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无人打扰的另一边,

    纪玉漾正俯首站在廊角一旁,淡淡的听着逢七的汇报。

    “主子,去往明州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现在明州皆是被太后一族暗中控制,此行一去必然是凶险非常。”

    闻言纪玉漾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情绪,“我离开明州后你派几名暗卫护在阿眠身旁保护她的安危。”

    “是。”

    等到纪玉漾回到那边时看到的就是眼前一片混乱的场面水中的两人被侍从救上来。他心下就是一跳待看到随栖眠好端端的,就松了口气大步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随栖眠原本是在安抚受惊了的随芙玉,剎然间就看见面色不虞的男人。咻的停下手中动作只见他上下扫视了一圈,才沉声开口:“怎么回事?”

    随栖眠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纪玉漾眉头有些皱,看着来来往往的忙成一团的人。

    “这里面有宋小公子的话怕是有些严重,他自小体弱,落入水中,只怕会落下风寒。”

    随芙玉原本像个鹌鹑一样缩在自己姐姐怀里听到这句话哇的一声竟是哭出来。

    随栖眠连忙安抚,对纪玉漾说:“这件事是那个王小姐她们故意的,我看见王小姐借着拉扯的时候,就把芙玉往水潭里引,现在想来那位宋小公子应是被连累。”

    纪玉漾明白,伸手拉住随栖眠的手,语气温柔的说:“放心这件事那王小姐二人自会给宋府一个交代,不说这个了,阿眠我中旬一过便要出发前往明州,我留了几名暗卫给你,保护你的安危,不然我不放心。”

    随栖眠愣了愣,突然想到自己刚才看见宋府护卫身上的衣服,从自己身边路过时,也假装无意间用手中银簪划下来一小片。当时现场混乱,无人注意这个小动作。

    “好,那你一路小心。”

    果然如纪玉漾所说那位平白遭此横祸的宋小公子隔日夜里就开始不断发着低烧,宋太尉大怒。

    而也落入水中的李如雪被自家父亲拉着上门赔罪,毕竟只是少不经事的闺阁小姐,李侍郎也知道自己的女儿是想不出来这样的主意,便这么随便一问,李如雪就当这宋太尉的面把王浅吟的事情说出来了。

    而那自以为可以逃过一劫的王浅吟在被宋府的护卫请过去的时候,等到再回来人已经是疯疯傻傻。

    本就是咎由自取,也无人会在意。

    这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很快就会随着另外一件事情被吞没。

    近日京城上下都弥漫着一件喜事那就是景历帝的生辰,举国同庆,就连宫里也在为了这个生辰宴大张旗鼓的准备着。

    这日,随栖眠在后门从云起手中接过一份密信,自从回到随府后,随栖眠变向纪玉漾那里借来了云起,让他帮忙查两个人。“你要查的这两个人身份可真是都不简单,就是这第一个人倒是有些巧,刚好我家主子过几日就要动身去他老家了。”

    见随栖眠一副皱眉深思的样子,云起突然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哎呀,可怜我家主子被人无情利用,他的生辰某人怕是都不知道。”

    随栖眠收回停留在信件上的视线,“你说纪玉漾的生辰?今日?”

    云起一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干巴巴的回道:“对呀,不然你以为就只有那个景历帝过生辰吗?哎,可怜我家主子还没能感受生辰的热闹,明日就要远赴明州。”

    随栖眠似笑非笑的望着云起,也不说话,就这样好整以暇的抱臂看着。

    倒是云起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摆手告别。

    随栖眠垂下眼眸,这封信上的调查的倒是很详细,清清楚楚的表明了那位书生所言非虚,他的确曾经在自己父亲军营中从军,只是他说的那些话就由未可知。

    不过随栖眠就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他说的一定不会是假的,最起码父亲的死一定是有奸人陷害。

    而那调查的另一个人,最开始她并没有想要查他,只不过同样是来自明州,这真的很难不让人起疑。

    这人不是他人,就是随府的管家黄曹,按理来说也不应该会怀疑,毕竟黄曹在府上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少爷小姐长大的。

    调查显示黄曹前段时间确实回明州,不止如此他也在边关随将军打仗时,也曾说是要回明州一趟,可是转而一到明州他的踪迹便变得模糊不清。

    不过倒是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情,这位管家有一个儿子,前些年的时候据说好赌成性,可是不知怎地突然有一天便安分守己,回了明州。

    渐渐的随栖眠也逐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正好此时她看见走过来的惊岁,于是开口问:“惊岁,我听云起说今日是纪玉漾的生辰这件事可是真的?”

    惊岁放下手中东西,听见随栖眠亲口提及到了王爷,心里不由得看云起顺眼了几分。“小姐今日确实是王爷的生辰,因为王爷与景历帝是一母同胞,不过王爷晚出生几个时辰,但是都是同一天。”

    听罢,随栖眠嗯了一声,也没太多的反应。

    就在惊岁以为自家小姐不会再说时。

    就听到随栖眠开口:“那你帮我在晚上的时候准备一下马车我出门一趟。”

    惊岁虽然替自己主子感到惋惜,但是也不会多什么。

    一个人的房间里,随栖眠独自坐在床榻上,心里却不太平静。

    皇宫里十分热闹,所有人都在为景历帝的生辰忙碌的准备,可是今早出门的时候路过王府,却见连敞开的大门里所有人都与平常无异。

    似乎谁也没在意今日也是纪玉漾的生辰。

    随栖眠觉得心里很乱,为那个向来清尘的那人心中竟是没由来的生出密密麻麻的心疼。

    可是现在自己在准备生辰礼,短时间里怕是也挑不到合心意的,况且他身份尊贵,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

    思及此,她突然抬头看见窗外雪白梨花簌簌而落,宛如飘飘鹅毛雪花。

    这里是京城,在小山村里已经快要凋零的梨花,在这里也依然能见到。

    夜色幽深,顺着月夜的挥洒下院中的枝丫在木窗糊纸上显影出或明或暗的斑驳。

    顺风而动,但无人知道只是它笨拙的想吸引一点注意。

    纪玉漾神色有些呆滞,他静静的坐在一旁,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女子。

    几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不然,

    不然为什么今晚能见到阿眠主动前来。

    还是在这个自己即将出发的临行夜,说不惊喜那是假的。

    纪玉漾好一会才隐下心中悸动,他眉眼温和。“阿眠,你这是知道我明日就要启程,所以特意来为我送别的吗?”

    “不是。”坐在对面的随栖眠摇摇头。

    两人身在王府院中,纪玉漾抬眼注视着面前与皎洁月色融为一体的女子。缓缓捏紧了手中茶杯。

    心绪起伏间随着她的话一出,不由得酸涩失落。

    早就明白了不是吗?现在自己又在希冀些什么呢。

    可是下一句话生生的打破了纪玉漾无端的苦涩。

    穿梭在梨花枝头的风很轻很轻,带着女子含着笑意的话语落在耳边,

    痒痒的,也满心欢喜。

    她说:“我是来陪你过今日的生辰。”

    “生辰?”纪玉漾从没想过这个已经淡忘了的日子又再一次被她提及。

    以前是她,现在也依然是她,以后也只会是她。

    随栖眠望着满院雪白梨花,笑了笑,难得的十分轻松,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要来这里,但是她现在很轻松,一开始得知纪玉漾连生辰也是跟平常一般无二,内心就烦扰无比。

    所以她才会大着胆子来了这里,在他面前。

    “对,不过时间也不够了,没有办法为你精心准备,但是好在这满院繁盛梨花,我记得你曾经说过想念母亲做的梨花糕。那我便以这个作为你的生辰礼吧。”

    女子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现在说的这些都是为了自己的生辰。

    纪玉漾听见自己有些哽咽的声音:“好,依你。”

    -

    院中树下,两人慢慢走着,鹅卵石小道上依稀泛着斑斑点点的月光。

    云起手持长剑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前方背影成双的两人,嘴角满意的勾起。

    他撞了撞身旁的逢七,颇有些自得的说:“啧,这下主子得好好嘉奖我。”

    逢七狐疑的视线投过来。

    “怎么这么看着我,你这个不懂风情的木头桩子。多亏了小爷我明里暗里告诉阿眠小姐,才让她生出不忍。不然今日主子可就要失魂落魄咯。”

    逢七又看了一眼云起一眼,在他如有实质的目光下,竟有些心虚。

    他以为逢七要么是闭口不言,要么又会训斥自己一顿。

    哪知,竟然听的逢七开口,破天荒的说了一句:“今日你干得好,也不枉主子栽培。”

    闻言,云起有些发愣,等到他回过神来时,逢七已经转身离开。

    云起面上笑嘻嘻的,连忙狗腿的跟了上去。

    -

    “这里为什么种了这么多的梨花?”随栖眠看着眼前几乎要成为一个小片梨花林的美景。

    伸出手接住了即将落下的小白花,让它静静的躺在手心。

    纪玉漾站在一旁,眼神似是怀念的望着面前花海。“这里有一半是我们少时一同种下的,我有了王府后,便把它们从宫中移了出来。”话说到一半,他紧紧的注视着随栖眠,在她的瞳孔中找到自己的身影,便继续开口:“剩下的一半则是你不在的那三年我每一次夜晚难以安眠时就会种下一棵。总之随着时间过去,便已经不知不觉变成了一片花海。”

    随栖眠心中狠狠紧缩,她不知道那三年里纪玉漾是怎么过来的,为自己做到此等地步,有时她真的在想自己真的值得吗?

    白影洒洒,唯独身在其中的人心跳擂鼓,仿佛遗失的心跳再一次回来。

    随栖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等在反应过来,她已经伸手慢慢抱住了男人,将头轻轻依靠在他挺靠的肩膀处。

    “我不知道以前的我是怎么和你相处的,现在的我有些不会说话,感情也有些迟钝,恐怕有时候也不能及时回应你。”

    随栖眠的头缓缓抬起,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她眼睛不容错过的盯着男人如幽潭般深陷的眸子,复而说:“这样的我,你可还愿意喜欢吗?”

    纪玉漾没有回答,只是加深了禁锢在随栖眠腰肢的双手。

    眼神是女子看不懂的晦涩难辨。

    随栖眠有些紧张,她希望能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但如果纪玉漾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那么她也会依他所想静静离去。

    这种等待像是把随栖眠架在火上,生怕迈错一步,就会后悔。

    而她不知道的是,纪玉漾何尝不是如此,他几乎以为是自己耳边出现了幻觉。

    这些话他想都不敢想,他以为自从三年前他们之间的缘分便已经断了,而如今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强自奢求,

    就像庄周梦蝶,梦幻美好而又飘渺不真实。

    纪玉漾心底翻涌。

    随栖眠迟迟没能等到纪玉漾的回答,就在她以为这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时。

    男人动了,只不过不是嘴唇动了。

    随着纪玉漾的脸渐渐靠近,唇上传来一阵温热。

    随栖眠这才意识渐渐回笼,明白自己这是被亲了。

    她满心羞耻,有些局促,在仅有的空间缝隙里紧张的张望。

    生怕有人看到。

    纪玉漾轻笑一声,用手将乱动的头扶正。

    吻在随栖眠的唇角,吐气如兰的说:“阿眠,要专心。”

    随栖眠的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再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的缩在他的臂拥里。

    浅尝辄止的吻后,随栖眠就这样继续被纪玉漾抱在怀里。

    纪玉漾的下巴轻轻搭在女子的肩窝处。

    温热的气息尽数的喷洒在脖颈,轻声附耳说:“阿眠,你知道吗?我好开心,其实在你方才说出那些话时,我真的很震惊,原本这些话应该是由我来说才对。”

    “所以,阿眠你可愿与我在一起。”

    随栖眠心下一阵柔软,在纪玉漾炙热的目光下,她轻轻点了点头。

    紧接着就是失重的悬空感。

    随栖眠看着下方,抱紧了纪玉漾。

    直到两人站在高高的屋顶时,随栖眠才在纪玉漾的声音中,睁开了眼。

    入眼的就是星汉灿烂,遥遥星河对面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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