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家中的灯亮着一盏,楼上房间一个客人也没有,满院子花枝东倒西歪,四处凄凉景象。

    熊芬不在家。姨妈刚才迎面出门去了,脚步匆匆。

    海芋早早上楼洗漱,坐下来跟阿芒通电话聊了一会,再把志愿给填了。

    这时已是深夜。

    外面有一点动静。大概是熊芬回来了,但熊芬的房间在走廊拐角,隔得远,她听不清。

    夜里又起风下雨,甚至电闪雷鸣,海芋无法入睡时,迷糊想着今晚阿爷在电话里的嘱咐。

    天亮后,风雨终于停歇,并没有放晴。海芋睡到快中午才醒。

    没人来叫她,因为她向来是很讨厌被吵醒的。

    外面院子里,高大的棕榈树被洗出新绿,每片叶子都滴着水。

    阳台上不停“啪嗒——啪嗒”。

    海芋站在二楼俯看这房子。

    要说她那十年前跑掉的父亲,对她完全不在意,应该也不是的。

    这房子通身刷成天蓝色,取名「贝壳民宿」,从里到外主打夏日海岛风装潢,混杂地中海风格,墙上挂满贝壳、灯塔、罗盘类装饰物件——房子从里到外的样子,都是海芋小时候最喜欢的。

    下楼路过熊芬卧室时,海芋听见一点语气奇怪的谈话声,不禁放轻脚步。

    里面的人在通电话:“等着,今晚就答复你。放心,她脑子一直不灵光……”

    隔着墙,声音很模糊。

    海芋透过门缝瞧了瞧,只见房内乱糟糟的。

    她收回目光,下楼吃饭了。

    -

    以前,每到周末,民宿大厅前台就成了海芋的书桌,她常常在炎热的午后吹着穿堂风写作业,同时替家里看店。

    暑期也是这样,现在,她正坐那里翻阅H大招生简章上的校园海景图。

    在陈列满烟盒的玻璃柜上,少女用下巴杵着柜沿,手拿一支中性笔勾勾划划,百无聊赖。

    图片上,校区位于海口的一座小岛,名叫海甸岛。

    虽说平时熊芬总对她表现出嫌弃,但她离开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总会有一点点不舍吧?

    正想着,外面楼梯传来高跟鞋声。

    声音很慢,比平日沉稳。

    转角处,穿着黑裙子的中年女人身姿渐现。

    熊芬进了大厅,先去茶水桌找榨汁机榨了西瓜汁。

    两杯果汁,一杯被放在海芋面前。

    这次果汁里竟加了冰。

    海芋的双眼顿时亮了,坐直,捧起杯子喝一大口:“你终于懂加冰有多好喝了!”

    中年女人坐到旁边摇椅上,摸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不是冰,这次试了一点冷藏的酸奶。”

    “酸奶好啊!”出于惊讶,海芋又赶紧喝一口,回味道,“草莓味的,我就说怎么有点酸!如果加原味的冰牛奶应该也不错,下次我试试看。哦,那天我用鳄梨加酸奶榨过,你不知道它装在玻璃杯里多好看,又白又绿,是那种很浅的绿,像叶子……”

    “房子的事你知道了吧——”熊芬揉了揉太阳穴,打断她的话。

    “哦,我知道。”

    熊芬抖抖烟灰,勾起大红唇,上下瞅她:“啧,你阿爷果然是宠你的,瞧你考不上厦大,人家房子还是送你。看,毕竟是唯一的孙女,那入赘来的外孙总归不一样,比不上,是吧?”

    海芋趴着,观察玻璃杯上冷凝的水珠,不满意她这样说,嘟囔道:“表弟年纪还小,过几年才高考。爷爷说剩下那栋楼会是他的。”

    熊芬冷笑一下:“他阿母倒是想得美,等着看,将来你爸回来了……呵。”

    说着,熊芬眼波一转,眯成缝的眼斜睨着柜台内的女孩:“你阿爷给你过户的事,哪天去办的?怎么我不知道?”

    “前两天毕业典礼,又遇上台风,没来得及回家说啊。”

    熊芬暗瞥她一眼,起身,从旁边抽屉里找出一叠资料,放到柜台上。

    “你知道吧——”

    “嗯?”

    熊芬吐一口烟圈,眼神被迷雾遮掩:“一直以来,为了你读书、高考,我单身好几年没再婚。”

    海芋放下招生简章,望上去:“我早说过,你不用跟那位陈叔叔偷偷往来,你可以直接打官司离婚,我不介意。”

    “……”

    熊芬玩弄着花花绿绿的指甲:“总之,都是为了你,我才留在这小岛上守这么久。现在,你毕业了,我也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业,撒开手去闯生意,尽量多挣点钱,老了不给你添负担。这事你会支持吧?”

    海芋喝一口果汁,疑惑道:“你要做什么生意?”

    “看啊。”熊芬示意她看那一叠A4纸,“以后呢,我打算待在北海老家过下半辈子,我想好了,在老家投资弄几栋别墅,平时租出去给年轻人搞轰趴、度假整租,打造成网红高奢度假酒店。比我们家现在这小民宿高端得多,以后你结婚也可以回来办。”

    海芋专心听她说。

    “这要很多资金吧?”

    “哎,我就是想说这事。”熊芬喝一口果汁,放低声音,不紧不慢道,“那公寓楼……我有渠道转个好价钱出去,刚好老家那边也托人打听了地方,新开发的区域,前景挺好的。”

    “嗯……那意思是,我们是要把爷爷给的旧公寓楼转售出去吗?”

    ——我们。

    貌似她这次脑子转得比较快,熊芬有些吃惊。

    少女眨巴着眼,双眸大而澄澈,干净得跟白水一样。

    熊芬清清嗓子,别开了脸,坐下,用轻松尖细的日常语气道:“主要是呢,你很快就要去上大学了,之后没办法经常跟着我跑这些事,所以我看……最好先转交给我来处理。你觉得这事怎么样?”

    没等人接话,熊芬又马上强调道:“但房子本来是你的,该你的都属于你,等我把这些事弄上正轨了,就给你入股,以后收益母女一起分,你懂吧。”

    穿堂风一阵阵吹过,带来清爽凉意。无人的院落里,台风天搞砸的一切还维持脏乱模样。

    旅人蕉的叶片晃动,摇乱了窗户玻璃上的反光,在海芋的眼睛旁闪着,叫人辨不清眼神。

    “哦,好吧。”语气老老实实的。

    熊芬一愣:“……就是这样。”

    “嗯。”

    海芋低头翻了一页招生简章,继续趴着浏览相关专业的信息,没什么表情变动。

    熊芬心里急得不行,表面却还是故作云淡风轻,又点了一支烟,拉长嗓音道:“什么嗯呀,嗯是什么意思?”

    “就是赞同啊。”

    “真的?你没什么要说的?”

    太过顺利,原本筹备好的详细计划像是落水的石头,一下就没了。做足的准备没派上用场,熊芬有点心虚,上下打量海芋。

    “说什么?”

    见眼前女孩只是面露疑惑地望着她,她立即收敛神色:“没、没什么。你能这么懂事,我很欣慰。那……明天你跟我去房管局一趟,跑这个房产证的事?”

    “上午?”

    “对,上午。主要是趁工作日人家办事方便。下周也行,这事不急。诶?你不是创意多吗?有空你看看,做主题酒店往哪个方向打造比较好。”

    -

    下午三点半,太阳斜了下去,姨妈打牌中途就回来了。

    有人守前台,海芋便上了楼去。

    伸展在栏杆外的树叶都在风中朝她轻晃,拍着肩膀,痒痒的。

    过程中,她的脚步逐渐放得很轻、很缓,在露天的旋转楼梯上,一级级向上。

    她走得很慢。

    再次经过熊芬的房间,她听见了淋浴的哗哗水声。

    房门虚掩着。

    这个时间,熊芬一般是要洗澡慢慢打扮一番,等吃完晚饭就出门去的。

    海芋轻轻推开门。

    她一眼寻觅到桌上那个显眼的东西。

    熊芬的手机,从来不设屏幕锁、人脸识别,因为嫌麻烦。平时海芋也从不进她房间,所以,此刻人在里面洗澡,手机就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海芋站在屋内环顾,注意到角落里常年不挪位置的行李箱被翻了出来。

    衣柜敞开,满柜橱的衣裙被挑挑拣拣过,一些丢入瓦楞纸箱内。

    海芋几乎可以确定——

    只要自己拿起那手机,点进聊天软件,就能看到点想看的东西。

    熊芬本人不知道,她有多了解这个母亲。就算对方不说话,单是呼吸,海芋都能隐隐感觉到这家中气氛有所不同。

    一个眼神,一句语气,意味着何种细小微妙的转变。

    海芋在那里站了片刻,想起从小到大自己的卧室都被迫给人随意进出、日记本无处隐藏。她又看看床侧的一堆行李、快递箱,终于,过去拿起了手机。

    聊天页面唯一置顶的联系人,她看头像就能认出来,那是“陈叔叔”,这几年跟熊芬私下往来的男人。

    长得帅,但也长得凶,眉目紧凑。

    海芋点进这人的聊天页面。

    ——老陈,你那边什么时候能完?

    ——随时都可以,我这里的事几天内就能全部处理好,上个月已经关店了。

    ——那我们转卖的事谈好没有?

    ——大老板点头了,就等你的证。一周内能不能行?

    ——时间还是太紧了,再多给我几天。这事要是提前让她阿爷知道,你我一分钱也捞不着。另外,我还得找时间把这民宿转让租出去,签个十年,能捞一点是一点。

    ——这事到底能不能成?

    ——那我也没办法百分百说定啊!房子写她名字,她真要是不给,我还能抢?我问你,假如我最后只能空手跟你走,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咱俩几年了,你还说这些。你愿意放弃现在的家跟着我,我……都记在心里。

    对话框结束在这里。

    滑动屏幕的手颤抖一下,才接着往上翻去,找出以往的聊天记录。

    ——呵,当年她爸带走家里所有存款,跟情人逃去国外,就留下这么一栋房子,这几年要不是惦记着那边的房产,我也早就走了!

    ——哦?我一开始还以为你对那负心男旧情难忘?或者舍不得女儿?

    ——他做梦!我当年压根没想答应嫁给他!当年要不是她曾祖父说生一个儿子奖励八万,龙凤胎奖励二十万……我连孩子都不想生。想想看,千禧年的八万多值钱!

    淋浴声骤然结束。

    接着,浴室里响起拖鞋踢踏的声音,沾着水,叭唧叭唧。

    半分钟后,穿着睡衣的女人撩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浴室,一甩头,视线往前方随意掠过。

    顿时,浑身一僵。

    门口,一个女孩的身影垂手站在那里,用冷冰冰的眼瞪着她。

    那眼睛涌满了血丝。

    门口风大,将女孩的头发吹乱,往一边刮,挡了小半张脸,但仍然清晰可见充满仇意的眼神。

    她脸色苍白,斜睨这里,视线如生锈的游刃划破空气。

    -

    临近五点钟,白城沙滩上的人不是很多。

    阳光太灼热,即便有棕榈叶遮挡也烤得人受不住。金黄色的沙粒简直烫脚。

    因此,即便这里有最蜿蜒优美的海岸线,也没几个游客人影。

    附近有沙坡尾、曾厝垵、厦大,任何一个地方都比这处热闹。

    棕榈树下,穿着薄纱裙子的少女孤零零抱膝坐在那里。

    她盯着偶尔路过的游人,尤其仔细看牵手的父子、母女。她用阴暗的眼光盯着他们的背影远去,想象着这又是怎样一场交易,人们总是像做一笔生意那样去生养一个孩子——偏偏又不是百分百的交易,这场生意里一定或多或少还混杂过感情,正是叫人痛苦的原因。

    人,天生就有一种推断情感真相的能力——能跨越许多逻辑障碍,直接感知到爱或不爱。假如对方不爱你,你在心底里其实是可以直接知道的,只是有时候会装不知道。

    这么多年,海芋都在装不知道。

    “难道对你来说,养一个女儿,只是在做一场交易吗?”

    她的耳畔回荡着自己愤怒、颤抖的声音。

    手机震动,打断思绪。

    上次那位被渣男“辜负”的初中朋友梅枝打来电话:“阿芋,还没到吗?”

    海芋呆住:“我到很久了呀。”

    “那我在这黄厝转了大半天,也没看见你人影?”

    “不是白城沙滩吗?”

    “我天……是黄厝沙滩!”

    -

    海芋感觉头疼。

    上次答应了这位朋友改天陪她喝酒解闷,安慰她被渣男伤透的心,她呢,倒也真会挑时间,专门找了自己心情最坏的一天。

    环岛南路酒吧才刚开始营业,露天座位上,梅枝就一口气点了好几杯酒,对海芋哭诉与渣男的往事。

    海芋不爱喝酒,只点了阿嬷幸村的奶茶外卖,抱着一杯麻吉奶茶听怨言。

    她还要打起精神安慰对方:“没关系,你会遇见好男孩的。”

    话音刚落,闪光灯咔嚓一下。

    台风才过去一天,黄厝沙滩被气象灾害搞得一片破败,不比平时沙细水清,堆满了杂物,海水边缘也满是漂浮物。

    这一带刚恢复营业,已经有新婚恋人来取景拍婚纱照了,甜甜蜜蜜,如胶似漆,开心地拍“废墟海滩风”,咔嚓咔嚓。

    梅枝哭得更伤心了。

    海芋:“……”

    海芋有点走神,目光阴郁地望着栏杆外的沙滩。

    期间,只有梅枝聊到渣男的外形时,她才稍微被吸引注意。梅枝描述对方身高一八五,眼睛深邃,山根、鼻梁高挺,大长腿等等特征时……她脑海里莫名闪过一个人的身影。

    没几分钟,梅枝接到父亲的电话。

    老爸在电话那头不停催女儿早点回家,别又泡酒吧,说她昨天痛经要死不活的,还敢出来喝酒,然后又说家里来了亲戚长辈,让她立刻回去。

    挂了电话后,只听到一半通话内容的海芋望着收拾东西的女孩,呆呆地疑问道:“你爸爸还会帮你买痛经药?”

    梅枝拿起包包,叹气:“哦,是啊,昨天在路上突然来例假了,没一会就开始疼,他就去药店给我买药了,还念叨我熬夜的事,好烦。”

    海芋垂下双眸。

    对方抹了抹哭花妆容的脸,起身匆匆道别,犹豫道:“哎,看我多惨,今天才跟你聊一会就被叫回家,真是不好意思,阿芋,我们只能下次找机会慢慢聊了,拜拜!”

    海芋捧着奶茶,一边喝,一边目送对方背影渐远。

    果然,爱意都发生在别人身上。

    她这辈子大概就是只能当「纯爱观众」了。

    还同情人家呢,人家的爸爸甚至会替女儿买痛经药,她呢,别说消失的父亲了,连亲生母亲都从来没为她买过卫生巾和药之类的东西。

    想到这里,留在原位的海芋感觉彻底丧失力气,趴在桌上,只想点一大堆酒慢慢喝。

    这时,她注意到了一条手机信息,显示已读,但她根本没点开过。

    大概是不小心点击的。

    消息内容显示:

    你的毕业证掉在我这里了。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带出来。

    ——这是上午发来的,她八个小时后才看到。

    斜阳在海水上洒下万顷金光,那些余晖很刺眼,她下意识挡了眼睛。

    她直接回一个电话过去。

    “喂?”她先出声。

    电话是很快就被接起的,那头,熟悉嗓音平静地应:“嗯。”

    海芋感觉,接起电话的同时,对方似乎在起身去室外。

    听筒那头的背景音渐渐静下来,没有了旁边人说话的嘈杂声。

    海芋摸摸脑袋:“不好意思,我现在才看到消息,毕业证落在你家了吗?是我太粗心了。你现在有空的话,我自己过来拿吧。”

    “现在?”

    蔚川的语气有点迟疑。

    海芋这会想的是,她可能要提前离开厦门了,东西还是早点拿比较好。

    “呃,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对方顿了顿:“我这边还在茶社谈事情,大概要等一两个小时。”

    海芋仰头靠着椅背,望向头顶飘摇的棕榈叶:“好啊,反正我就在外面,也不急着回去,随时方便。你什么时候到家了可以跟我说一声,我直接打车过去取。”

    至此,她以为通话可以结束了。

    但听筒那头的寂静有点异常,显得这边的海潮声过于清晰。

    一秒。

    两秒。

    低沉嗓音缓缓传入耳廓,在潮汐声的背景里显得冷静而笃定——

    “海芋同学,你刚哭过吧。”

    很清沉的声线,栏杆外的浪花好像在霎时间静止了。

    海芋一惊。

    她马上坐直,转头环顾四周。

    周边所有座位都还空着,没有客人。沙滩近处也没几个人。前方,露天餐厅、咖啡厅亮起星星点点的装饰灯,服务生们走来走去,也是刚开始营业。

    视野里没有任何熟悉的人影。

    “你、你胡说什么!”她轻喊,眼神躲避而提防地打量周边。

    听到这慌乱的语气,蔚川嗤笑一下,拖腔带调道:“你可以按下录音键,听听自己的声音。”

    海芋:“……”

    海芋欲言又止。

    最后,她丧气地垂着肩膀低声道:“你先忙吧,等结束后请通知我一声就好。”

    说着,她就要挂电话。

    “等等。”

    正要按屏幕的指尖顿住了。

    对面男人的语调听来轻松,还带着点玩味:“嗯……要一个正在掉眼泪的女孩在那边干等我两个小时,换谁都不忍心吧。”

    海芋有点难为情,立即隔空摆摆手:“不不,你不用管我,别耽误你的事。我没什么……”

    很明显,对方既然在茶社谈事,海芋想,多半是跟商业有关的吧。

    男声沉吟片刻,像是在考虑。

    他的声线犹如杯中气泡酒,淡蓝色的,透明的,冰凉而带有磨砂的质感。

    海芋侧趴着,呆滞地用指尖划着玻璃酒杯,看上面留下清晰的痕迹。

    然后,她听见他说——

    “吃晚饭了吗?现在这时间,你可以先去吃个饭。我知道附近有一间娘惹餐厅的味道很好,如果你喜欢印尼风味菜色,应该能吃得开心些。”

    诶?她确实喜欢那种菜系。

    但海芋叹口气,小声嘀咕道:“算了吧,被朋友半路鸽掉,还独自去吃晚餐,更显得可悲。”

    由于人无精打采,嗓音也是懒软无力的,叫听者能凭空想象一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猫。

    对方笑了一下,过分迷人的声线让女孩心情莫名好了一丁点。

    他的语调有些慵懒、漫不经心:

    “海芋同学,你以前不开心时通常会做什么?”

    “以前吗?”海芋想了想,“跟我外祖母聊天。”

    蔚川记起,前天在餐桌上她就跟阿冰聊到过几句,大意是说,她从小跟外婆关系很好。

    说到这个,海芋在恍惚间抬头,见天际浮出一点吝啬的彩霞来,台风后放晴的天空异常明朗,清晰可见月牙与几颗小星星过早地挂在了云端。

    这时候夕阳甚至还没有落下。

    站在茶社露台上的男人换了个姿势倚着,面朝靠海的围栏。

    “那我建议,你现在就可以打个电话跟她聊一聊。两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等我带你尝尝好口碑餐厅的口味,有兴趣吗?阿冰也去过,说味道很好。”

    “啊……”海芋怔住,自说自话般疑问,“瓦嬷(外婆)?”

    她握着电话再度抬头,望向笼罩了薄霞的云天——月亮附近,那颗亮度特别强的星星,木星。

    寂静在蔓延。

    女孩失神呢喃着,声音微颤:“可是,我怎么能跟一颗星星打电话呢?”

    电话那头静了片刻。

    接着,海芋听见对方声音变得柔和了些,犹如月夜的海:

    “你现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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