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裁坊的人今日来了吗?”

    “来了来了!喏,在那呢!近日她们铺子势头大,真不知道会不会得许姑姑和三皇子的青眼啊。”

    “嘁,这铺子我有所听闻。讨巧弄了些布料而已,有什么好稀奇?”

    “哎——那你就有所不知了。这些日子,烟裁坊还上新了不少成衣呢!”

    “那成衣我看了,也就这样吧——不如清荷坊。”

    “这还用说!清荷坊可是锦绣街最大的成衣铺子了!”

    “我看这次夺魁的一定是清荷坊!”

    比赛尚未开始,众人便开始说着、笃定着,一时间凑热闹的也有,阴阳怪气的也有,几个大铺子隐隐暗对目光,周遭气压压低。

    苏倾语站在人群中将这些话尽收耳中,不为所动。她微微侧了侧头,低声同玉桃问些比赛的注意事项。

    这时,忽然人群骚动起来,兴奋人声几乎要穿破她的耳膜。

    苏倾语微微蹙眉,伸手捂了捂耳朵,只觉好似身边的人群拥挤了些。

    “三皇子是不是在往人群看?”

    “他在看哪呢?在看哪里!”

    大家哪里见过皇室子弟,随着叶诀眼神的移动,人群中声音越来越大,兴奋的讨论声几乎要翻到高台上去!

    “安静!”许姑姑站了起来,如刀刃般锋利的眼神扫视人群,将人群中嘀咕的小话压了下去。

    却还是有人窃窃私语道:“那个位置……怕不是烟裁坊!”

    苏倾语一顿,抬头与叶诀对上了视线。

    记忆中,见到叶诀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她记忆里最后的模样,是他的漠然厌恶与疏离,两人如形同陌路,再不能并肩携行。

    他们二人两小无猜,感情甚笃,可那快乐嬉笑的时光,好似当真留在了上辈子。他无坏心,可并非她良配。

    十几年的情谊,早就在前世的蹉跎中化作灰烬。

    如今不相认,也无甚可惜。

    苏倾语看向他的眼神毫无波澜,甚至还带了些淡漠与看孩童般的同情怜悯。

    他如今还未与她心生间隙,可她不欲再与他过多纠缠了。

    叶诀却像冥冥之中有所感应似的,一双乌黑眼睛黏在她身上,眼神似有困惑不解。

    他略微皱了皱眉,“咦”了一声,不顾众人目光走上前来,半蹲下身子来端详着苏倾语的面容。

    她的一双眼分明让人觉着熟悉,可这眼神冷得实在陌生。

    叶诀挠了挠头,“你怎么这么面熟?”

    他一袭金线暗纹锦衣,一头乌发用玉冠束了个高马尾,一个配饰都尽显尊贵。

    相比之下,苏倾语本便为了掩人耳目的素雅衣装显得灰扑扑的。

    他端得平常,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却不想全场顿时哗然,无数双眼睛看向苏倾语!

    “这烟裁坊的东家竟与三皇子相识?”

    “这东家什么来头,不是一介乡野丫头么!难不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贵女?”

    “怎么可能!”

    众人视线中心,叶诀见苏倾语抬眼看他,又撑着头笑道:“姑娘像我的一位友人,可否摘下面纱一观?”

    苏倾语却垂下眸子,声音放沉地福了福身,没有摘下面纱的意思,“殿下认错了。”

    许是她的眼神实在疏离,没有同他攀谈的心思,叶诀才对她拱了拱手,笑道:“倒是唐突了姑娘。”

    他自讨了个没趣,并未多说什么,起身回位置上去了。

    他走后,人群却自顾自热闹起来。

    “说起来,倒是从未见过烟裁坊这东家摘过面纱。”

    “真不知方才她为何不摘面纱,为了引人遐想,觉着她像哪位贵人,能得几分殊待不成?”

    “既然如此,方才她为何不应三皇子的话?”

    “真摘了发现不是,岂不惹人耻笑?谁知道是不是欲情故纵呢!”

    玉桃听着这些话感到生气,小脸涨得通红,叉腰欲骂,却被苏倾语扯住了。

    苏倾语对她笑了一下,语气平和,“大会要开始了,不必管。”

    她抬眼,望向高台上缓缓站起的许姑姑。

    成衣大会本就为的热闹,方才闹了这么一遭,气氛火热。许姑姑的视线悠悠地转了一圈,顺势道:

    “成衣大会——现在开始!”

    她话音刚落,无数名侍女涌上高台,如人形架子似的将成衣一件件提着铺开,刹那耀眼闪烁精心准备的成衣展示在众人眼下,光彩夺目!

    几名侍卫方才上前将铺着衣物的架子撤了去,如今高台平坦宽敞,台上景象一览无余。

    许姑姑眼神满意,忍不住点了点头,背手往前走去。

    缝制的铺子名字都是掩着的,只编了号,在夺魁揭晓之前,无人知其缝制于谁家。于是也便更加直观,更加公平。

    高台下的众人也将参选衣装看得清清楚楚,这时正纷纷议论着。

    “许姑姑这是在几号衣装前停下了?——五号!”

    “这件玉色齐胸襦裙透着淡粉,再添退红色短襦做点缀,套针的妆花精致耐看……确是精品!”

    苏倾语顺眼望去,端详着衣裙上精致的针线,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欣赏。

    玉桃在一旁不自在地撇了撇嘴,扯着她的衣角娇嗔道:“东家——你怎么涨她人威风啊!我看啊,这个就不如我们的!”

    苏倾语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柔声哄她,“也可以欣赏别人呀,我的好玉桃。缝制衣物本就各有千秋,是不是?”

    温热的指尖抚摸在她的脸颊,望着苏倾语温柔的眼神,玉桃嘟嘟囔囔地消了声。

    往后编号的衣装纹样愈发华贵,穿针走线皆是熟稔。

    这些衣物与苏倾语平日穿的那些针线规矩的衣物不同,带着个人特色,纹样绣艺皆有风格。

    苏倾语认真地看着,语气正经地侧过头去同其他人说上面的纹样之事。

    却不想这样谦逊的模样于周围人看来更像是孤陋寡闻,倒叫她们碎嘴看笑话去。

    “乡野丫头当真没见过世面!嗤,这下怕不是被惊着了?”

    “紧赶慢赶寻了绣娘赶上了这成衣大会又能怎样?届时编号一揭,发现泯然众人——真叫人笑掉大牙!”

    没见过世面?

    苏倾语挑了挑眉,掂了掂手上的二十三号木牌。

    那可真要叫她们失望了。

    眼下,许姑姑已然看到了十四号,除去五号那件让人惊艳的齐胸襦裙,还有三件让人叫好的衣装。

    锦绣街和知春里平日便爱暗自较劲,说着和谐友善,可对竞争铺子的绣艺手法如数家珍,算得比自个还明白。

    前头那几件衣装的所属铺子,已有人悄悄互相通气,说了个明白。而之后的这一件,却叫任何人都按耐不住了——

    “这十五号怕不是清荷坊的手笔?!”

    “这浅云色渐变广袖留仙裙当真如仙界来的一般!这……这盘银绣将银线盘旋绢料之中,曲水纹精致漂亮又小巧,衣裙飘逸随风重重叠叠……当真大家手法!”

    “比起这件,五号便显得太过少女了……谁不知这夺魁之作是要献给靖妃的?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人群中无一不对这件十五号的留仙裙赞不绝口,就连许姑姑也忍不住点了点头,破例道了一句:“当真不错。”

    听了许姑姑这一句夸,清荷坊的东家骄傲地抬起下巴,她环视一圈,并未遮掩,指尖轻轻勾起写着“十五号”木牌的流苏,装作谦逊地笑着。

    细细一看,此人竟是当日在锦绣街轻蔑谈及成衣大会的女子。

    她如今得体的谈吐与从容不迫的姿态实在不能与当日那轻蔑厌恶的神色联想在一处。

    她挑衅般朝着苏倾语那一望,却见苏倾语兀自出着神,并未理会她这边。

    她眼神一冷,心里暗道:装作不在意又如何?反正最终也要输给她!

    苏倾语不知这其中关窍,欣赏其留仙裙的轻盈,只是暗自可惜,这衣裙太过素雅,恐怕不会让叶诀满意。

    她思绪未散,便听许姑姑转头看向负手站在她身后的叶诀,问道:“殿下觉得呢?”

    叶诀闻言缓缓晃荡到留仙裙面前,上下打量着,眼神漠然,显得兴趣缺缺,

    “我母妃平日已经穿得够素了,你们这是要她去吃斋么?”

    这一句话如平地起惊雷,一时全场寂静!

    一切称赞清荷坊的话语都顿时收了音,取而代之的是宛若实质的打量和窸窸窣窣的话语!

    他说话太不客气,清荷坊东家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她脸色难看,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一时无数目光打在她的身上,有同情,有鄙夷,有嗤笑……

    如同扇她耳光,让人羞愧难耐。

    许姑姑面色未改,打破这尴尬氛围,点了点头,“那再往后看看。”

    她收回搭在留仙裙上的手,款步继续向前走去,叶诀“啧”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眼神淡然。

    花间裙、罗裙、花笼裙……

    各色各样的华美衣裙齐整摆放着,极力讨好着叶诀,对他而言却如黑白色一样索然无味。

    “真是没什么新花样……”

    叶诀烦躁地加快脚步,只想象征性地再看两眼便寻个理由先行离开。

    却在下一秒见到映入眼帘那编号“二十三”的端庄大气华美衣装时,顿在了原地!

    他上下打量端详着面前这件衣裙,眼前一亮,

    “ ……这件不错!”

章节目录

她靠经商名动京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春日骤降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春日骤降并收藏她靠经商名动京城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