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沛俞显然没想到于也敢反驳她的话,还敢把话说到如此直给的地步,楞在了原地。

    于也见章沛俞被自己shock到原地不动,也没多想,转身便混入了五彩斑斓的暗色之中,大大方方地朝着钱舒羽的卡座去。

    高傲又小心眼是章沛俞。

    如今,她事业有成后,更是积重难返,一点儿没办法接受于也罔顾自己飘然远去的行为,愤懑回神,连脑子都没过一下,就大步走出去,毫不犹豫地将她手里的坤包砸到了于也背上。

    坤包砸到于也右侧的蝴蝶骨时,刚好上一首舞曲同步结束,一时间,金属搭扣坠地的声响便格外清脆的,吸引了附近人的目光。

    于也似乎是没想到章沛俞会这么疯,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一样,直接懵掉了,顿在原地,既不前进也不回头。

    章沛俞却对于也的反应满意,快步绕到了于也身前,乘胜追击抬手,想再赏于也一个巴掌。

    不过章沛俞的手才刚抬过她的头,鼻尖就嗅到了一股微苦的花香气息,再然后,她的手就被反扭着按下,听见了钱舒羽不高不低的声音。

    “怎么说章小姐也是今晚的主人之一,这样待客是不是太没风度?”

    钱舒羽唇边笑意浅淡,趋近于无,眼皮也微阖着,只说最后一个字时,才用余光点了章沛俞一眼,一副十足看不起章沛俞此时做派的模样,是很明显的阴阳怪气。

    可惜章沛俞身位在钱舒羽前面一点,看不见钱舒羽的表情。

    再加上怒火上头,章沛俞脑子也不清醒,一时会错意,把钱舒羽的内涵当成了善意提醒,轻咳一声站直了,放弃了动手这种野蛮行为,转而学着钱舒羽刚刚的腔调,冷冷睨着于也,不吐不快地动起了嘴皮子。

    ——“主人家没邀请的客人算哪门子客人,没赶你出去就偷着乐吧,多大脸,还敢肖想客人待遇。”

    今日庆功的酒吧是club。

    三人在DJ区的斜侧边,离舞池较近,离卡座区稍远。

    所以即便舞池里的人碍于章沛俞现在的红火,没有明言章沛俞是个自觉高人一等的傻.叉,但钱舒羽还是从他们不是回头、就是侧过脸的眼神交换上,看出章沛俞已经惹了众怒。

    于是钱舒羽轻“哦”一声,没所谓地捉过了于也的手腕,清亮的笑眼直直望进了章沛俞的眸子里,脆声道:“你说的不错,你是请客的主人家,我们吃你的喝你的,看点你的脸色也理所应当。”

    “请客”这两个字涉及到了钱。

    章沛俞对此事很敏感,只得先把对于也的怒火放在一边,微蹙着眉头,回忆了一遍她刚刚和钱舒羽的对话,是真不想请客买单。

    在节目组时,钱舒羽已经看出章沛俞的这点,刚说这句话也是为了证实一下她的这个发现。

    现下猜测被证实。

    钱舒羽再想到章沛俞近段日子让她吃到的不少闷亏,便觉得机会难得的,很干脆就掉了头,上舞台抢了酒吧MC的话筒,大方喊了两句调节现场氛围的麦。

    再然后,钱舒羽便调转话头,像军训的教官一样,让舞池里的人向左转,让卡座的人向前向右看。

    众人不明所以。

    但钱舒羽热场子的能力不错,大家还是纷纷跟着做了。

    唯独章沛俞。

    她似乎是意识到了钱舒羽会说什么,兀自转身,朝着钱舒羽去了。

    见状,钱舒羽笑脸更大,声音更脆,演绿茶的本事也成功被章沛俞熏陶出来,更上了一层楼的,无比自然道:“既然今晚的金主爸爸已经迫不及待,那我也不给大家卖关子了,来吧——让我们一起用掌声欢迎本次庆功party的唯一金主,《天使初降临》节目的唯一发起人,顶流女演员章沛俞女士。”

    “……”

    章沛俞没想到钱舒羽这么会玩,阴沟里翻船,认栽买了单。

    可是这庆功宴的规模实在不小,其中更有部分客人不是能随便糊弄的,因此不过几个小时,章沛俞就折了差不多八位数的巨款,以至于这party都过去了一个礼拜了,章沛俞还是会在午夜梦回里惊醒,仍然恨钱舒羽恨得牙痒痒。

    而成功放了章沛俞血的钱舒羽却一时回不到从前单纯快乐的状态,只是高兴了那么一小会儿,就被元阮回来的情报给终止了好心情。

    ——【放心,邢雯是孤儿,福利院长大的,不是哪家的小姐。】

    邢雯是孤儿这件事给钱舒羽带来了很大的冲击。

    因为钱舒羽换位思考了一下,想,如果她是一个孤儿的话,她还真没有把握能当上trend的主编。

    毕竟她的艺术天赋,都是因为她近水楼台的出身,才让她有幸师从汪三文,能在汪三文和艾云长达十六年的培养与熏陶下,得到现在这份工作。

    这么一想,钱舒羽便下定了决心。

    ——不蒸馒头争口气。

    ——别人在生存环境那么恶劣的条件下,都能爬到环球地理和auto express的主编位置,那她要是在这么得天独厚的条件下,还被尹韵莱抢走了主编之位的话,那简直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尤其尹韵莱现在还好邢雯交好了!!

    所以她如果真的在未来的某一天,被尹韵莱给篡走了主编之位的话,那么尹韵莱和邢雯是一定会在背后蛐蛐她到死的!!

    钱舒羽无法接受这个假设,当即发誓要使出全身解数留在trend,不能让汪三文和钱家人没脸,被人指着鼻子笑话,全然忘了汪三文和钱家人本来都没有对她这份工作很满意这件事……

    如此一来,钱潇天对钱舒羽的工作就更不满了。

    在钱潇天看来。

    钱舒羽的工作华而不实,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其本质更是和商场里的销售人员差不多,都是去推销别人现成的东西,只不过揪着人性的弱点,用了一种更奢靡的宣传方式而已。

    因此。

    当钱舒羽全副身心都扑在这份同换装小游戏一般的“销售工作”上时,钱潇天也彻底看不过眼,给路砺打了一通电话,说钱舒羽受他影响,一心扑在了她那劳什子工作上,一点抽不出空来惦记她的老爹老伯们,然后又话锋突转,问路砺预备什么时候和钱舒羽举行婚礼,是不是想不办婚礼就把他们钱家人糊弄过去?

    钱潇天的言语中,对钱舒羽工作的蔑视明显。

    路砺这是这会儿才意识到,钱家人对钱舒羽工作的态度,和汪三文是一致的,在钱家,钱舒羽也是孤立无援。

    思及此,路砺也懂了钱潇天为何突转话锋,问他准备什么时候和钱舒羽办婚礼了。

    路砺猜,钱潇天应该是觉得,与其让钱舒羽每天都操着呕心沥血的心思,想着怎么把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还不如让钱舒羽每天都操着呕心沥血的心思,想着该怎么把自己的打扮的漂漂亮亮。

    不过上帝作证。

    因着钱舒羽突然拼了命上班这件事,而惨被忽视的人绝对不止钱家一脉。

    因为路砺,也正是这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毕竟,他也已经有一个礼拜没有收到过钱舒羽的任何消息了。

    ……

    此时。

    路砺刚结束商业饭局,在回酒店的路上,郑重承诺钱潇天,表示今年因为京正集团在转型高科企业的最后阶段,举办婚礼难免仓促,计划在明年春天,京正集团的新产业都稳中求进时举办婚礼,到时他也能有更多时间,和钱舒羽一起筹备婚礼。

    钱家三兄弟都是出了名的爱妻。

    在这一点的基础之上。

    钱潇天更觉得比起钱舒羽一个人操心的婚礼,路砺和钱舒羽两个人一起操心的婚礼更显路家和钟家对钱家的重视,没再多说什么,默认了路砺的想法。

    只是预备挂电话时,钱潇天从书房出来,正巧听见钱舒意在逗女儿,问女儿喜欢妈妈还是小姑。

    小孙女听了话,眼睛亮亮的,还先脆生生地咯咯笑了两声,才害羞地钻到了王文玫怀里,不看钱舒意答,“喜欢小猪!”

    钱舒意“啊”一声 ,回女儿,“你小姑姑都多久没来看你了,你怎么还喜欢她啊。”

    于是小孙女更开心地搂紧了外婆的脖子,更天真的回答钱舒意,“小猪猪漂酿。”

    钱舒意没辙了,无奈道:“好吧,有你的这份惦记与肯定,说明你小猪猪每天像电影明星一样的打扮也不算白费力气。”

    于是钱潇天在电话挂断之前,又临时起意,多对路砺讲了两句,称钱舒羽被钱潇正宠坏了,打小就臭美,明年春天结婚的话,要路砺现在就可以照着钱舒羽的喜好,去满世界给她定制礼服了。

    ……

    钱潇天话在理。

    挂了电话,路砺便给钱舒羽发了一条消息。

    【我下个礼拜去巴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三分钟后,路砺等到了钱舒羽冒火的回复。

    舒羽:【你出差我干嘛要去,我再说一遍,我有我的工作,你不要在你觉得寂寞的时候,就想当然的安排我!】

    舒羽:【翻白眼的罗文姬女士微抬唇角并配字之“笑脸给多了,惯的全是病”表情包.jpg】

    在钱舒羽强烈的抗议下,订结婚礼服这事暂时没能推进。

    但路砺却被勾起了些对钱舒羽的思念之情,管李炎要了钱舒羽这几天的视频。

    李炎整理视频的顺序是近到远。

    路砺是看到最后,才看见了章沛俞硬挤进钱舒羽风头无两的舞台结算画面视频,以及钱舒羽在酒吧戏弄章沛俞的视频。

    以前。

    路砺只是听钱舒羽说过章沛俞这人的讨厌之处,且他自己也认为艺人逐利逐名不算坏事,实在想象不出钱舒羽所描绘出的,女人之间暗流涌动的角斗场面。

    更何况钱舒羽还有同火药桶一般、受不得一点委屈的脾性。

    所以钱舒羽从前的那些埋怨,他素来都是听过就放过,没有深想过这些埋怨背后,或许是钱舒羽在吃了许多闷亏后,不得不出口的情绪纾解。

    以至于现在。

    他是在看了保镖偷拍过来的视频才发现,——在外时,钱舒羽是钱家人的身份优先,不仅不会发作她一点就炸的火药桶脾气,还会为了体面,非常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把原本应该肆无忌惮发作的脾气先费劲包装一番再作呈现。

    虽然最后是成功膈应了别人。

    但同时,她也是打落牙齿和血吞的膈应了自己。

    突然间,路砺心情说不上缘由的紧了紧。

    就像偶然间发现了陈年的工作失误,是想细究当时是怎么搞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疏忽来着,但再一转念,却发现这工作已经结束好久,有一种有劲也没处使的无力感。

    ……

    李炎看出路砺的不悦,小心翼翼询问路砺,说这节目应该下周二就要开播了,问路砺是否需要干涉节目组的剪辑,确保钱舒羽不被别人抢走节目里的风头。

    路砺还记得汪三文对钱舒羽的工作态度。

    他也清楚钱舒羽对汪三文的重视不比对钱潇正少,不觉得钱舒羽上节目是为了自己出风头,淡淡驳回了李炎的提议,“不必。”

    只这事是一回事。

    弥补往日过失又是另一回事的,路砺只不过一秒的停顿后,又凉凉丢给了李炎一句,“让京正传媒和章沛俞解约。”

    闻言,李炎很是心惊了两分钟。

    李炎确定,路砺是无神论者。

    不过此神非彼神。

    若一定要给此“神”释义,那么这里的“神”应该释义为“最”,再延伸出去,组一任意词汇,比如“最喜欢的”、“最在乎的”、或者“最想要的”之类的。

    然后,李炎就发现了,这些词汇在路砺身上都找不到答案。

    也是由此,李炎才敢拍着包票说,路砺是无神论者,更是一位绝对合格的集团总裁。

    至少到目前为止。

    路砺与生俱来的冷血基因,已让他三次抽身集团纷杂的利益之外,以旁观者的清醒视角,做出了让集团所有股东都不敢再肖想他位置的惊人决议与成绩。

    再回想五月。

    路砺还因为邢雯跟去旧金山,觉得邢雯打扰到了他的生活而不悦,冷怠李炎,让李炎去负责邢雯在旧金山的日程就好。

    但是现在?

    仅仅三个多月而已。

    路砺就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样,除了主动适应他不断被钱舒羽挤压打扰的生活,甚至,他还有些矫枉过正的,在主动把钱舒羽往他的生活里拽。

    李炎觉得不可思议,正在想应该怎么在不透露老板隐私的前提下,让京正传媒心服口服地跟如日中天的章沛俞解约时,就被突然出现的女声给拉回了思绪。

    ——“如果你这月底下月初还在巴黎的话,我可以让白可可去和李炎合一下你的行程,抽空和你见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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