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谈甚欢,这一幕,全然落入了另外几人眼中。

    柏墨与松砚陪着萧善在凉亭里静坐饮茶。

    柏墨看见了昨日在主子书房见过的陈芷幼,对她印象不佳——这个人昨天不小心弄伤了主子的腿。

    萧善的目光落在陈芷幼与杨显允身上,松砚误以为他在关注杨显允,于是介绍道:“那个穿百川书院襕衫的男子,是京城皇商杨家嫡次子杨显允。

    杨家嫡长子体弱多病,杨家家主选了继室所出的嫡次子为继承人。杨显允是个聪明人,他对主子您很推崇,主子要不要见一见他?”

    “杨家有给杨显允定下亲事吗?”萧善突然开口问道。

    松砚想了想,“应该还没有。不过这位杨二公子,可是个风流种,喜欢混迹在花街柳巷,有不少红颜知己。想必正是如此,才迟迟未定下亲事。”

    萧善望着与陈芷幼举止亲密的杨显允,眉头微微皱起。

    前世,在百川书院,杨显允不知道陈芷幼是女子,故而对她心生恋慕。

    杨显允喜好男子,但为了巩固在杨家的地位,娶了一位高门出身的女子为妻。

    他看似流连花丛,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好龙阳的真相。

    萧善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心中暗道:得尽快让陈芷幼搬出寝舍,不能再让她继续和杨显允一起住了。

    陈芷幼尚且不知杨显允对她的心思,若再继续下去,只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王肴与高瑛并肩步入书院外的繁华酒楼,此时正值用餐高峰,楼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们择二楼一静谧包厢落座,不久,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佳肴便摆满了桌面。

    王肴夹起一块色泽诱人的红烧肉,细细品味,满足之情溢于言表:“这酒楼大厨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咱们书院膳堂那清汤寡水的,跟这儿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高瑛含笑听着他的抱怨,偶尔插话,就着香脆的花生米,小酌一口。

    “大哥,听说萧先生有意在书院挑选一名弟子,你觉得我有没有戏?”王肴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要是能被萧先生选中,我老爹怕是要乐疯了,说不定还得开祠祭祖,向祖宗们炫耀一番呢。”

    高瑛轻抿一口酒,闻言不禁嗤笑出声。

    “大哥,你笑什么?”王肴不满地拍了下桌子,“不相信我是吧?”

    高瑛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酒液在杯中荡漾,映出他深邃的眼眸:“我在想,你那活泼跳脱的性子,跟萧善先生那沉稳内敛的风格,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他真要收你为徒,还不得被你吵得头疼?”

    王肴一听,笑容僵住,随即又不服气道:“跳脱怎么了?没听说过性格互补吗?也许萧先生就喜欢有个性的学生呢。再说,我最近可是稳重多了,你看,这次月考,我还进了前十名呢!”

    高瑛见他较真,不由哑然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咱们肴弟进步神速,值得表扬。不过,论成绩,前面还有好几个比你厉害的,萧善要选,自然也是选最优秀的。”

    王肴闻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点了点头:“大哥说的是,这次月考,我虽然进步了,但还是比不上陈芷幼那家伙,他考了第一名呢。”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不行,有陈芷幼在,我哪里有机会被萧先生看中?要不……”他摩挲着下巴,似乎在打什么坏主意,“给那家伙使点绊子,让他生病几天?”

    高瑛闻言,脸色一沉,重重地将酒杯放在桌上,吓得正在沉思的王肴猛地一颤。他瞅见大哥严肃的神色,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干嘛这样一脸严肃?我刚刚说错话了吗?”

    高瑛想起昨晚陈芷幼对他们的控诉,心头一阵烦闷,看王肴越发不顺眼:“陈芷幼又没招你惹你,你怎么老是跟他过不去?”

    王肴眯着眼打量着他,边打量边摇头:“说,陈芷幼昨晚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让你变得这么快?”

    高瑛一阵紧张,生怕王肴知晓了他昨晚去找陈芷幼的事。

    王肴道:“你昨天明明还对小白脸很生气,今天却开始替他说话。别告诉我,才一晚上过去,你突然不喜欢秀烟,移情别恋了,所以才不计较秀烟与小白脸的事。”

    高瑛喝了口闷酒,道:“秀烟姑娘身世可怜,惹人怜爱。我是个粗人,配不上她。陈芷幼虽然身体单薄了些,但身上有读书人的清贵气质,只希望他能好好珍惜秀烟姑娘。”

    王肴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随即对他竖起大拇指:“你是个情圣,小弟佩服。不过,大哥你好像忘了一句话。”

    高瑛疑惑地看着他。

    王肴冷笑一声:“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的秀烟姑娘可是个人精,在你口中怎么就成了小可怜了?”

    “王肴!”高瑛听他这样讲,有些生气,“秀烟姑娘本是官宦之后,家破人亡,流落风尘已经够可怜了。”

    “这世上比她可怜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大哥你想每一个都去怜惜?”王肴反驳道。

    高瑛一时语塞,随即又反问道:“你对葵儿姑娘,难道不是怜惜吗?”

    王肴真心觉得自家大哥在感情方面过于天真:“我出钱寻欢作乐,乐意捧着她,她在我眼里就有价值。不喜欢了,我便换个人来捧。风月场上,动真心才是最傻的事。”

    两人各执己见,谁也无法说服对方,最终不欢而散。

    高瑛独自走在街道上,心中满是落寞。忽然,一阵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传来,那哭声极为悲恸,好似饱含着无尽的哀伤。

    他循声而去,只见路边跪坐着一位身着孝服的俏丽女子。她低垂着头,双肩微微颤抖,双眸蓄满泪水,恰似梨花带雨,模样楚楚可怜,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怜惜。

    女子身前摆放着一块木牌,上面“卖身葬父”四个乌黑大字格外醒目。

    ……

    陈芷幼漫步在喧嚣热闹的大街上,暖煦的阳光轻柔地洒落在她身上。

    走着走着,她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人拉扯不休,还伴随着阵阵激烈的争执声。

    她满心好奇,不由得探出头去张望。只见在靠近一座石拱桥桥头的路边,身形高大魁梧的高瑛被几个家丁团团围住,旁边站着一个矮胖的锦衣公子。

    高瑛身后护着一位身穿白色孝服、正抹着眼泪的姑娘。

    常言道,要想俏,一身孝。这姑娘身着孝服,身姿婀娜,面容娇俏,哭起来嘤嘤咽咽,那柔弱模样,简直能把男人的心都哭化了。

    凭借多年热衷八卦的经验,陈芷幼直觉这里面必定有好戏可看。

    许是她看戏的神情太过明显,旁边同样在看热闹、笑得一脸猥琐的男子,特意凑过来给她解读起剧情。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位兄弟,这事儿可精彩了!被围在中间的那个高大汉子,今天碰到一个女子卖身葬父。后来,来了个矮胖公子,一眼就看上了这姑娘,非要抢人不可,这才闹得不可开交。”

    陈芷幼微微挑眉,眼前这场闹剧的来龙去脉,她已心中有数。

    虽说她对高瑛并无太多好感,但通过这段时间短暂的相处,她还是了解高瑛的为人,知道他正直且有些固执。

    再瞧那女子,虽哭得梨花带雨,可眼神中却隐隐透着几分狡黠,看上去并不像表面那般可怜无助。

    至于那个矮胖的锦衣公子,一看就是平日里仗着家世横行霸道、欺负他人的主儿。

    她正琢磨着要不要凑个热闹,这时,突然听到矮胖公子一声大吼:“穷鬼,你不过是个没钱没势的平头百姓,还敢跟我抢女人?给我滚一边去!”

    说罢,他挥手示意家丁们上前推搡高瑛。

    高瑛被推得踉跄了好几步,却依旧稳稳站住脚跟,护着身后的女子,怒声喝道:“这位公子,这姑娘卖身葬父,我理当出手相助。你若要强抢民女,便是不仁不义之举!”

    那女子见状,趁机紧紧抱住高瑛的胳膊,哭得愈发凄惨:“大爷,求求你救救我,我父亲刚去世,家中实在拿不出钱来下葬,我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高瑛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二十两银子,递向女子:“姑娘,这些钱虽不算多,但好歹能勉强应付眼下之急。你快拿去葬父吧,往后莫要再提卖身之事了。”

    女子接过银子,却依旧抽抽噎噎,哭声不止。

    矮胖公子见此情景,顿时大笑起来,满脸鄙夷道:“就这点儿银子,也想学人家英雄救美。小爷我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英雄救美。”

    说罢,他从怀里抽出两张银票,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小美人,瞧好了,这里可有二百两银子。你自己掂量掂量,到底想跟谁。”

    原本正在抽泣的女子,眼睛瞬间直勾勾地盯着那两张银票,连哭声都戛然而止。

    她松开抓着高瑛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朝着高瑛盈盈下拜,“小女子多谢壮士相助,壮士的好意小女子铭记于心。

    只是小女子家境实在贫寒,除了要埋葬老父,家中还有老母与瘫痪的兄长需要照料。这二十两银子,着实难以解决我的困境。”

    说罢,卖身葬父的女子咬了咬牙,狠狠心,把二十两银子塞回高瑛手中,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到矮胖公子跟前。她还特意抬手撩了撩发丝,想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出来。

    她微微低下头,冲着矮胖公子妩媚一笑,娇声道:“还请公子怜惜个奴家。”

    矮胖公子被她迷得晕头转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忙不迭道:“好,好,我肯定会好好怜惜你,今晚就好好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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