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走出去没几步,迎面撞见了前来探望的裴锦。

    裴昭掂量着手里的玉佩,看着裴锦默默估量他被玉佩砸死有多大可能。

    裴锦倒像是变了个人,把佩剑往随从手里一递,快步朝裴昭走来。裴昭被他状似热情的动作骇了一瞬,手里掂量玉佩的动作都慢了半分。

    “裴昭,许久不见,你在西北过得可好?”裴锦停到裴昭半步远的地方,开口问道。

    若不是裴锦神色格外真诚,裴昭都要怀疑他是在反讽:“劳烦皇兄挂念,我在西北吃的饱穿得暖,杀得了贼人救得了百姓,如你所见,过得很好。”

    裴锦笑着说道:“那便好,我在燕京常听到你在边关发来的捷报,由衷的替你高兴。父皇也是,每每收到你写来的信,乾清宫的烛火灭的格外晚。父皇虽然嘴上不说,心底到底是挂念你的。”

    “刚出了刺杀一事,皇兄正是忙的时候,怎会有时间来此?”裴昭问。

    “常青为救我而受伤,我也不是狼心狗肺之人,自然得来看望他。”裴锦提起齐常青,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中毒不是小事,我们这身强体壮的解了毒尚且得修养几日,更别说是常青这瘦弱的小身板儿了。”

    裴昭摩挲着手里的玉佩,抬眼看着裴锦:“几年不见,皇兄与齐侍郎的关系是越发要好了。”

    “我与常青是自幼的情谊,你不在京中可能不知,我年幼无知,没少在燕京惹烂摊子,都是常青帮我处理的,我记得有一次逛花楼被内阁的老头发现了,还是常青替我顶的锅。”裴锦说,“说来也惭愧,那次常青差点儿没被齐太傅打死,一个月没下来床。”

    裴昭眼里沾了凉意,幽幽问道:“哦?皇兄好雅兴,还有心思逛花楼,只可惜我久居边关,连个姑娘影都见不着,等哪天有空,皇兄带我去见见世面。”

    “没问题,待我查完这一案,定带你去花楼吃最好的酒。”裴锦高兴道。

    依照皇帝的意思,刺杀之人没揪出来之前,谁也别想活着离开猎场。

    齐常青在床上躺了两日便歇的差不多了,这两日待在营帐里听着外边的消息,据说太子裴锦抓了个镇南军的副将,正关起来审讯。

    “殿下,齐侍郎求见。”孔梁伏到裴锦耳边,悄声说道。

    裴锦扔了手里的烙铁,吩咐道:“请进来。”

    齐常青掀帘子进来,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差点儿叫她呕出来。

    “见过太子殿下。”齐常青行礼。

    “免了免了,你身子还未好全,出来做什么。”裴锦扶起齐常青,关切的说道。

    齐常青摇头:“无妨。这位是镇南军的副将张坚?”

    “是,锦衣卫在他的营帐里搜到了三斤用剩下的火药,他自己也招了,说是不满父皇轻待,军用粮饷处处不如定北军,加之父皇有意囚穆林于京城,意欲挟天子以助穆林。”裴锦说。

    “只是如此?”齐常青问道。

    “呸!你个朝廷的走狗!齐常青!你与你那窝囊的爹一样!都是窝囊废!”张坚见到齐常青,突然发了疯。

    孔梁一脚踹到张坚胸口,刚被烙铁烫熟的胸口又挨一记猛踹,张坚趴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了。

    “殿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同张副将说说,不知可否行个方便。”齐常青拱手道。

    “不行。”孔梁想也不想的说。

    齐常青没理会孔梁的话,安静的等候裴锦的反应。

    裴锦:“张坚是朝廷要犯,审问至少得两人,你一人留在此处,于理不合。”

    齐常青说:“所以才请殿下行个方便,微臣保证,只需半炷香的时间。”

    裴锦犹豫,终究是答应了。

    营帐里只剩齐常青和张坚二人。

    “我与走狗没什么话好说。”张坚被捆着手脚,靠在柱子上,一副闭口不言的模样。

    齐常青听着,她说:“张坚,你把穆家当天,穆家把你当狗,你从出事到现在可有人替你说半句话,你是讲义气一揽子全包了,顶多是人头落地,那你藏在定州的妻儿呢?也得跟着你人头落地吗。”

    营帐里陷入诡异的安静,张坚靠在柱子上,呼吸几不可闻。

    “镇南公救过你性命,你当感念,拼死保穆林亦是情理之中,那你定州的妻儿何其无辜,跟着你十几年,福气没沾着,灾祸倒是得一起享了。”齐常青接着说。

    “齐常青,你可知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张坚忽地抬眼,定定的看着齐常青。

    齐常青勾唇:“张副将终于肯说了。”

    “我倒是小看了你,你比你爹强多了,齐秦只会曲意逢迎,半点脑子都没有,你倒是个灵活的。”张坚坐直了歪斜的身子。

    “我母亲的死你是少有知道内情的,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我留你妻儿一命。”齐常青说。

    张坚大笑两声:“齐侍郎是在与我谈条件?”

    “一个消息换两条命,很划算。”

    “错了。”张坚笑道,“这可不是一个消息,得用三条命来换。”

    齐常青盯着他,眼里带了些杀意:“张副将,这消息不知你一人知晓,你不说自有的是人说,不过是要多费点心神找罢了,这生意怎么算都是你划算啊。”

    张坚没有丝毫惧意:“齐常青,你又错了。这消息还就是只有我一人知晓,你找不到别人了。”

    齐常青仔细盯着他,张坚脸上没有半分说谎的神色。

    “我救不了你,刺杀一事你必死无疑。”齐常青说。

    “未必,只要齐侍郎想救我,我必定能活。”张坚肯定道。

    “把嘴闭紧了,等我消息。”齐常青转身离开。

    镇南军副将被抓,穆林这边急得嘴上起了三个火疱。

    “陛下,陛下,张副将一定是被人栽赃,镇南军对陛下忠心耿耿,请陛下明鉴啊。”穆林跪在皇帝营帐外,声泪俱下。

    齐秦站在皇帝右侧,闻言挺了挺胸膛。

    王公公出来,说道:“穆公子请回吧,陛下歇息了,您在这就算是把天吵下来也没用。”

    穆林说:“王公公,您帮我求求陛下,张副将为人正直,绝不会做伤害陛下之事啊。”

    王公公瞧着他的样子,叹息的摇摇头,转身进了营帐。

    “闭嘴,吵死了。”齐常青出现在穆林身后,堵住了他又要嚎的嘴。

    穆林转头叫骂:“是你?!你来这儿做什么?看我笑话吗!”

    齐常青忍住到嘴边的脏话,说:“陛下要休息,你跟我来。”

    “我不!我要在这等陛下醒来。”穆林梗着脖子说。

    “蠢货。”

    “你说什么?!”穆林噌一下站起身。

    齐常青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些,轻声说道:“想张坚活命就跟我来。”

    齐常青在外溜达了一大圈,胳膊上的伤口隐隐泛疼,她带着穆林回了营帐。

    “哎齐常青,我就说你是娘娘腔,哪个大男人的帐子里点熏香。”穆林是第一次进齐常青的营帐,一进来就闻到了帐子里清新的青草香。

    齐常青给自己倒了杯茶,清清嗓子说道:“张坚已经供述但还未立字据,审讯时孔梁也在,若想救张坚,得先除掉孔梁。”

    “什么意思?你是说张坚承认刺杀的事是他干的?”穆林震惊。

    齐常青瞥他一眼,落下茶杯,淡然说道:“是,刺杀之事确是张坚所为。”

    穆林不肯相信:“怎么可能?!镇南军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可知此次陛下召你回宫所为何事?”齐常青问。

    穆林试探的说道:“陛下在圣旨中说,是为了嘉奖镇南军平乱有功,特召我回京,封官加爵。”

    齐常青说:“我若是没记错,镇南公已是位及人臣,若是再加,得加到哪啊?”

    穆林猛地出了一身冷汗,哆嗦着问道:“你莫要乱说,我们穆家想来与陛下互相信任,你莫要乱说...”

    “我是不是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齐常青回道,“陛下召你回京并非为了嘉奖,而是软禁,你是镇南公独子,镇南公驻守南疆多年,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陛下找不出第二人替代镇南公的位置,却又不放心镇南公手里的十万大军,你留在京城那便是捏住了镇南公的命门。”

    齐常青看着穆林,不忘嘲讽:“镇南公也是倒霉,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接到南疆,你倒好,自己巴巴的跑回来送死。”

    “张坚是为了我才冒死刺杀陛下的。”穆林失了神。

    “还算有点儿脑子。”齐常青给穆林倒了杯水,“张坚观察了两日,发现陛下对镇南军忌惮之心甚盛,所以打算要挟陛下放你回南疆。只可惜时运不济,恰好遇上三皇子回京,救下了陛下。”

    穆林问:“如何才能救张坚?”

    “先杀孔梁。”齐常青说。

    茶杯里的水晃荡着溢出,沾湿了穆林的手,他说:“如何杀?”

    “裴昭回京,他带回来的副将名为秦珂,听陛下的意思是想留他在身边安个官职,锦衣卫统领是再适合不过了。”齐常青说,“孔梁眼下死咬着统领之位不放,要么秦珂松手,要么打断孔梁的牙。我们只需添一把火,让它烧得更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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