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安特跟母亲谈起老金，母亲铺着被卧念叨：“二姨这次找的人你觉得可行呀？”
安特斟酌着用词：“可能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那你喜欢啥样儿的！”话还未说完，母亲便怼了过来，似乎是察觉到了失态，她又调整了语气，“也好先处处看？实在不喜欢也就算了。”
安特知道母亲的意思：“我就是提前打个招呼。万一到时候不成，你得想好怎么回二姨去。”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母亲拍拍被：“都给你叠好了，睡吧。”
安特上了床，门口站着的母亲帮她熄了灯，掩门的时候轻轻笑着：“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借着回家的机会，安特请了两天假。吴了帮她续假的时候在理由那一栏填上了“太热，回家吹空调。”
安特发现的时候，这条审批记录已经走完全部的审批流程了。
老板不会看的。吴了这么说。
之前回家的那几天，基本上都排满了事情，一点没感受到休假的快乐。
安特躺在公寓的床上，想享受一下空闲的周末时光。
老金在微信上敲她，她也不想理。
和其他人不一样。老金是一眼看上去就完全不想接触的人。纯粹是碍于二姨的情面，考虑到母亲的心愿，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完全回绝。
“你不愿意直接拒绝的话，不如冷处理咯。”吴了这么回她。
冷处理。
安特经受过的一次最冷的冷处理大概持续了半年多。直到小许点明了其中的缘由，她才真正地接受这个事实。
那是有些机缘巧合的，而现下对老金可做不到这种。
现在能做到的所谓冷处理就是……
不回复。
安特几乎每天都要在上班路上打开老金的微信看一眼，然后编出一些理由搪塞回去。
幸而这个老金好像也无所谓安特什么时候回复。只要有回应就行。
时间久了他干脆只在凌晨发一些微信。
这让安特觉得非常的困惑。
老家的工作强度其实没有外面这么大。每天都需要加班到凌晨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如果一个老家的妇女不是上夜班的岗位，却经常在晚上十点钟之后还在外面游荡不回家，那是会被街里街坊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当然老金是个壮年男性，十点多不归家就算在老家也是常事。无非就是跟人喝喝夜酒，打打夜牌什么的。
等一下，打夜牌。
安特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
老金叼着烟满身酒气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如此契合。
“妈，我不想跟那个老金处了。我感觉他是个赌博的人。”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是个足够的理由。
母亲恨死了家里喜欢打牌的大舅。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一到农闲，早婚的大舅两夫妻就出去打牌，家里的活都丢给家里没出阁的闺女做。
得到了“免死金牌”的安特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随时可以出去再逛上一整天。
“有没有兴趣出去吃点东西？”安特想了想，还是把消息发给了吴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收到了公司新做的微信公众号给她个人推送的消息：“安特，别吃东西了，滚回来加班。”
“你怎么用公众号给我发消息！”到公司的时候安特显得非常愤怒，“而且还是叫我回来上班！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老板主动来通知我吗！”
后面还有半句，然后发个红包慰问一下。
吴了坐在偌大的前台，在台后翘着二郎腿戳着鼠标：“谁喊你还不是一样。能用公众号单独给你做个tag喊你过来上班，那是你无上的荣幸。”
“放！屁……”
老板从走廊后面出来，安特一下噤了声。
“安特到了呀。”老板笑眯眯地过来，“哎呀，正好今天和客户有个会，安特你帮忙倒四杯茶进来。吴了，你跟安特说一下，我先进去了。”
几句寒暄之后，安特望着老板回去的背影嘀咕：“诶，喊我来什么事儿呀，不会就咱俩吧？”
吴了看都没看她：“尽折腾。你快倒茶去吧。”
“凭什么是我，你不是早就在了。”
“客户认识我。”吴了偏过头，斜斜地看着安特，显露出一副看戏的样子。
收到母亲微信回复的时候，安特刚分了两次把四杯茶都送了进去，回来和吴了一起坐在前台。
“你但凡聪明一点，拿个托盘就不用跑那么多趟了。”吴了转了转疲倦的手腕。
“你但凡观察细致一点，就知道没给人端茶倒过水压根儿不知道咱们公司还有托盘。”安特反复阅读着母亲的消息，一时不想回复过去，“喊我们俩来到底干嘛呀。”
“喊我是来运营公众号，喊你是来写怎么敦促我运营公众号。”吴了没好气地念叨着。
“那个真正的前台呢？”
“实习生叫不动。”吴了轻笑，“实习生都不缺钱，老杨觉得她们三天两头甩脸子。要不是充门面，要什么前台呢。”
“那也不能……”安特想问那也不能就叫我们两个，这算什么事情，就算是临时想一出算一出，这种搭配也太奇怪了。
话未说完便听得门口的电梯间传来了脚步声。
老黄那标志性的脚步声已经是公司里人人都认得的警报声了。
今天是快马加鞭的一级警报。
安特示意吴了，两人端坐在前台，盯着电脑，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诶呀，你们俩都到了呀。”老黄的语速都快了许多，“辛苦了啊。过会儿给你们点奶茶喝。”
然后她急速往走廊去，走了两步又转过来：“吴了，带着点安特啊。”
她夸张地笑着，又点头示意安特辛苦。
直到脚步声进了某间办公室，安特才又放松下来。
“你傻才来的那么快。看看人家老手多迟。”吴了敲击着键盘。
“你还说我，你不是更早？”
吴了晃晃脑袋：“没办法，住得近，也不能太夸张。”
“对了，你刚刚说里面人认识你，是什么意思啊？”安特凑近。
“字面意思。”吴了咂咂嘴，“是当初开公司的时候就一直在维护的老客户。认识我们几个老员工。你以为喊我们来是做什么。”
“干活咯。”
“干活当然是干活，还有就是撑场子。后面应该还会再来一两个。”吴了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
安特扇着衣服问道：“什么消息呀？”
“看你这样子，还想不到？”
空调……没修好。
没修好的原因讲起来很复杂。但说到头还是几个部门踢皮球。
天气还没到高温，似乎这事情还能在拖一拖。
谁知道老板一番吹嘘，引来了提出观赏产品的客户。
问题来了，周末，天热，看产品。
全是雷点。周末没人，空调坏了，样品烧了。
没人大家都能理解，但是偏偏老板之前为了装x非说公司最近连轴转，周末员工都赶工不休息。空调不开其实也不至于中暑，但是客户来了不给开空调，实在是太抠。最后这条样品烧了可能要断送这几年的合作关系。
老板紧急招呼了老杨，联系几个人过来充场面，把这一关糊弄过去。
安特作为第一个过来撑场面的员工，亲眼看着为了客户特意打扮一般的行政部员工紧急赶到，在前台迅速地整理了仪表，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给物业，跟楼下站岗的保安一顿联系，最后迈着豪不慌张地步伐走进办公室，通报了“刚刚坏掉”的中央空调送风口出现故障。
而那个提着眼镜搓着头，一看就是刚从床上拉起来的项目部员工看都没看别人一眼，一头扎进测试间，和其他组员汇合之后鼓捣了一通。接着捧着看似完整的样品踏步进了办公室。
紧张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弥漫了一通，他的组员们已按耐不住，拥在走廊等待。
“刘老师嘴皮子利索，没问题的。”男性组员说。
“客户反正也不懂，糊弄过去就行。”女性组员挠了挠她高耸的发际线。
“本来这个样品也快好了，就差拓展功能了。”男性组员直皱眉头。
眼前这俩人说着确定的话，做着怀疑地动作。
安特抿了一口茶水，看着他们。
“你别盯着人家看啊。”吴了敲打着键盘，“你倒是过来给我布置任务啊。”
“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安特咂了砸茶水的滋味。
直到那个员工端着样品又出来了，众人才一副松懈的模样，各自回去工位。
三个问题全部解决。
安特干掉了一杯茶水，悠哉地看着吴了。
后者正在电脑上奋笔疾书着什么。
“你怎么好像心不在焉？”吴了头也没回。
“有吗。”安特随口回答，“不是让我写公众号的策划吗，你帮我写了就是。”
她还没有回复手机里母亲的消息。
不想回，其实更是不知道怎么回。
安特斟酌着用词：“可能不是我喜欢的那种……”
“那你喜欢啥样儿的！”话还未说完，母亲便怼了过来，似乎是察觉到了失态，她又调整了语气，“也好先处处看？实在不喜欢也就算了。”
安特知道母亲的意思：“我就是提前打个招呼。万一到时候不成，你得想好怎么回二姨去。”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母亲拍拍被：“都给你叠好了，睡吧。”
安特上了床，门口站着的母亲帮她熄了灯，掩门的时候轻轻笑着：“这么大人了，还跟孩子似的。”
借着回家的机会，安特请了两天假。吴了帮她续假的时候在理由那一栏填上了“太热，回家吹空调。”
安特发现的时候，这条审批记录已经走完全部的审批流程了。
老板不会看的。吴了这么说。
之前回家的那几天，基本上都排满了事情，一点没感受到休假的快乐。
安特躺在公寓的床上，想享受一下空闲的周末时光。
老金在微信上敲她，她也不想理。
和其他人不一样。老金是一眼看上去就完全不想接触的人。纯粹是碍于二姨的情面，考虑到母亲的心愿，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完全回绝。
“你不愿意直接拒绝的话，不如冷处理咯。”吴了这么回她。
冷处理。
安特经受过的一次最冷的冷处理大概持续了半年多。直到小许点明了其中的缘由，她才真正地接受这个事实。
那是有些机缘巧合的，而现下对老金可做不到这种。
现在能做到的所谓冷处理就是……
不回复。
安特几乎每天都要在上班路上打开老金的微信看一眼，然后编出一些理由搪塞回去。
幸而这个老金好像也无所谓安特什么时候回复。只要有回应就行。
时间久了他干脆只在凌晨发一些微信。
这让安特觉得非常的困惑。
老家的工作强度其实没有外面这么大。每天都需要加班到凌晨几乎是无法想象的。如果一个老家的妇女不是上夜班的岗位，却经常在晚上十点钟之后还在外面游荡不回家，那是会被街里街坊在背后戳脊梁骨的。
当然老金是个壮年男性，十点多不归家就算在老家也是常事。无非就是跟人喝喝夜酒，打打夜牌什么的。
等一下，打夜牌。
安特一个激灵从床上翻了起来。
老金叼着烟满身酒气的形象在她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如此契合。
“妈，我不想跟那个老金处了。我感觉他是个赌博的人。”不管是真是假，至少是个足够的理由。
母亲恨死了家里喜欢打牌的大舅。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一到农闲，早婚的大舅两夫妻就出去打牌，家里的活都丢给家里没出阁的闺女做。
得到了“免死金牌”的安特浑身充满了力量，感觉随时可以出去再逛上一整天。
“有没有兴趣出去吃点东西？”安特想了想，还是把消息发给了吴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她收到了公司新做的微信公众号给她个人推送的消息：“安特，别吃东西了，滚回来加班。”
“你怎么用公众号给我发消息！”到公司的时候安特显得非常愤怒，“而且还是叫我回来上班！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老板主动来通知我吗！”
后面还有半句，然后发个红包慰问一下。
吴了坐在偌大的前台，在台后翘着二郎腿戳着鼠标：“谁喊你还不是一样。能用公众号单独给你做个tag喊你过来上班，那是你无上的荣幸。”
“放！屁……”
老板从走廊后面出来，安特一下噤了声。
“安特到了呀。”老板笑眯眯地过来，“哎呀，正好今天和客户有个会，安特你帮忙倒四杯茶进来。吴了，你跟安特说一下，我先进去了。”
几句寒暄之后，安特望着老板回去的背影嘀咕：“诶，喊我来什么事儿呀，不会就咱俩吧？”
吴了看都没看她：“尽折腾。你快倒茶去吧。”
“凭什么是我，你不是早就在了。”
“客户认识我。”吴了偏过头，斜斜地看着安特，显露出一副看戏的样子。
收到母亲微信回复的时候，安特刚分了两次把四杯茶都送了进去，回来和吴了一起坐在前台。
“你但凡聪明一点，拿个托盘就不用跑那么多趟了。”吴了转了转疲倦的手腕。
“你但凡观察细致一点，就知道没给人端茶倒过水压根儿不知道咱们公司还有托盘。”安特反复阅读着母亲的消息，一时不想回复过去，“喊我们俩来到底干嘛呀。”
“喊我是来运营公众号，喊你是来写怎么敦促我运营公众号。”吴了没好气地念叨着。
“那个真正的前台呢？”
“实习生叫不动。”吴了轻笑，“实习生都不缺钱，老杨觉得她们三天两头甩脸子。要不是充门面，要什么前台呢。”
“那也不能……”安特想问那也不能就叫我们两个，这算什么事情，就算是临时想一出算一出，这种搭配也太奇怪了。
话未说完便听得门口的电梯间传来了脚步声。
老黄那标志性的脚步声已经是公司里人人都认得的警报声了。
今天是快马加鞭的一级警报。
安特示意吴了，两人端坐在前台，盯着电脑，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诶呀，你们俩都到了呀。”老黄的语速都快了许多，“辛苦了啊。过会儿给你们点奶茶喝。”
然后她急速往走廊去，走了两步又转过来：“吴了，带着点安特啊。”
她夸张地笑着，又点头示意安特辛苦。
直到脚步声进了某间办公室，安特才又放松下来。
“你傻才来的那么快。看看人家老手多迟。”吴了敲击着键盘。
“你还说我，你不是更早？”
吴了晃晃脑袋：“没办法，住得近，也不能太夸张。”
“对了，你刚刚说里面人认识你，是什么意思啊？”安特凑近。
“字面意思。”吴了咂咂嘴，“是当初开公司的时候就一直在维护的老客户。认识我们几个老员工。你以为喊我们来是做什么。”
“干活咯。”
“干活当然是干活，还有就是撑场子。后面应该还会再来一两个。”吴了思考了一下然后说，“另外告诉你一个消息。”
安特扇着衣服问道：“什么消息呀？”
“看你这样子，还想不到？”
空调……没修好。
没修好的原因讲起来很复杂。但说到头还是几个部门踢皮球。
天气还没到高温，似乎这事情还能在拖一拖。
谁知道老板一番吹嘘，引来了提出观赏产品的客户。
问题来了，周末，天热，看产品。
全是雷点。周末没人，空调坏了，样品烧了。
没人大家都能理解，但是偏偏老板之前为了装x非说公司最近连轴转，周末员工都赶工不休息。空调不开其实也不至于中暑，但是客户来了不给开空调，实在是太抠。最后这条样品烧了可能要断送这几年的合作关系。
老板紧急招呼了老杨，联系几个人过来充场面，把这一关糊弄过去。
安特作为第一个过来撑场面的员工，亲眼看着为了客户特意打扮一般的行政部员工紧急赶到，在前台迅速地整理了仪表，连续打了几个电话给物业，跟楼下站岗的保安一顿联系，最后迈着豪不慌张地步伐走进办公室，通报了“刚刚坏掉”的中央空调送风口出现故障。
而那个提着眼镜搓着头，一看就是刚从床上拉起来的项目部员工看都没看别人一眼，一头扎进测试间，和其他组员汇合之后鼓捣了一通。接着捧着看似完整的样品踏步进了办公室。
紧张的气氛随着时间的流逝弥漫了一通，他的组员们已按耐不住，拥在走廊等待。
“刘老师嘴皮子利索，没问题的。”男性组员说。
“客户反正也不懂，糊弄过去就行。”女性组员挠了挠她高耸的发际线。
“本来这个样品也快好了，就差拓展功能了。”男性组员直皱眉头。
眼前这俩人说着确定的话，做着怀疑地动作。
安特抿了一口茶水，看着他们。
“你别盯着人家看啊。”吴了敲打着键盘，“你倒是过来给我布置任务啊。”
“我又帮不上什么忙。”安特咂了砸茶水的滋味。
直到那个员工端着样品又出来了，众人才一副松懈的模样，各自回去工位。
三个问题全部解决。
安特干掉了一杯茶水，悠哉地看着吴了。
后者正在电脑上奋笔疾书着什么。
“你怎么好像心不在焉？”吴了头也没回。
“有吗。”安特随口回答，“不是让我写公众号的策划吗，你帮我写了就是。”
她还没有回复手机里母亲的消息。
不想回，其实更是不知道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