在每个夜晚抓挠他的灵魂，让他痛苦，然后从淋淋鲜血中蜕变，雨夜和法庭的梦魇变成了他最锐利的爪和牙。
一次监狱放风，外面刚好是个难得的好天气，风卷着青草和阳光吹进邱刚敖的领口和袖管，也刮起了他耳边的头发，温柔如情人细语。
——邱警官。
——邱刚敖。
——敖哥。
——阿敖。
“一个护士别插嘴，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是医生，会救你老婆的医生！”她举起胸前的工作证，“你不用担心，我绝对会救你老婆和孩子，在那之前你要先把我们揍一顿是吗，他是实习医生，我带他的，你冲我来，打啊！”
她强硬地挡在所有人前面，指着对方鼻子骂。
地痞的肌肉紧绷，青筋一根根暴起，邱刚敖也摸到了墙边的钢管，死死盯着。
实习医生低头小力地拽了你一下，你知道孕妇已经搭载完毕，没有时间和她丈夫扯皮了，扭头钻上车，车门关闭前搁下一句：“你要是有心就到医院来看。”
有个脾气比较冲的马仔冲着开走的救护车骂了几句，被领头的恶狠狠地拍了脑袋。他们刚要备车，却对上了一个黑衣服的男人。
他拿着钢管，嘴角噙着很淡的笑，眼睛里却毫无笑意。
产妇的状况很糟，她没有产检记录，一切都只能靠你来判断，情况不乐观，剖腹产后产妇大出血，新生儿也没呼吸，好在救治顺利，婴儿开始啼哭，产妇的生命体征也恢复正常。一场小手术下来比以往要十几个小时的都累，你愣了一会才想起自己上一次睡觉好像是前天，至于恐吓，说不害怕是假的，毋庸置疑，如果母子殒命，死的绝对不止两个人。
你的好友看你从电梯出来，快步上前，“疯女人，你都上工多长时间了，万一出了什么事那群精神病拿你剖腹产，我这么大一个医生放在这里你不会叫我吗？！”
你有点脱力，她扶着你坐到椅子上，你拧半天拧不开一瓶矿泉水，“和她老公吵的是我，要上手术台就甩锅那也太不是人了，啧，怎么拧不开。”
她万分嫌弃地帮你拧开盖子。
“……”你顿了一会，摸了摸肚子，“我去吃个饭。火锅？”
“我给你买了饭，你带回去吃完洗完睡一觉吧，不准开车！不然我跟警察举报你疲劳驾驶。”
你的确快睁不开眼睛了，嬉皮笑脸地朝她敬礼，“yes，madam。”
刚准备起身，好友就拉住了你的胳膊，“等一下。”
你一个激灵，“什么，别乱吓我，我心脏不好的。”
护士站那的男人俨然是几个小时前你指着鼻子骂过的家伙，不过他看起来狼狈很多，半张脸肿胀，手臂和脖子也有紫红色的淤痕。
你看向好友，好友也惊讶地看着你，“你打的？”
“怎么可能。”
地痞还抱着一束黄色的花，你好友压抑不住内心澎湃的吐槽欲，“不是吧，现在的人怎么喜欢给女人送花，老婆刚生完孩子至少煲个鸡汤。”提个水果也行啊，追你的富二代要是送的是水果，保洁阿姨也不用那么辛苦地每天都要收拾溃烂的花。
你也想起了屋内的花，想着要不要拿回去熏厕所。
“医生。”
你站起来，说：“这位家属，你老婆在楼上住院部，十二楼。”
地痞努力收着声，紧张地把花束举到你面前，“医生，我是个混蛋，我不该骂你还威胁你，还有你的同事，我对不住你，向你道歉。这束花……”
你：“……”
你：“花就算了吧。”家里就一个厕所不够放。
男人神色一变，慌乱起来，声音颤抖，“我求你了，医生，收下吧，我……求你了医生！”
他竟然是直接跪了下来，膝盖碰地的声响引来了不少目光。
一身黑色的男人坐在铁箱上笑着看他们，手边是扭曲的钢管。身体的剧痛让跪着的几人忍不住小声□□，伤口不断涌出温热的血液，流到地上和尘土还有垃圾汇聚。
“她不收，你就跪下去，哭，求到她收为止。”
“记得，要诚、心、道、歉，医闹不好，你知道吧。”
“我会等你的好消息的。”
你好友低声喝他：“你干什么！这里是医院，少在这施展你们的流氓做派！”
你也又怒又恼，“起来啊，去看你老婆去。”
“医生，是我错了！我畜牲，求你收下吧！”
你努力把火气憋回去，深呼吸几下，把花束抢过来，“收收收，别跪了，你是不是想我被炒。”
地痞面露喜色，又说了些万分感激的话，拖着一条腿缓步离开。
你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愣住了。
他给的是一束黄玫瑰，娇嫩的花瓣上还流淌着喷洒的水露。
——“你笑什么。”
你抿起嘴，眼睛弯弯，手指拨弄鲜艳的花朵，“没。”
“你还笑，喂怎么了，我送个花而已。”
“我就笑一下。”
“我都当了十几年警察了，你肯定瞒了什么，快说，别逼我用审讯手段。”
“服了你了，我只是在想男人怎么都给女人送红玫瑰。”
“你被其他人送过。”
“嗯。”
“还给我。”
你侧身躲开他伸过来的手，男人的手顺势放在你的肩膀，你说：“敖哥，送给女士的花可不能拿回去。”
“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让别人留着不喜欢的东西。”
“谁说我不喜欢。”你能感觉到肩膀收紧的力道，邱刚敖比你高一些，衬衣勾勒出他流畅漂亮的身体曲线，背头发型和黑框眼镜给了他学生气的伪装。
“……”
“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爸每年都会给我妈咪送花，顺便给我几枝。”注意量词，一束和几枝，仿佛是超市买大瓶饮料上面粘着的同款小包装。
你装可怜，“不生气了嘛。”
邱刚敖收回手，掩饰般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你喜欢什么花。”
你想了想，说：“黄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