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知了叫得震天响，穗穗攥着蒲扇在邮局门口转第三圈。小满骑在她腰上揪辫子，奶声奶气学舌：“通、通知西——”
“是通知书！”穗穗戳闺女鼓囊囊的腮帮子，“你哥要是考不上，咱家房顶都得让你掀了。”
话音未落，绿皮自行车叮铃铃冲进巷子。邮差老张举着牛皮纸信封喊：“老陆家的！清北大学！”
筒子楼炸了锅。整栋楼的窗户噼里啪啦推开，邻居们探出脑袋，王婶的擀面杖哐当掉进面盆，赵叔把洗脚盆敲成锣：“老陆家出状元喽！” 。卫东正在水龙头下冲头，肥皂泡糊了满脸：“啥？洗衣机说明书到了？”
“是录取通知书！”穗穗抖开信封的手直打颤，“机械工程系...这专业是不是修拖拉机的？”
陆建国不知从哪冒出来，四个兜的军装汗湿贴在背上：“是造飞机大炮的。”
小满骑在爸爸脖子上抢过通知书，口水滴在"清北大学”四个红字上。卫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要抢，兄妹俩绕着晾衣绳转圈。
傍晚的厨房飘着红烧肉香。穗穗把蜂窝煤炉子捅得火星四溅，铝锅里炖着王婶送的老母鸡。小满坐在地砖上剥蒜，白胖手指染得黄澄澄：“给哥...补补！”
“补过头要流鼻血的。”卫东蹲在门口择芹菜，忽然被砸了颗青枣。李小娟推着二八大杠笑弯了腰：“阿姨让我捎的杨梅酒，说是能解腻。”
……
六仙桌摆得满满当当。赵叔端来韭菜盒子，王婶捧着绿豆凉粉，连供销社主任都拎着两瓶橘子汽水。小满举着铁皮青蛙满屋跑，把“清北”念成“青蛙”。惹得房梁上的燕子直扑棱。
“要说东子随我！”赵叔抿着酒吹牛，“当年我给他讲鸡兔同笼......”
“得了吧！”王婶抢过话头，“还不是穗穗天天变着法做好吃的？那会儿面粉多金贵，她愣是能烙出十八样点心。”
卫东耳尖通红地扒饭，碗里突然多出个油亮亮的鸡腿，抬头撞见父亲躲闪的目光。
林秀琴踩着高跟鞋出现时，红烧肉刚端上桌。米色风衣裹着香水味，惊得赵叔筷子上的粉条掉进酒杯。
“东东...”林秀琴从皮包里摸出块梅花表，“妈给你准备的...”
卫东突然起身盛汤，铝勺碰着锅沿叮当响：“阿姨认错人了，我娘在腌酸菜呢。”
“周穗穗！”林秀琴突然拔高嗓门，“你教唆孩子不认亲娘！”
满屋寂静。陆建国顿了顿：“林会计，东儿满月那晚你在友谊商店吧？”
旧疤被揭开，林秀琴踉跄着扶住门框，慌忙的走了。
……
晚饭过后，卫东蹲在葡萄架下喂麻雀。李小娟的自行车铃惊得鸟群四散，车筐里堆着黄桃罐头。卫东耳尖泛红地接过玻璃瓶：“你、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供销社王婶说的。”姑娘马尾辫一甩，“她说你小时候偷罐头，被穗姨追着绕大院跑了三圈。”
……
夜深人静时，穗穗翻出个铁皮盒。里头装着卫东从小到大闯祸写的检讨书，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七岁那年用拼音写的《我的理想》，"xiǎng dāng kē xué jiā"的"kē"字还画了个小狗代替。
阁楼传来吱呀声。—小丫头把自己的布老虎塞进行李箱，插着腰奶声奶气地宣布：“虎虎陪哥哥！”
……
火车站的人潮挤散蝉鸣。
“到了先拍电报！”穗穗往儿子兜里塞手绢包，“里头有粮票和钱，缝在内衬了...”
“知道啦！藏得比特务还隐蔽！”卫东弯腰抱妹妹，小满突然揪住他耳朵：“哥——回——家——” ，三个音节砸得卫东眼眶发烫。
陆建国突然出声，“这回去北京......”
“知道知道！”卫东抢过话头，“要常写信，要喝热水，不能跟人打架。”突然被塞进怀里的军用水壶烫了手，里头飘出熟悉的麦乳精香。汽笛声吞没未尽的话语。
卫东半个身子探出车窗，身后是踮脚偷看的父亲，和啃着桃酥满脸屑的小满。
蝉鸣渐远，铁轨震动带走盛夏。陆建国突然轻咳：“下周我送猪肉白菜饺子去。”
“坐火车送？”穗穗笑着撞他肩膀，眼泪悄悄滴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
筒子楼的黄昏格外寂静。穗穗机械地搅着凉透的麦乳精，忽然问：“东子该到济南了吧？”
“过黄河了。”陆建国对着全国铁路图比划，红铅笔停在河北境内，“明早六点抵京。”
小满趴在新换的中国地图上，蜡笔圈住北京的位置，旁边画了个歪扭的小人——戴眼镜的哥哥骑着铁皮青蛙，冲向星辰大海。
“是通知书！”穗穗戳闺女鼓囊囊的腮帮子，“你哥要是考不上，咱家房顶都得让你掀了。”
话音未落，绿皮自行车叮铃铃冲进巷子。邮差老张举着牛皮纸信封喊：“老陆家的！清北大学！”
筒子楼炸了锅。整栋楼的窗户噼里啪啦推开，邻居们探出脑袋，王婶的擀面杖哐当掉进面盆，赵叔把洗脚盆敲成锣：“老陆家出状元喽！” 。卫东正在水龙头下冲头，肥皂泡糊了满脸：“啥？洗衣机说明书到了？”
“是录取通知书！”穗穗抖开信封的手直打颤，“机械工程系...这专业是不是修拖拉机的？”
陆建国不知从哪冒出来，四个兜的军装汗湿贴在背上：“是造飞机大炮的。”
小满骑在爸爸脖子上抢过通知书，口水滴在"清北大学”四个红字上。卫东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要抢，兄妹俩绕着晾衣绳转圈。
傍晚的厨房飘着红烧肉香。穗穗把蜂窝煤炉子捅得火星四溅，铝锅里炖着王婶送的老母鸡。小满坐在地砖上剥蒜，白胖手指染得黄澄澄：“给哥...补补！”
“补过头要流鼻血的。”卫东蹲在门口择芹菜，忽然被砸了颗青枣。李小娟推着二八大杠笑弯了腰：“阿姨让我捎的杨梅酒，说是能解腻。”
……
六仙桌摆得满满当当。赵叔端来韭菜盒子，王婶捧着绿豆凉粉，连供销社主任都拎着两瓶橘子汽水。小满举着铁皮青蛙满屋跑，把“清北”念成“青蛙”。惹得房梁上的燕子直扑棱。
“要说东子随我！”赵叔抿着酒吹牛，“当年我给他讲鸡兔同笼......”
“得了吧！”王婶抢过话头，“还不是穗穗天天变着法做好吃的？那会儿面粉多金贵，她愣是能烙出十八样点心。”
卫东耳尖通红地扒饭，碗里突然多出个油亮亮的鸡腿，抬头撞见父亲躲闪的目光。
林秀琴踩着高跟鞋出现时，红烧肉刚端上桌。米色风衣裹着香水味，惊得赵叔筷子上的粉条掉进酒杯。
“东东...”林秀琴从皮包里摸出块梅花表，“妈给你准备的...”
卫东突然起身盛汤，铝勺碰着锅沿叮当响：“阿姨认错人了，我娘在腌酸菜呢。”
“周穗穗！”林秀琴突然拔高嗓门，“你教唆孩子不认亲娘！”
满屋寂静。陆建国顿了顿：“林会计，东儿满月那晚你在友谊商店吧？”
旧疤被揭开，林秀琴踉跄着扶住门框，慌忙的走了。
……
晚饭过后，卫东蹲在葡萄架下喂麻雀。李小娟的自行车铃惊得鸟群四散，车筐里堆着黄桃罐头。卫东耳尖泛红地接过玻璃瓶：“你、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个？”
“供销社王婶说的。”姑娘马尾辫一甩，“她说你小时候偷罐头，被穗姨追着绕大院跑了三圈。”
……
夜深人静时，穗穗翻出个铁皮盒。里头装着卫东从小到大闯祸写的检讨书，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七岁那年用拼音写的《我的理想》，"xiǎng dāng kē xué jiā"的"kē"字还画了个小狗代替。
阁楼传来吱呀声。—小丫头把自己的布老虎塞进行李箱，插着腰奶声奶气地宣布：“虎虎陪哥哥！”
……
火车站的人潮挤散蝉鸣。
“到了先拍电报！”穗穗往儿子兜里塞手绢包，“里头有粮票和钱，缝在内衬了...”
“知道啦！藏得比特务还隐蔽！”卫东弯腰抱妹妹，小满突然揪住他耳朵：“哥——回——家——” ，三个音节砸得卫东眼眶发烫。
陆建国突然出声，“这回去北京......”
“知道知道！”卫东抢过话头，“要常写信，要喝热水，不能跟人打架。”突然被塞进怀里的军用水壶烫了手，里头飘出熟悉的麦乳精香。汽笛声吞没未尽的话语。
卫东半个身子探出车窗，身后是踮脚偷看的父亲，和啃着桃酥满脸屑的小满。
蝉鸣渐远，铁轨震动带走盛夏。陆建国突然轻咳：“下周我送猪肉白菜饺子去。”
“坐火车送？”穗穗笑着撞他肩膀，眼泪悄悄滴在锈迹斑斑的铁轨上。
筒子楼的黄昏格外寂静。穗穗机械地搅着凉透的麦乳精，忽然问：“东子该到济南了吧？”
“过黄河了。”陆建国对着全国铁路图比划，红铅笔停在河北境内，“明早六点抵京。”
小满趴在新换的中国地图上，蜡笔圈住北京的位置，旁边画了个歪扭的小人——戴眼镜的哥哥骑着铁皮青蛙，冲向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