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怀砚被抱了个满怀,他笨拙地伸出手,试探性地将手落在了少女的后背上,轻拍。

    “日后有任何委屈别憋着,”他说到一半,觉着不太对劲,便转了个弯,“总之在你拿到我想到的东西之前,我会护住你的周全。”

    裴玉荷一僵。

    不过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从少年怀中抽身出来。

    两人目光相撞。

    裴玉荷注意到微风拂过时,有花瓣落在了少年肩膀。

    这熟悉的一幕,让她不禁笑了,“你果然很招它们喜欢。”

    说完,她将人带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这是之前她和傲玉曾经找到的一处,用来躲来找那家伙的父亲。

    一般不会有人发现。

    在周怀砚诧异的目光中,她将之前听白玉说过的事情都告知了眼前人。

    “尸水花?”周怀砚惊讶,“他们居然在宫里养尸水花?”

    裴玉荷同样很震惊,要知道在瑚州时,那都是靠人作为养料来养花。

    而且这花居然都能看出墙,必然不在少数,且不是短时间就能养出来的。

    那么就意味着,在她还没离开皇宫之前就已经在了。

    她极少去冷宫,或者说在娘亲离世后就再也没有去过。

    她记忆中里面都是些先帝留在的后妃,以及皇帝被随意丢进来的不受宠妃子。

    许多都是些苦命女子,因为皇帝的厌弃而被关。

    若是以冷宫之人来养花。

    裴玉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应该不会做得那样绝吧?

    不,不一定。

    “尸水花作为药引,”周怀砚若有所思,“我也不曾听闻过,或许老赵知道。”

    “老赵?”

    “之前为你医眼睛的老头,现在就忘了?”周怀砚挑眉,不过很快他想到了另一件事,“秋风晌午回去了。”

    裴玉荷提起了精神,“他可有说什么?瑞王如今如何了?还有宫中可还有其他变动?”

    一连串的问题,朝少年砸来。

    周怀砚没有第一时间回她,而是扫了一眼不远处,将她带离了方才的地方。

    果然片刻后,就有人从那经过。

    等人走远了,周怀砚这才回她:“他听说你去了闲鹤苑,就让我们转告你,瑞王一切安好。”

    “然后呢?”裴玉荷连忙追问。

    少年抱臂,身后半人高的山茶花含苞待放,被微风卷起,一点一点地摇晃,有花瓣边落在少年青白衣衫之上,染了一点水色。

    花中少年倾身靠近,“然后——”

    裴玉荷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便凑近倾听。

    却没想到正中某人下怀,撞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被揽着肩让她回过神来。

    裴玉荷又羞又恼,“你干什么,要说好好说。”

    “我当然有在好好说,”周怀砚垂首,目光落在少女未佩戴耳饰的耳垂,圆润饱满,上面只有细小的耳孔,他怔忪,“……你戴过你那对耳坠吗?”

    “……”

    裴玉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咬牙道“关你何事,松开!”

    她从少年怀里挣脱,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瞪了过去,“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又回来了,在少年意料之中的目光中,她深呼吸指着自己的脸,“如今我在这闲鹤苑中,睡前不净面我能忍,但是第二日晨起我不可能不净面,到时若被看见……”

    她硬着头皮与他对视,“不管怎么样,如今还不是合适的时机,既然你为我换了脸,那就不能不管。”

    “谁说我不管了,”周怀砚将她一缕碎发别至耳后,“明日卯时,我自会来找你。”

    “……”

    “贾姐姐?”芙蓉在她眼前晃了晃,“别走神了,这册子你可都记下了?”

    昏黄的烛光下,裴玉荷看着手中的名单册子。

    那是才来闲鹤苑李管家交于众人的,他们需要记住这些前来赏花宴的贵人,以免冲撞了人还毫不知晓。

    明日便是赏花宴了,芙蓉在快要入睡前拉着裴玉荷,想要再过一遍。

    一开始裴玉荷以为手到擒来,可翻阅着这些册子才发现,这里面许多人她竟认识不多。

    也是。

    她鲜少和京城里的贵女们走动,皇帝也少允许她出宫,与众人并不相熟,最多的接触便是宫中的宴会,可她并不喜在宴会上露面。

    唯一要好的便只有傲玉一人了。

    她将册子里的人都记在了心中。

    入夜吹烛,躺在床上,身旁便是芙蓉熟睡的呼吸声。

    裴玉荷久久无法入睡。

    她看向屋顶,思绪却飘向明日,明日便是赏花宴。

    她会见到那位顶替她的“玉圣公主”,以及……

    她对皇帝一直很复杂,裴玉荷知道他不喜她,甚至不愿见她,因为她的出现以及相貌,会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娘亲已然离开。

    而他就是罪魁祸首之一。

    他还沉浸在自以为是的美梦中,却让她恨透了他。

    她从未在他身上体会到所谓的“圣宠”,最受宠的公主不过是为了满足世人对她的想象罢了。

    他爱娘亲吗?

    她不认为那叫爱。

    若他真的将娘亲放在心上,那么就不会出现瑚州美人舟那样离谱之事。

    娘亲曾经同她说过。

    她的父皇自幼便生活在畸形的环境,造就了他非人的性格。

    顽劣、恶毒、欲望以及毁灭,那是他对于喜欢之人或物的表达。

    他若想要得到某样东西,会不择手段去掠夺,再得到后又残忍地摧毁,才能满足他畸形的欲望。

    这样的人,有时候她甚至不认为他是个人。

    从有记忆起,只要是和那人在一起,有的便是彻骨生寒,如坠冰窟。

    尤其是在娘亲离世后,每一次见他都是一种折磨,那种轻飘飘地打量她的目光,夹杂着难以忽视的恶意。

    “……”

    不能再想了,再想就真的无法入睡了。

    要知道,在她没离开宫之前,几乎她所有噩梦的根源都来自于那位帝王。

    银盘逐渐高悬,闲鹤苑寂静无声。

    有人影穿梭,在到某个地方便抱臂靠在一旁。

    墨绿色劲服,衣摆处印有金纹竹节。

    衣摆轻轻浮动,掀起一抹弧度。

    黑灯瞎火中,直到有人鬼鬼祟祟靠近。

    墨绿衣摆动了。

    裴玉荷手腕一紧,等她反应过来之际,迎面而来的怀抱驱散了寒气。

    她挣扎了片刻,发现越箍越紧后便放弃了。

    只能压低声音,“快点,等会儿大家都起了。”

    下颌被冰冷的指节挑起,她下意识闭上了眼,有昏黄的灯光在两人之间。

    她眼睫颤了颤。

    感觉到脸上正被一点点地“重塑”,少年的气息将她整个包裹在其中。

    不知是否因为还未天明,她感觉到寒意更加明显,通过少年的鼻息指腹,以及所接触之处。

    在面上的手收了回去后,身前的人仍然没有吭声。

    裴玉荷意识到了不对劲,在身前人想要离开时,她睁开了眼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火折子昏黄的光摇曳,打亮少年眉眼。

    裴玉荷惊呼,“你的眉毛!”

    少年眉毛眼睫都像是覆盖了一层白白的霜,苍白的双唇紧抿着,微蹙的眉头克制着难受。

    她连忙捧住那张脸,却被冰得缩回了手。

    “怎么会这样?”

    周怀砚与她拉开了距离,那股隐隐透出的寒意驱散了不少,他无所谓道:“没事,只是之前残留的小毛病罢了。”

    之前?

    电光火石之间,裴玉荷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黎城,少年泡在温泉里,整个人陷入其中。

    那种刺骨的寒意与此刻相同。

    而那日……似乎正是十五。

    而赏花宴所定的日子也是十五。

    “这可不像小毛病,”裴玉荷上前一步,伸出双手将那张寒冰似的脸捧在手心,“你上次也这样,这里可没有温泉给你泡,你——”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捂住了嘴噤声。

    有脚步声穿过,等逐渐走远后裴玉荷才想起来,“是李管家!他应该是来叫我们的,赏花宴快要开始了,我们必须得早点到。”

    而她刚从房间里溜出来,若是她没有及时赶到,不知道又会出什么问题。

    裴玉荷脚下一空,她险些惊呼出声。

    不过很快意识到少年脚点轻功,将她带回了房间外的一处角落后。

    落地后,少年在她耳畔低声,寒气拂过耳廓,“我会离开几日,有何事就联系秋风。”

    话音刚落,还没等裴玉荷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离开了。

    空荡的角落,裴玉荷不敢多待。

    很快便回了屋。

    屋里大家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芙蓉正在叠着被褥,在看见她进来以后诧异,“贾姐姐你去哪了?方才醒了见旁边是空的还吓我一跳。”

    裴玉荷上前收拾被褥,无奈道:“人有三急,出去了一趟。”

    芙蓉理解地点了点头。

    大家把东西收拾好,就听见外面李管家来了。

    简单用过早膳后,大家都到了各自负责的区域。

    裴玉荷站在凉亭处,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熟悉的声音让她眼眸微动。

    “殿下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闲鹤苑可是我们亲自挑选的,居然连你最喜欢且亲自种下的半边莲都不认识了。”

    是傲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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