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兰辞送田螺回院子。

    田螺道:“你等等,我有东西还你。”说罢,田螺回屋拿出钱袋子还给奉兰辞。

    “这是?

    田螺:“上回你给我的报酬,我没注意,你给的太多了,我就拿十两,其他还你。”

    奉兰辞郑重道:“小刀,钱你安心拿好,这是你该得的。比起你的救命之恩,这点钱不算什么,其实我还给少了,到京城后我会再补偿你。”

    话落,奉兰辞低头在田螺耳边吐出一个数字。

    田螺瞪大眼睛:“黄金?”

    “嗯,救命之恩大于天,补偿自然要丰厚。”

    “那、那我收下了。”田螺心安理得把钱袋子攥紧,笑呵呵的。

    奉兰辞眼神透出淡淡的柔和。

    “对了,奉兰辞,我......”田螺欲言又止。

    奉兰辞循循善诱:“小刀,你有事直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你麻烦我是应该的,我亦愿意帮你办事。”

    田螺听罢也不纠结了,关系都摆在那里了。

    她直接道:“能不能找个人教我骑马,我觉得坐马车太颠簸了。”

    “可以,后日我便有空闲,届时我教你。”

    “不用麻烦你,你随便找个师傅就好,要技术好点的。”

    奉兰辞:“别人我不放心。”

    田螺无奈接受。

    奉兰辞道:“明儿你无事的话,可以带朋友在荆州府四下逛逛,把账记在我名下,另,若是阿珏欺负你,你莫要同他客气,抑或你可以来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田螺莞尔:“嗯嗯,你弟弟是有点讨厌,但其实人还是不坏的。”

    二人交流完便分开了。

    回到屋里,周翠翠道:“田螺,我想洗澡,可否借一套你的衣裳?”

    田螺从包裹里翻找出新衣裳,这衣裳还是奉珏当时给她买的。

    “多谢。”说完,周翠翠的肚子就咕咕叫起来。

    田螺诧异道:“你还没吃饭?”

    周翠翠窘迫红脸,犹豫着摇头,她跑了很久,体力耗尽,早就饥肠辘辘,可她不敢去吩咐外头的丫鬟,便一直饿着了。

    田螺从腰间接下油纸包:“里面是一些点心,你先吃点。”

    周翠翠踟蹰而局促,田螺打开油纸包把点心塞进周翠翠手里:“你放心吃吧,这是我特意带给你的。”

    “多谢。”周翠翠眼眶发红,泪光闪烁。

    “你、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呀。”田螺惊慌失措。

    周翠翠抽着鼻子,不解道:“我那么对你,你为何还对我这么好?”

    田螺笑道:“因为你不是坏人。”

    周翠翠鼻头酸涩,低头抹眼泪。

    “好了,你别哭了,先吃点心。”

    周翠翠抽噎着吃点心,满面泪痕,含糊道:“田螺,谢谢你......以前是我对不住你。”

    周翠翠终于对田螺说出了迟来的道歉。

    田螺不计前嫌,大大方方道:“我原谅你了。”

    接着田螺问丫鬟厨房在哪,她准备给周翠翠烧热水洗澡,结果丫鬟们不让她来,田螺只好放弃了。

    丫鬟打来热水,周翠翠洗澡时又哭了一阵,心里的郁愤消了不少,胸口也不是很闷了。

    出来时,周翠翠就看到桌上香喷喷的饭菜。

    田螺:“过来吃饭吧。”

    “你不吃吗?”周翠翠哽咽道。

    田螺拍拍肚子:“我吃得很饱了,肚子都胀成□□了。”

    周翠翠被逗笑,脸上像笑又像哭。

    入夜,睡觉前,田螺惯例祭拜了娘亲和阿婆的灵位,旋即与周翠翠睡在一张床榻上。

    田螺睡不着,盖因心里不踏实,前不久她还住在简陋而温馨的土房子里,一晃眼她就来到荆州府,住在气派偌大的宅院里,像仙境一般。

    她还有了一个没定亲的未婚夫。

    这一切委实梦幻,没有实感,仿佛下一刻所有便会化为泡沫消弭。

    “田螺,你没睡?”周翠翠翻身注视田螺。

    田螺动了动,这床很舒服,她却不适应。

    “嗯,有点睡不着。”

    周翠翠:“正好我也睡不着,那来聊聊天吧。”

    “你和那位奉公子是发生了什么么?感觉你们之间关系不一般了。”

    田螺吃惊:“这你也知道?”

    周翠翠:“稍微用心点就能看出来,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告诉你莫要太相信那位奉公子,他身份绝对不简单,而且此人心思很深,你多防备些。”

    田螺懵懂道:“啊?哦哦,可是我觉得奉兰辞不是坏人啊。”

    周翠翠耐心道:“他的确不像坏人,反正你注意点。”

    田螺:“我知道了。”

    田螺:“周翠翠,你为何跑到村外啊?”

    周翠翠抿唇。

    田螺:“你要是不想回答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

    半晌,周翠翠道:“我娘想把我送给城里的员外做妾,我不愿意,就跑出来了。”

    田螺难以置信:“你娘为何要这样啊?”

    周翠翠闭了闭眼,面露哀伤:“因为我娘想给我弟弟在镇上买一套房子,是以她想卖了我换钱。”

    听言,田螺心生怜悯,伸出手拍拍周翠翠肩膀,以示安慰:“你跑出来是对的,但你迟早是要回去的,届时你要怎么办?我觉得你既然不想做妾,就同你娘说清楚,也许她会明白的,买房子可以慢慢来,一家人共同努力赚钱。”

    周翠翠抓住胸口,愤愤道:“不,她不会明白的!”

    说完,周翠翠就压低声音道:“对不住,我不是故意吼你的。”

    田螺宽容道:“没事,是我说错了吗?”

    “不。”周翠翠虚弱笑笑,声音越说越悲痛,“你没说错,可我娘从来就偏心,她不在乎我的想法和未来,只在乎她的儿子,田螺,你知道吗?几年前我之所以嫁人,也是因为弟弟要娶妻了,是以我娘把我许配给一个病痨鬼,她则拿着彩礼钱让弟弟娶了妻,而我则在病痨鬼家蹉跎两年。”

    “卖了我一次不够,还要再卖我两次。”周翠翠冷笑。

    “所以,田螺我很嫉妒你,嫉妒你有那么好的娘亲,嫉妒你有陈阿婆和陆朔无条件的偏爱。”

    周翠翠抛开心扉。

    “田螺,之前是我对不起你,我确实有目的接近你,当时我看中陆朔,想利用他从家里逃出来,可是算盘落空了,但我很高兴能认识你,不过那时的我实在太嫉妒你了,我怕对你做出什么事,后来就远离你了。”周翠翠捂住眼睛,没敢面对田螺,发出苦笑,声音带着哭腔。

    田螺静静聆听,没想到周翠翠的命途如此坎坷,了解真相后,以前的疑惑郁闷全然消失,只剩下心疼怜惜。

    可惜田螺不是很会安慰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遂握住周翠翠的手。

    “周翠翠,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那你还想回家吗?”

    周翠翠摇头:“我和娘已经闹翻了,我是偷跑出来的,已经不打算回去了,田螺,我有个请求。”

    田螺:“你说。”

    “我可否与你一起去京城,你不说要开店吗?那你肯定需要人手,我不用什么工钱,只要给我一个吃住的地方就好了。”说着,周翠翠看着田螺,紧张而惊慌,她生怕田螺拒绝,倘若田螺拒绝了,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没有人知道,周翠翠没有朋友。

    她卑微试探道:“我的要求可是太过分了?对不住,我也是走投无路了,无处可依。”

    田螺宽慰道:“你莫要胡思乱想,我答应你了。”

    周翠翠惊喜:“真的?”

    田螺:“嗯,真的。”

    周翠翠急忙从怀中拿出一个钱袋子和几个银首饰:“田螺,我出来匆忙,身上只有这些银钱和首饰,我都给你,权当路费。”

    “不用,不用。”田螺推辞,“我帮你是我自己要帮你,你若要把钱给我,那我就不带你走了。”

    周翠翠抿唇:“等到了京城,我会好好干活的。”

    “这就对了,以后你就是我田记豆腐的伙计了,嘿嘿,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

    周翠翠:“田记豆腐迟早会开起来,有件事还需要你帮我同奉公子说,此去京城,我没有路引。”

    田螺:“好,我会去和奉兰辞说。”

    周翠翠心口暖意融融,她同田螺说了好一番感谢的话,田螺委实不耐烦了,无奈叫停。

    周翠翠歉笑,问道:“对了,你到底知不知道奉公子的身份?他有没有告诉过你?”

    田螺一脸茫然,迟钝道:“啊?身份?身份不就是读书人......”

    周翠翠叹气:“你这脑筋转得也太慢了吧,你都跟人要走了,却不晓得人家真实身份,委实糊涂,你没去问吗?”

    田螺挠挠脸:“没有。”

    周翠翠语重心长道:“今儿你出去后,我有探过丫鬟的口风,这位奉公子可不简单,他是个当官的,还是个大官,据说是钦差大臣,是三个月前来的。”

    “钦差大臣?”田螺满头雾水,“这是干啥的啊?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两人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虽然周翠翠机灵点,但她也就是个村花,见识浅,委实也没接触过什么大人物,故而也不知晓。

    周翠翠咳嗽两声:“我哪知道,大概就是很多的官都要听他的话。”

    周翠翠的解释通俗易通,田螺当场吓到:“这般厉害?”

    “奉兰辞原先只告诉我他是读书人,因为家里出事,遇到危险就掉进河里,他没跟我说他是当官的,他骗我!”田螺咬唇,生气道。

    周翠翠看着田螺,心想田螺的脑回路着实与众不同,旁人得知奉兰辞是大官,巴不得去奉承巴结,只有她还在惦记人家欺骗她的事实。

    “好啦,人家肯定也不是有意隐瞒身份,若是突然告诉你,怕是会惹来麻烦,有句话叫知道得越多越容易遇到危险,所以他不说应当是在保护你。”

    田螺眨眨眼,认同道:“你说得有道理。”

    周翠翠莞尔:“时辰不早了,睡吧。”

    田螺:“嗯嗯,明日我出去逛荆州府,你要和我一起吗?”

    “我也可以去吗?”

    “当然了,我想有人陪我。”

    “好。”

    约定好,田螺和周翠翠闭眼睡觉。

    这一夜的毫无保留与吐肝露胆,两人过去的疙瘩悄无声息地没了,虽说算不上很亲近,但关系切切实实增进了。

    夜色幽深,万籁俱寂,窗外突然响起叩声,紧接着是鬼鬼祟祟的人声:“田螺,田螺。”

    田螺与周翠翠双双睁开眼,吓了一跳。

    周翠翠揪住田螺的衣袖,心跳如擂鼓,田螺拍拍她的手安抚,小声道:“你是谁?”

    窗外人气道:“连我的声音都辨识不出来,你是睡傻了么?”

    田螺惊讶,试探道:“奉珏?”

    “是我。”奉珏冷声道。

    田螺好气:“你大半夜跑到我这里来作甚啊?”

    奉珏:“有事找你。”

    田螺打个呵欠:“我要睡觉了。”

    奉珏恶狠狠道:“不准睡,你敢睡我就把你的狗给烤了!”

    “你敢!”

    奉珏:“你看我敢不敢了,赶紧收拾收拾,我要进来了。”

    田螺无力道:“知道了。”

    “周翠翠,你先睡,我去应付下他。”

    周翠翠小声:“你小心,那是奉公子的弟弟?”

    “嗯,烦死人了。”田螺没好气道,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低声道,“他脑子有点不正常。”

    周翠翠忍俊不禁。

    俄而,田螺随便披了件外裳,扯下帷幔遮住床榻。

    “你好了没?”奉珏不耐烦问道。

    田螺:“好了。”

    奉珏推窗而入,外面皎洁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隐约勾勒出奉珏的身形。

    田螺:“你找我作甚呐?”

    奉珏开门见山:“你成我兄长的人了?”

    田螺不爱听这话,纠正道:“是你兄长成我的人了。”

    奉珏:“......”懒得跟她计较。

    奉珏:“是不是他威胁你了?”

    田螺懵了:“啊?”

    奉珏重复:“可是他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威胁你和他在一起?我知道你有不得已的苦衷,趁现在没人,你赶紧告诉我,我好帮你主持公道。”

    “你放心,我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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