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巷尾,两旁摊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石板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过,着眼望去皆是素衣素服,偶有些青黄与灰蓝艳色,霎然间一身穿着绛色锦衣,头戴玉冠高高束起,玉珂琼佩,身后随着一行人,有担着东西的,也有捧着东西的,不知是谁家的好儿郎来了他们这地,只道这是哪位郎君,原是柳之云,皆因阿母不让出门,现如今已一月有余方才将放出来。

    行在石板路上的柳之云昨儿方得太医亲说身体已然大好,比以往都要康健,遂昨儿进宫里谢了皇恩,晚间归来已太晚,未能出了府来,且说那天他央着阿父写帖子,父亲告知了他阿母,公主遣了身边的叶妈妈备上了厚礼送至唐小婵家中,道是,柳之云身体还未康健,后面好了再行会拜,现遣了心腹妈妈送厚礼来。

    柳端看着两边的菜蔬摊贩,人群往来,一面拦着不让人群挤着他家郎君,嘴里说道:“郎君,莫若是先前坐了马车进来。”

    柳之云抬了下巴淡淡地道:“阿姐走得,我就走不得了?莫要多嘴。”

    柳端同着担着东西的从人行了不多路,到了一条小巷,柳之云按着季清给的地址一路上望了去,街坊邻舍有见着柳之云和从人的,心里都嘀咕哩,这是哪家的郎君,怎生的天资富贵,举手投足皆是矜贵,都没敢上前攀谈。

    柳十一上前一步望向门前,躬身道:“郎君,这就是唐娘子住所。”

    “叩门。”柳之云撇开扇子扇着,只得些微弱的风,这一路行来有些炎热。

    柳端见状,取出一纸扇同着柳之云扇风:“晨上屋里的丫头回了郎君,今儿穿这身热的哩。”

    “得嘞,您不听,唐娘子家中兴许还没得冰给您下下热气,怎生是好。”遂又说道:“十八,回府去将郎君的夏碧纱来。”

    十八应喏,回了去。

    柳十一将叩了几次门了,皆无人回应回身禀道:“郎君,想是娘子不在家。”

    “呀,你们这是谁家的哩?找谁?”柳之云蹙着眉正欲说话,邻舍领着孩童挎着篮子正开门将出来,就见着对门李家郎君门前一行人担着箱子围着哩,遂开口询问哩。

    柳端上前一揖问询了:“请问阿婆,这屋子的主人可在家哩。”

    领舍见这几人各个生得都是整齐模样,其中那穿绛色衣衫的尤为突出,便想着应不是什么不好的人,况她也晓得唐小婵有个摊贩吃食生意,保不齐是为这事来得,忽略了一行人担的箱子了。

    “叩门了若是不在家,应是去前街那头尾宅上去了,你们上那瞧瞧去。”领舍说着,回了一礼:“我这还得买菜去哩。”牵着小童将走。

    柳之云道:“劳烦阿婆指明了路,我同着一同去。”

    “行哩。”

    柳之云带着柳端随着阿婆去了街头,其余人等皆在这里候着。

    行路不多时,阿婆指着一宅邸道:“这里哩,郎君叩门询问询问,阿婆先去了。”说完牵着小童入了人群中。

    柳端收了纸扇,斜插后腰上,上前一布前去叩门:“叩叩叩。”

    门房开了角门,一人探出头来,望着两位鲜衣郎君,疑惑了,道:“两位寻谁哩?”

    柳端:“请问唐娘子可在家中。”

    门房:“在哩,你们是?”

    柳端:“请小哥进去回禀了来,说道是柳家郎君前来拜谢娘子大恩。”

    “得嘞,我家主人不在家中,怠慢了,天气燥热两位且在檐下遮遮阳,小的进去回禀了来。”遂掩了角门回了去。

    门房进了院里,唤着了一丫头道:“前门来了两位郎君,称姓柳,寻六娘子。”丫头听了回了屋里禀了唐小婵。

    唐小婵放下手中的书,按了按头,有点无奈,不多久前公主府才遣人送了许多礼来,今儿正主就来了,她现好不易没了心悸了,那人却来了。

    “娘子?”七音见唐小婵听了回话只放下了书便走了神,开口唤了她。

    “啊?”还想着事的唐小婵啊的应了一声。

    锦儿低头说着:“娘子,外面说是人寻呢,若是不想见,我同七音姐姐打发人回了去。”

    回过神的唐小婵不知怎好:“算了,七音姐姐今儿我就先回了。”

    “锦儿,同雁儿说声,若还要在顽会,就在这,我们这边先回了。”

    锦儿:“是。”

    七音笑着道:“郎君走后,我们都不怎出门了,娘子若得空定要多来坐坐,郎君书房里的书多着哩。”

    两人说着几句闲话,锦儿回了来:“娘子,雁儿同她们顽着哩,不管她去,让她自个回来吧。”遂上前去取了唐小婵的防晒青玉薄衫,替唐小婵穿罩在外面。

    唐小婵嘱咐着:“走了哈,关好门哩。”

    七音同众丫头福了福身道:“晓得哩。”

    唐小婵同着锦儿出了门,一眼就见着站在屋檐下的柳之云了,心中暗暗想到:“果然是富贵人家的郎君,耀眼如红日。”

    柳之云听着门响动,转过头来就见着了唐小婵,把扇子塞了柳端怀里,上前来到唐小婵面前,他站着台阶下面仰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唐小婵。

    唐小婵只见柳之云因要望着他,微微的仰着头,那双桃花眼笑弯成月牙,一派天然的少年意气,口中唤着:“阿姐。”

    “砰砰砰。”她听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加速了,反应极快的伸出手去蒙住了那双眼睛。

    “娘子。”

    “郎君。”

    锦儿忙唤了一声,轻轻要将自家娘子的手拿下来,奈何唐小婵不想放下锦儿是移挪不了的,遂忙忙的左右望去见没有行人,方将心稍稍的放了下去,又轻声在唐小婵耳边道:“娘子,男女授受不亲哩。”

    柳之云只唤了一声阿姐,眼前便一黑,他就知道又是阿姐的手遮盖了眼睛,他把不知为何阿姐总是这样,遂歪着头又唤了一声:“阿姐。”

    听了锦儿在耳边的低语,加上掌心下那人的睫毛撩动的痒意使得她忙忙的放下手来,将手背在身后,讪讪笑着道:“流……柳郎君,怎得来了。”差点就喊了他字了。

    柳之云上了台阶来,同着唐小婵并肩而立着,他听出来阿姐本是要唤流黎的,遂心中也高兴脸上的笑意越大浓烈:“来看看阿姐呀,答应阿姐的诊金还没给哩,前月阿母锁着我哩,昨儿才得出院里。”他把怎么来的,怎么寻到的都说了,语气中还带着些撒娇意味。

    唐小婵定睛望见眼前之人额头有些汗珠,歪头看了外头的毒日头,心中有点忧心,开口道:“今儿天气甚是炎热,怎穿这身锦衣来了。”

    “走吧,去我家坐坐。”

    柳之云乖巧的一笑,同着唐小婵走了回去:“出门错估了。”其实他是把唐小婵觉着他穿红色好看记在了心里,所以特意穿了这件,以往他都没怎穿过,他出门之前自个儿也在镜前看过,原他自个还是挺适合穿红色的。

    唐小婵家门口。

    望着门前的人同着一堆箱子,她就知道柳之云不得空手而来,唐小婵:“……”

    “院里站不着这么多人,差人担着东西回去吧,你留着几个伺候的人。”

    锦儿开了门,请了人进去。

    柳之云说了好一会,还撒娇上了,唐小婵也没答应,她领着柳之云转了一圈道:“你瞧瞧,我这里哪里还放得下呢,前月公主差人送来的都在这呢,刚刚够放得下,你再送来,我焉有放处。”

    “好好的抬了回去,嗯。”

    柳之云:“好吧,听阿姐的。”遂吩咐把小的首饰,妆面盒子留下,其它的均担着回去放他库房,等阿姐换了别处地方他再送了来。

    柳之云同着柳端并伺候的三个人转进了来,唐小婵让锦儿下去泡茶来,柳之云在厅上坐下,见屋内再没别人了遂开口询问:“阿姐,家中伺候的人怎只得一个?”

    又道:“明儿我遣人送几个丫头来伺候阿姐。可好?”

    唐小婵忙忙抬手止住:“打住打住,我有两个丫头,还有个在季清哥哥那,晚间才回,你可别给我整人过来,我这里是住不开的。”

    正说着,门外叩门声又想起,柳端前去开了门,是柳十八拿了夏衫来了。

    唐小婵领着柳之云到了一处屏风后面:“在这换了衣裳,再次不要如此任性,对了你今年已满十五了吧?你这身体将将好脱体了,要是再有个问题,公主可就饶不我了,快些换了。”

    柳之云:“遇见阿姐时已经满了十五,身体不碍事,已经吩咐府中多做了些绛色衣衫。”

    她想起两次遇见柳之云都是穿的白色锦服,怎现今又喜爱绛色了:“流黎很喜欢穿红色?”

    柳之云笑了笑道:“阿姐,忘了?”

    唐小婵:“……什么?”

    “阿姐,夸我穿红色……。”

    什么,我……好吧,她确实夸过。当初那个红衣少年已经在她心上烙下烙印了,不过等她知道的时候……

    “好了,我先出去了。”遂转身出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打趣着道:“今儿可会穿了?可要唤柳端进来伺候?”说完将笑起来。

    柳之云耳边响起唐小婵的笑声,隔着屏风虽看不见相貌,但也知道阿姐笑颜是何模样令他心怔,他一见阿姐,就往着那疤痕处将看去,已经看不出痕迹了,只得淡淡红色,他同舅舅讨要了白玉膏,等会就交了阿姐,他不自觉得也扯动了嘴角:“阿姐打趣我哩,等流黎片刻将出来同阿姐说话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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