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单手架着人离开酒楼,结果刚出门便从旁横来一把刀。

    她顺着刀鞘看过去,便对上了隐匿在暗处的少年,疑惑地挑了挑眉,“有事?”

    周怀砚看向她怀中脸颊泛红的少女,甚至在感觉到身旁人动作时,伸出的手将人腰际抱得更紧了,脸颊还乖乖地蹭了蹭。

    “……”

    他闭了闭眼,收回视线。

    随后看向那护崽似的女人。

    “我来接她回去。”

    “回去?”姜离挑眉,将他从头到尾打量,“回哪去?你这个年纪的小子我见得多了,还想跟老娘我玩这套骗人小姑娘?省省吧。”

    周怀砚不想和她废话,走到了裴玉荷跟前,伸手就要去拉少女手臂,却被人拦住了。

    “哎——可别动手动脚,我这人啊脾气可不太好,起开。”

    姜离挡住了那只手,刚要带人离开,就听见怀中人开始哼哼唧唧。

    她顺手摸了把那毛茸茸的脑袋,就发现不对劲,低头一看果然发生人不知道什么醒了过来。

    正瞪大了醉醺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对面面无表情的少年。

    她“嘿”了一声。

    目光在怀中人和少年人之间流转。

    姜离将醉得傻傻的少女拉直,指向对面的人,“认识?”

    裴玉荷睁大了眼,点头。

    “想跟他走吗?”

    周怀砚见少女没了动静,垂眸将手中的刀收了回去,刚要说话,就听见对面传来少女轻飘飘的回应。

    “想。”

    “叮——”

    不远处酒楼悬挂的铃铛被碰,清脆的铃声引得周怀砚心尖一颤。

    姜离见此意味深长地接着问:“那你告诉我,这个人是你什么人?”

    裴玉荷眼前晕晕的,少年挺拔的身影变得扭曲和模糊,像一条被挤压的小蛇。

    她恍然大悟,“他是一条小蛇,超级缠人的蛇,缠得我喘不过来气……上次去临山,一群小蛇好缠人……”

    “……”

    周怀砚额头一跳,心梗住了。

    “……噗。”姜离被小姑娘这醉酒乱言的模样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小蛇,那我可不能把你交给一个小蛇,即使是化了形的蛇妖也不成。”

    她朝脸色发黑的少年扬眉,“对不住了缠人小蛇,人我给不了你了,再见咯~”

    将人送到郝府门口,目送少女被带进去,姜离哼着歌回家。

    行至小巷时一顿。

    她看向不远处立着的人,手自然地探向了腰间的针包,直到看见那人的脸,她才松了口气。

    可显然,气松早了。

    抵在脖颈间的冰冷触感,让她头皮发麻,而在她摸向腰间的时候,那里的针包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对面人的手中。

    她脸色微变,“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不该带她饮酒。”

    ?

    姜离懵了。

    “她……”周怀砚皱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别开头收回了带鞘的刀,“算了。”

    “……?”

    不是,小子你想要干嘛,跟姐在这玩哪出呢?

    人来得快,走得也快,留下一头雾水的姜离在原地,挠了挠头。

    此刻的郝府。

    红鸾熬好了醒酒汤给自家小小姐喂下,刚出门就碰到了站在院门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少年。

    她快步上前,“贾公子,你也是来看小小姐的吗?”

    “也?”周怀砚眼眸微动。

    “在你不久前,老爷和二公子才来过,如今小小姐喝了醒酒汤,已经睡下了。”

    他表情松动了些,点了点头,径直准备往里走去,却被人拦住了。

    红鸾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小小姐已经睡下了。”

    周怀砚看傻子似的看她,“你方才不是说过了吗,我又不是没听见。”

    “……”红鸾忍住想要指着他鼻子说他的冲动,“小小姐睡下了,贾公子就不必进去了。”

    “为何?”周怀砚不理解,“她睡觉有什么看不得的吗?”

    嘶。

    这贾公子是真傻还是装傻。

    “总之你不能进去,”红鸾开始赶人走,“若是贾公子实在担心,明日再来找小小姐。”

    周怀砚嗤笑,“我就不,我就要——”

    “贾公子,男女大防你是真不懂吗?”红鸾打断他,“你今日夜间敢明目张胆地踏入小小姐的房门,明儿整个郝府就会知道,到那时不知道小小姐会被怎样编排,你难道那么想看小小姐受人非议?”

    周怀砚若有所思。

    转身便离开了。

    红鸾松了口气,便去隔壁歇息了。

    而某个方才离开的少年,此刻正吊在房梁之上轻盈地落了下来。

    睡梦中的少女毫无所觉。

    周怀砚坐在床沿,打量床上的人。

    少女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枕上,半张脸压在下方,鼓起一团小小的肉。

    虽是喝了醒酒汤,但脸颊仍然泛着红晕,凑近一闻还能闻见变淡的酒香。

    他从未饮过酒,在他看来,酒会影响一个人的思维和拔刀的速度。

    暗阁里曾经不是没有因喝酒误事的事情,甚至差点把暗阁内部告诉了他人,当时还是他去解决的那些人。

    有些人喝了酒仿佛变了一个人,酒色误人这句话,是阁主在收回那些已经没气之人令牌时对他说的。

    酒色误人。

    不知为何,在这并不算狭小的空间,那股淡淡的酒香自少女唇齿传来,竟让他也有些微醺。

    周怀砚垂眸,目光落在少女闭上的眼,薄薄的一层眼皮下是一双漆黑的眸子,睁开眼时总是过于明亮。

    其实一开始起,他对于身边带了个所谓的“公主”只是拿死马当活马医,他并不认为他把她护送到了京城,就真的会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心里想的那些他其实都知道,无非是利用他回去,再借此摆脱他。

    可惜……想要利用他的人下场都不会太好。

    周怀砚微微阖眸,随后缓缓睁开,抬起的手在靠近脖颈的刹那,温热的触感让他下意识手指蜷缩,仿佛被烫了一般。

    他疑惑地捂住有些不适的胸口,想要再伸手时,身体已经抢先一步慌乱地后退。

    这是为什么?

    他不解地看向自己的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脱离自己的掌控。

    周怀砚不信邪,想要再靠近一步时,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让他下意识探向身侧的刀柄。

    “小小姐,我进来了?”

    是红鸾去而复返的声音。

    想到之前红鸾在外面提醒他的话,周怀砚再次转眸看向床上睡得安稳的少女。

    等门外人推门进来之际,屋内哪还有其他人。

    翌日。

    裴玉荷头昏脑胀地爬了起来,发现外面的金辉已经透过窗户,落在了床榻上,折射出暖暖的温度。

    她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起床,还没从昨晚的噩梦中醒过来。

    梦里她一直行走在没有尽头的黑暗长廊里,阴森森地让人脊背发凉,暗处不断有野兽的嘶吼声遥遥传来。

    脚踝处冰冷湿滑的触感让她头皮发麻,仿佛有软体的长物顺着她的腿不断攀爬,直到在缠绕在脖颈时一松。

    即使长蛇从她身上退下,但残留在她脖颈间所蜕的蛇皮却黏在她的肌肤。

    梦中的她想要撕开,可每次手摸过去的刹那,暗处的“嘶嘶”声让人脸色发白。

    裴玉荷喝下热粥后,身上那股自始至终常伴的寒意才慢慢褪去。

    她将脸贴在暖暖的瓷壁上,身旁是红鸾诧异的声音,“小小姐,你在干嘛呢?”

    “取暖呢。”裴玉荷回应。

    一旁的人看向外面的艳阳天,再看向屋里抱着个热碗的小小姐:“……”

    “走吧,”裴玉荷将碗放好,“这个时间点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两人离开郝府,出了黎城便径直往郊外的大片良田方向而去。

    还没靠近,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的热闹动静。

    她一走近,就有人眼尖看见了她。

    自从来到黎城以后,裴玉荷便天天在外面跑,大家伙都认识得差不多。

    如今许多百姓都不是叫她某某姑娘,而是郝府的小小姐又来啦。

    裴玉荷朝热情的百姓们打了个招呼,随后便走向外公所在的方向。

    那边的人不少,可谓说是围堵得水泄不通,刚靠近便听见外公被老百姓们逗得哈哈大笑,甚至还和人讨论起了育儿圣经。

    自从春种节以来,官民算是真正“打成了”一片。

    前一日还格外局促,尤其是上了岁数的老者们,可今日便变了一副模样。

    包括二舅舅,也被人拉着介绍对象。

    裴玉荷眼眸中倒映的一切,只觉着比暖阳还要温暖,那种满足感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而在她出神之际,已经有人上前来拉她的手了,“姐姐,别在这发呆啦,大家一窝蜂地都跑这边来了,西北边都没什么人,快来一起帮忙!”

    差点被拽了个趔趄,裴玉荷连忙调整好跟了上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边看见一个许久未见的身影。

    少年正拎着锄头,在他的身后是已经松好的大片土壤,而在他旁边的田岸上,围了不少小孩,正在给他加油助力。

    不知是不是察觉到有人前来,少年抬眼看过来,两人目光相撞。

    裴玉荷笑着朝他挥了挥手,却没想到那人居然看了她一眼,便埋头继续耕地了。

    连点个头回应一下都没有。

    裴玉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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