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荷的步步紧逼,让攀在椅背上少年的手微微收紧。

    不过很快便松开了,他一脸不解,“我能和一个病逝之人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死都死了吗?”

    裴玉荷怀疑地眯了眯眼,刚凑过去打量就被人伸手捂住了脸,将视线遮了个严严实实。

    完全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

    她抬手想要将它拉下来,就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殿下,秋风来了。”

    裴玉荷闻言立马将眼前的手扒开,在离开前眼神提醒椅子上的人注意一点。

    随后推门便出去了。

    果然在门口就见到了风尘仆仆的秋风。

    秋风一见到她便行礼,被裴玉荷免了,“你怎么来了,可是朝儿发生了何时?”

    况且她如今正在禁足,若是被那人知晓瑞王来找他,恐怕又要发作。

    秋风摇了摇头,而是将拴在腰间大大小小的袋子给解了下来,“娘和小妹让我给公主的。”

    那张脸在拿起东西时憋得发红,不等裴玉荷反应又结结巴巴道:“若,若不喜欢也无碍,我,拿回去。”

    裴玉荷一把揽过来,将东西塞了个满怀,她佯装生气,“谁说我不喜欢了?王姨和梦回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她送完东西就想跑路的秋风等一等她,随后她转身回了屋,在屋里少年危险的注视下,伸手就抓了梳妆台之前出宫买的首饰,又用干净的帕巾将桌上的糕点打包,再风风火火跑了出去。

    在看见还在外面乖巧等着的秋风,她将东西塞人怀里,她指着东西一一嘱咐,“那对绿眼耳坠是给王姨准备的,你应该也知道你娘亲她很喜欢耳坠,但总是买不到心仪的,上次出宫我看见这对的第一眼便觉着很衬她。”

    “还有这些小首饰,梦回一个小姑娘也是爱美的年纪,上次出门的时候还眼巴巴地看着那些首饰,你也帮我带给她,还有这些糕点可好吃了,让她尝尝可不可口,若喜欢我下次再给她带。”

    裴玉荷再三强调,“若是她们不愿意收,你就告诉他们这是我前段时间借住的感谢也是费用。”

    秋风听得一愣一愣的。

    随后眼前少女又问他:“最近朝儿怎么样?”

    听到这话,他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殿下他最近心情还不错,虽然禁足已经解了,但还是不喜出门,不过好在他会看一些书。”

    裴玉荷了然。

    裴兴朝这一点倒是没改,宫中能找到的书基本都被他翻了个遍,之前她每次能出去时都会去外面给他专门淘一些很少见的孤本。

    “没事便好,若是有任何不对都可以来找我。”

    裴玉荷想到自从娘亲离世后,她就少与外界有沟通,包括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皇弟。

    其实有时候她也会因此而难过,可那时候的她实在无暇做到去安抚另一个人。

    她也是在傲玉的陪伴下,一点点走出来的。

    而经历了这一段时间事后,她忽然发现人还是应当往前看,永远把自己困在一段回忆里是相当痛苦的。

    娘亲的事情仍然很重要,但她自己的生活也同样重要。

    这是在黎州农耕时,通过观察百姓们,以及他们春种节分享坛的所见所闻,让她更加明白自怨自艾只会让自己陷入无法挣脱的僵局。

    就像黎州灾情那般可怖,但后面的人也需要向前走。

    春种节的意义,既是重建家园,也是黎州百姓的一次重获新生。

    他们都需要向前看,向前走,过往的经历也同样重要,那时推动前进的动力。

    目送秋风离开,裴玉荷便回了寝宫,瞧见了还坐在那椅子上的少年。

    身后的抚青跟进来,被她挡了回去,“抚青,你去再备点糕点,我都拿出去完了还有点馋嘴。”

    抚青好笑地点点头,“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拿。”

    将人支开后,裴玉荷进门反手就掩了门。

    里面的人歪着头看她,“偷偷摸摸又进来了?”

    “……”

    裴玉荷不想和他讨论这个,问了一个很关心的问题,“你之前说给赵神医写信,如今可有回信了?”

    “急什么,”周怀砚挑眉,“那家伙最近可忙得很,等把那些事做完,自然就有时间回信了。”

    “那些事?”裴玉荷疑惑,“是暗阁?”

    裴玉荷知道暗阁,他并不惊讶,就像他也同样在这之前就知道她的身份。

    毕竟在黎州的那段时间,她可是本事大得很,居然直接把他的银鱼饰给顺走了。

    不过她似乎到如今都不知道,当初刺杀她的杀手便是他。

    不过——

    周怀砚垂眸,看向自己这双沾满血腥的手。

    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入秋好似眨眼功夫。

    天气越发的冷,雨也少下。

    承敏宫的银桂则越开越盛,清香扑鼻。

    候鸟南迁,气候也极干燥。

    裴玉荷坐在秋千上发呆。

    禁足到如今已有半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因为帝王的一句话,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来找她。

    傲玉倒是送了好几封信,也是对她爹那老顽固的愤怒,随信也会附上这些日子在外面看到的有趣小玩意儿。

    秋风上次傻乎乎地闯进来被皇帝知道后,便又开始发疯似的给无辜的瑞王下了禁足令。

    吓得秋风再也不来了,只敢让承敏宫出去的宫女带东西给她。

    有裴兴朝给她送的一本书,是专用来打发时间的鬼怪故事,她对此兴趣不高,但某个好似不打算离开的少年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王姨亲手做的点心,以及王梦回亲手编的草玩意儿。

    王姨的点心被她吃光了,梦回那丫头的草编小东西则被她同之前黎州编铺老板王珠花给她送的竹编动物一起,挂在了床头。

    只不过那竹编的尚且完好,但梦回送的没有逃脱某人的魔爪,他刚伸手一碰就散架了。

    在裴玉荷的怒视下,他又重新编了个丑丑的怪玩意儿,他还非说是站着王珠花的兔子编出来的。

    对此,裴玉荷既为小丫头送的小玩意儿被毁而痛心,又嫌弃极了那丑丑的草兔子,决定等禁足解了后就再去找梦回编一个。

    日子便这样一天天过去了。

    外面帝王的脸始终未见好。

    她几次提醒某人,让他注意分寸。

    少年也只是笑眯着眼说:“放心,只是让他多受两天罪,待到生辰宴之前他会恢复的。”

    这两天便被他拖了半个月。

    每次问,他也只是哼声。

    “若他不每次都把你挂在嘴边,说些难听的话,他这脸会好得更快些。”

    但周怀砚怎么也没想到匈奴人来得那么快。

    左贤王求见,而那时候的皇帝脸还肿着,暂时接见不了,又因左贤王请求,便将裴玉荷的禁足取消,让她代他先去接见匈奴使臣。

    “……”

    “……”

    听到消息的裴玉荷两眼发黑。

    而信誓旦旦的周怀砚同样脸色难看。

    他起身就要出去,被裴玉荷一把拽住了,“你干嘛去?”

    少年回头,黑眸闪烁着不祥,“把他那张尊脸给复原,去面见那该死的左贤王。”

    裴玉荷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比她的还大,而少年想要挣脱她的束缚也易如反掌。

    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迹。

    她也没有过多的在意,毕竟他能够做到在宫中来去自如,更不需要她担心。

    她如今最需要头疼的是外面已经候着的人。

    那匈奴左贤王自然不会来后宫,但皇帝身边的人正等着带她去招待人。

    她不能抗旨,只得硬着头皮上。

    她已经快忘记那个外族人的脸。

    但对于匈奴并不陌生。

    在她的印象中以及书籍记载,匈奴是引弓之国,俗善骑射。

    传闻在他们那,儿童能走马,妇女亦腰弓。

    故弓矢可以说是他们每人的必备。

    而这些匈奴来的使臣们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带着弓箭入京,将他们暂时收捡。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裴玉荷在见到那高大的壮硕身影时,仍然止不住的脊背发寒。

    而这一切都源于去年此人的不断纠缠。

    还未走近,她便察觉到那边的人注意到了她。面无表情地冲她招手。

    裴玉荷闭了闭眼,到底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让左贤王久等了。”

    “不久,能见到公主是我的荣幸。”一口正宗的中原腔调。

    兴许是为了面圣,异族青年头戴着金玉玛瑙头饰,颈间挂着玛瑙项饰,金包玉的耳坠中间一滴鲜红。

    一眼看过去,便知道他身份的不一般。

    常年游牧的民族皮肤黝黑,轮廓走势锐利,五官也比他们更加深邃,那张不算陌生的脸比去年多了一道骇人的疤痕。

    几乎贯穿了整张脸,从左额到右下颌处,为本就阴狠的脸更添几分可怖。

    似乎察觉到了裴玉荷目光所在,左贤王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公主殿下,可是好奇我这伤疤的由来?”

    裴玉荷确实好奇,但她并不太想多问。

    但显然,眼前人并不会放过这个表现的机会。

    那高大得惊人的身影如山倒,朝她冷冷一笑,“这都是为了见公主而拼来的,公主不摸摸?”

    裴玉荷闻言下意识后退,却被人一把攥住了手腕,“公主跑什么?你不是还要招待我等吗?”

    那双冷凝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她。

    裴玉荷话还未脱口,便感觉到肩膀一重,有人揽过她的肩,随后挤进了她也这匈奴人的中间,冷声:“如果你还想要你的手,就把你的脏手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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