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安曾游历多年,怎么会不懂人情世故,见此情形,当然也自知不合理,于是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见他缓缓地合上双眼,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开来,力量流转,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息开始从他周身弥漫而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额头渐渐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依然宛如一座精美的雕塑般岿然不动。

    许久过去,他再次睁开双眼,眼里都是失落和歉意,苦笑着摇了摇头:“对不住,我已经竭尽全力尝试……但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禁锢住,无论我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根本无法脱身离去。”那笑容里的无奈,让人不免心生怜悯。

    听到这么一说,孙云渺秀眉紧紧蹙起,在屋子里急得来回踱步,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思索了一会儿,又重新站回萧宴安对面,歪着脑袋看着他,轻声问道:“那……会不会是你有什么心愿未了,所以才走不了?要不,你再想想?”

    那轻柔的话语里,满是关切,既希望能帮他,又都是焦急,不情愿和他多待。

    萧宴安的目光缓缓落在那个陈旧却精致的香盒上,往昔的岁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眼里神色复杂难辨,像是怀念,又更像是遗憾。

    良久,他声音低沉而醇厚,娓娓道来:“我出身富贵,一生衣食无忧,什么都不缺。非要说,大概就是,倾注了我毕生心血的技艺,却始终没能找到真正可以将它传承发扬的人吧。”说着,他的语气里又多了几分怅惘,还有一丝的不确定,轻轻叹了口气,“或许……或许吧。”

    孙云渺静静听着,心间猛地一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了心弦,她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有些紧张与期待:“我……我也在跟着爷爷学习制香,虽说现在只是略懂皮毛,但我可以试试吗?”

    萧宴安的眼中刹那间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惊喜,那光芒亮得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

    可流星总是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姑娘,你的心意我领了,可这绝非易事,其中艰辛,远超想象。”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我也曾有些徒弟,他们起初也是如你一般,个个满腔热血,信誓旦旦。”

    “可制香这门技艺,从最基础的认识香料,到最终制成成品,每一步都容不得半点急躁。”他说着,有些惆怅了起来。

    他边说边摊开双手,耐心解释:“就用香料和炮制方法来说,世间香料繁杂多样,产地不同,品质天差地别。像沉香,就有惠安系和星洲系之分。”

    他微微抬起左手,目光如炬的跟随着,“惠安系香气清幽淡雅,隐隐透着丝丝甜味,闻之仿若置身于春日繁花之中。”说着,他放下左手,又抬起右手,目光再次流转“而星洲系,则韵味醇厚,常伴有药香和奶香,好似安抚人心的良药。”

    说完,他双手交叠背在身后,神色平静却认真,“辨香时,需眼观其色,鼻嗅其气,手触其质。稍有差池,香品的品质便会大打折扣。”

    话锋一转,他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微微蹙眉,语气凝重:“而香料的炮制,更是重中之重。檀香需用蜜水浸泡,再以文火慢炖,去除杂质,才能让香气更加纯粹;沉香则需要对火候的把控则更为严苛,火大了,油脂迅速挥发,香气便会寡淡无味;火小了,又难以激发出它独特的韵味……”

    想到过往那些艰辛,他不禁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

    “这还只是入门的基础……后续调配更考验人,要形成和谐美妙的层次,谈何容易。”他看向孙云渺,目光中满是关切与担忧,“他们大多受不了这样漫长枯燥的学习,还有些在调配时,总把握不好分寸,不得不放弃。”

    最终,他目光中添了些感谢,郑重其事的躬身行了一礼致意,回绝道:“姑娘,我虽渴望技艺能得到传承,但我更不愿你白白浪费力气。”

    孙云渺听完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但通过最近的学习,她心里也清楚,萧宴安所说,句句属实。

    此事,确实得慎重考虑,从长计议。

    ……

    此后,她便不再执着于立刻向萧宴安学习,而是跟着孙爷爷,一步一个脚印,扎实地从基础学起。

    又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清晨,孙云渺扎着利落的高马尾,早早来到摆满香料的石桌前。

    她身着简约的白色衬衣,搭配一条深蓝色半身牛仔裙,青春的朝气在她身上肆意流淌。

    此刻,她正全神贯注地分拣着香料,纤细白皙的手指在一堆香料中灵活翻动,似是在倾心与每一颗香料对话。

    忽然,她的动作戛然而止,双手分别从两个袋子里捏起两颗外形极为相似的香料,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

    她把两颗香料凑近鼻尖,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嗅闻,试图从那细微的气味差别中找到答案,可萦绕在鼻尖的气味却像一团迷雾,怎么也无法驱散。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的眼神里逐渐充满了焦急与困惑,红润的嘴唇下意识地微微嘟起,又轻轻咬着下唇,脑海中不断回想爷爷讲过的辨别方法,却始终毫无头绪。

    “这到底是豆蔻还是肉豆蔻呢?”她小声呢喃,声音里满是纠结。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抬手想用衣袖擦拭,一个不小心,却又碰倒了旁边的盒子,里面的香料“哗啦”一下洒了出来。

    场面顿时变得一团乱,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动作中满是紧张与懊恼,白净的小脸也因为焦急而泛起了红晕。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萧宴安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悄然站在一旁,眼中满是关切,终于忍不住开口:“姑娘,豆蔻个头较小,表面更为光滑,气味清新,还带着一丝淡淡的果香;而肉豆蔻个头稍大,纹理粗糙,香气浓郁醇厚,还夹杂着些许辛味。”

    孙云渺眼睛猛地一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连忙按照萧宴安的提示,再次仔细观察、嗅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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