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斋长……我错了斋长……呃……”

    佘越的脚尖逐渐离地,他在巨大的惊恐中止不住地晃动四肢胡乱挣扎,双手想要撕扯开禁锢住脖颈的神秘力量,但手脚却也被同时牵制住,任凭如何动弹都挣不开。

    “你这个时候倒是认错得很快,”渔之拢了拢外衣,从屏风走出来,缓缓靠近,刻意踏出笃笃的声响,停顿在他面前,“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不敢,我不敢!”佘越看她走一步,腿根就颤一下,退又不能退,喊又不能喊。

    此时只潦草穿了件白色里衣的渔之,看起来不但无法让人心生旖旎,反而像个阴间的女鬼,目光阴沉,好似马上就要张开大口来索命。

    “我问你,我是谁?”

    “周……周渔之……”

    “你该叫我什么?”

    “斋长!”

    “斋长有没有跟你说过在换衣服?”

    “有……”

    “那么斋长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刻意停顿了一会,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吐出,“不、要、进、来?”

    佘越提着一口气,再不敢讲话,却忽然感觉到脚下冰凉,竟看见周遭空气中的水流被法阵的力量凝聚到一起,逐渐汇成三尺高的水柱,将自己自下而上地填埋。

    他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包裹住,在求生的本能下再一次死命划拉,双脚竟挣脱了水链的束缚,却还是在扑腾的过程中逃不过被淹没的下场。

    “我错了……斋长……唔!”

    水面堪堪没过佘越的鼻子,如同刻意戏耍人一般,留出了一个可以供他挣扎一下再呼吸的气孔。

    佘越认错太快,让人甚至没有听清他轻飘飘的歉意,只能分辨到他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吐出连串的泡泡,都像个屁一样飘散掉了。

    “你要我……咳……你要我做什么补偿都可以!”他扑腾几下,费力地游上水面。

    ……

    眼见佘越的体力已经快要到极限,渔之才差不多折腾够了,大手一挥把水牢阵撤下,将悬半空中的佘越甩落到地上。

    渔之背手走到他面前,冷眼看他。

    “你不单单要向我道歉,还得和祁元朗一起向其他十六斋成员公开道歉,”她道,“为你们两个的临阵脱逃,做个说法。”

    谁知佘越起身后,剧烈咳嗽一阵,缓过来之后就四仰八叉地赖在地上了。

    这不要脸的狗皮膏药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竟只是甩了甩周身的水,抬眼直直迎上渔之的目光。

    “你就这点能耐了?”他咧嘴挑衅道,“还想我公开道歉,哼,想得倒美。你有本事杀了我啊!

    周渔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不敢杀我。”

    佘越嚣张的嘴脸还保留着没落下的暧昧笑容,好似刚才被折磨的一切都只是因他识趣满足欢场女伴的逢场作戏。

    原来是一只记吃不记打的死猴子,渔之咬了咬后槽牙,人要找死的时候真是花样百出啊。

    她眉毛一挑,忽然想起今天下午围观炽澜打架时,偷偷学到的一个剑招,于是往后挪了两步,慢慢站定。

    就在佘越以为她又和以往一样,被一次次的请求磨得心烦气躁,没说两句就能放弃说服、不想再追究时,就见渔之的右手伸向了左臂下方,右腿侧身立成后弓步,忽然转身垫脚大力甩臂,一道银蓝色的精光爆闪,积攒了千钧怒火的灵气鞭正面朝他的脸打了过来。

    佘越被囫囵个地打翻了一个面。

    但是等到他再次站定,低头看了看身上被打中的地方,却只摸到,居然只有自己的脸上被豁出了一道口子。

    佘越倒吸一口凉气,抬眼惊恐地看向这个女人。

    这是何等的灵气控制能力!她真的只有筑基修为吗?

    “是啊,我不杀你,但我也很好奇,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去外面跟别人说,你这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呢?”渔之笑吟吟看他,朗声道,

    “佘越,我能给你画阵法,自然就也会给你改阵法,我会做灵药,就肯定也会做毒药。

    你这种炼气都不利索还敢挑衅斋长的傻子,没有资格在我面前这么嚣张!”

    佘越慌乱支撑着自己起身,两腿蹬不到一处,又滑了一下摔倒,险些站不起来。

    他不敢再回头看渔之,四肢并用地爬走。

    眼见他走远,渔之这才放松了紧绷了身体,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全湿了。

    方才浊面伤发作服下的止疼药虽然起了一点作用,但是以筑基修为临时起阵法还是很消耗精力,要不是这个阵法是她以前趁秦婆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研究出来的独创阵法,刚好契合了她水系的天赋,而且可攻可守,她还无法发挥出这么高的实力。

    朱槿刚沐浴完,听到外面的声音急匆匆洗漱好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发生什么事了?”

    她接住脱力的渔之,扶到床边。

    渔之感觉自己像条刚被捞上来的死鱼,浑身黏糊糊的,甚至失去了再扑腾两下的力气,有一搭没一搭地简单交代了经过。

    “有一个佘越,一定就还有其他的成员。”她闷声道,“估计是家里惯坏了,长这么大都没被人打过,同样是十六斋的,你就不会这样。”

    朱槿愣了一下,噗嗤一声:“我当然不这样,这些小男孩其实很好看懂。”

    渔之抬头对上她的目光,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埋下头吃吃地笑。

    “多打两下就老实了,如果没人教训他们,等到长大了,应该也一样自以为是。”这话从朱槿笑吟吟的嘴里说出,绕到渔之的耳朵里,顿时有种微妙的惊喜感。

    朱槿替她打湿了毛巾,轻轻擦拭着她脑袋上已经凉下来的细汗,温柔哄道:“今天之后,他肯定就不敢再来了。”

    “我知道的。”渔之迷迷糊糊地回应,却闻到朱槿沐浴后萦绕在她鼻尖暖暖的香味,她不禁吸了吸鼻子,忍不住凑了过去,“你好香哦,这是什么香料?”

    谁知朱槿身体一僵,无奈笑了笑:“这是我宗族里的姐姐给的花料,对女子的身体很好,还有疗伤安神的功效。”

    “这么神奇,你们宗族的姐姐对你可真好。那对男子呢?该不会是壮阳作用吧?”

    “男子可不能轻易使用哦。”

    听见朱槿轻笑,渔之反应了半晌,一顿,不会吧,整个东行大陆有这种滋阴补阳作用的花只有一种。

    “朱槿,你的宗门,该不会是……?”

    “嗯,我来自合欢宗。”

    渔之瞬间瞪大眼,觉得自己不困了。

    她曾听秦婆子讲,三万年前的大天帝与雨师国国主发起仙界内乱,合欢神女代表的宗门站在大天帝身后成为镇压内乱的一代功臣,整个合欢宗都获得了大天帝亲手赋予的荣耀称号,成为整个东行大陆仅次于大天帝的存在。

    虽然之前听祁元朗提过一嘴朱槿身份不一般,但亲耳听到还是很震惊,问:“难怪连执事都对你有顾虑!可合欢宗修的不是妖道吗?你是怎么进仙门的?我看你好像也没有浊面伤呀。”

    “合欢宗是走妖道没错,但,我是姐姐们捡来的。”朱槿平静地回答,“我没有宗门血脉,进仙门才算正式开始修行,所以不需要祛浊。”

    没想到朱槿有这样的身世,渔之一时有些唏嘘。

    “你的姐姐们居然没有带你修行合欢功法吗?听说很厉害。”

    朱槿忍不住戳戳她的鼻子,翁声道:“厉害,厉害,当然厉害啦。修炼合欢功法需要继承的不仅是血脉,还有大天帝在血脉命格里设下的印记,让合欢宗可以借助天帝的势力广结善缘,助力修行。据说是个荣耀印记,象征着她立下的赫赫军功。”

    不知是不是渔之多心,她看朱槿说起这些的时候,神色间没有宗族神女军功显赫的骄傲,反而平白沾了些冷肃。

    “可是……”渔之忍不住皱眉,“在血脉里设下印记,怎么听起来和打禁制一样,合欢神女就这么允许大天帝设下印记吗?”

    “这个你猜得到吧?”

    “两人已经双修了吗?”

    “没错,合欢神女与天帝其实已经结成眷侣,但她没有强行采补,而是想用双修的方式让两人的功力都得到增长,但是,天帝的神力却在双修时趁虚打进了内府里。”朱槿眼神黯然,“天帝印记刚烈汹涌,不断与她自身的神力抢夺内府,等到神女恢复过来功法大成,天帝已经能够借助印记窥探她内府的每一缕灵力流动。”

    渔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这印记还不如不要!”

    朱槿看见渔之的反应,罕见地露出些许诧异:“我还以为,世人都也觉得,只要能够功法大成,被监视的代价就都可以接受。”

    “不行,我肯定不干的。”渔之摇了摇食指。

    渔之自己是独女,家里没有兄弟姐妹,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但是,这也意味着,她自小便得到过多的关注。

    很多时候她把自己的想法和行动藏着不讲,不是因为自己想做的事情有多么倒反天罡,只是因为爹娘知道了之后,少不得要嘴两句,小到穿着形象,大到前途未来,任是什么刚萌生出来的一点想法,都要被念两句,甚至是限制行动,干脆就斩断了她的异想天开。

    久而久之,她才学会背着爹娘做事。

    就她这样的,还得整天提心吊胆,担心偷偷做点什么被爹娘知道,这要是跟合欢神女似的,直接被侵占内府了,那不就是心里什么小九九都不能有了吗?

    多年恩爱的夫妻还会在吵架时心里骂两句脏话呢,别说这天帝与合欢神女了,两人本身就是上下级关系。所谓的荣耀印记一拴上,不就成天帝的私人宠物了吗?要这大成功法有何用呢?

    “你说得对,我的姐姐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道印记被传承至今,已经被留在每一个合欢宗族人血脉里了,哪怕是现在,也会被天帝的传人所影响。”

    没等渔之多问,朱槿从芥子里掏出一条赤红色的长鞭。

    她抚过鞭柄上两颗锋利得吓人的蛇牙,手指落在尾端的一处,一道血红色的印记被点亮。

    这是合欢宗的标志,也是合欢宗的屈辱。

    “不过,”朱槿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说话时依旧惊人地平静,“既然这是天帝给合欢宗的资源,那么我们当然要好好利用,哪有送上门的好处还不要的道理。”

    “这是传闻中一鞭能使恶鬼生的赤尾鞭吗?”渔之问。

    “对,赤尾鞭每个月都需要萃药维护,我最近在尝试炼麻醉的药给它。”她看渔之很感兴趣的样子,“你要不要也来上手试一试?很简单的。”

    怎么把萃药说得好像煮粥一样?

    但是渔之跃跃欲试。

    两人就着月色来到院子里取木桶,又回屋套上特制的手套,将炼化的药粉均匀地洒在炼制器皿里,木桶里绿油油的液体粘稠,散发刺鼻的气味。

    静置一段时间后,二人把赤尾鞭的鞭身小心浸入。

    夜晚的凉风吹拂进窗,将昏黄的珠光拨得上下跃动不息,也把朱槿的影子轮廓描摹得模糊不清。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渔之犹豫了许久,直到这天再次睡下去,她也没有问出来。

    那你呢?

    朱槿,身为合欢宗受姐姐们宠爱的养女,你进入仙门,真的只是为了修行丹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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