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钟声典雅,融入殿中。

    众人推杯换盏,数道美食目不暇接。

    随着宴会的越加靠后,朝暮殿内外的气氛也也逐渐松弛轻松起来。

    年长的官员们带着妻儿,年轻人穿梭在席间。

    从一开始怕陛下的问责,但见他只是出神地盯着面前的酒盏,在偶有热闹时在懒洋洋地抬眼过去,甚至有幼儿不小心摔倒在他面前,他也是挑眉笑着逗弄几句。

    众人便大着胆子,欢声笑语间,百官们褪去了那面圣的拘谨,甚至有吃醉了酒的武将,让殿中表演的舞女下台,把自家孩儿推了上去,让大大方方展现将门风采。

    被推上去的少女跺了跺脚。

    武将旁边的文官睁大眼睛一看。

    这,这不是自家闺女吗,什么时候成那武将孩儿,还一展将门风采。

    吃醉酒的二人看不对眼,开始争论被推上的究竟是谁的孩子。

    李傲玉气坏了,方才不过是想要趁父亲不备,去找荷儿玩,结果走到半途,便被那醉醺醺的武将拉住,让她上台表演。

    而眨眼间,她到了舞女的位置,而那武将还朝她眨了眨眼,旁边的文官便开始争执,她究竟是谁家孩儿。

    她都不该往自家爹爹那看。

    而显然,上面的帝王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还饶有兴趣地说她既然顶替了舞女,那可不能轻易下台。

    李傲玉咬了咬牙,目光在略过熟悉的少女时一亮。

    裴玉荷在对上她的视线之际,立马便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于是不等少女发言,她便站了起来,朝上方的帝王拱手,“父皇,儿臣想同李小姐一起。”

    裴凤鸣挑眉,扬了扬下巴,同意了。

    她在起身前,将内里的衣摆微微卷起,不着痕迹地将那处湿润贴得更里,即使是再大的幅度,只要不褪去外衣,便瞧不出来。

    在来到李傲玉身旁时,对方朝她扬眉一笑。

    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而她也明白她想要做什么。

    身着斜领罗衫的宰相之女裙腰系得极高,裙身俏丽修长,在尾部堆叠散开,宛若包裹的荷叶。

    而她身旁的玉圣公主,垂领衫外系荷纹直领对襟褙子,薄黄色的帔子自左肩束起,直穿腰挂至肘间,再长长的一片垂落,轻盈地坠落在地。

    交窬裙落地,落在重台履上。

    李傲玉朝自家侍女勾了勾手,对方在这对友人之间视线移动,很快便明白过来。

    舒缓的乐曲戛然而止,而在众人停下手中动作之际,轻快的琴声响起。

    殿中的两人相视一笑。

    不过转眼间,荷裙少女松弛的姿态一转,分明着最柔和的裙装,但在她动起来的刹那,那荷叶裙摆好似化作了锋利的刃。

    交窬裙公主眉眼含笑,轻盈柔和的舞姿好似云中仙人,踏月而来。

    荷叶包裹着含苞待放的荷花,在两人视线触及之际——

    咚!

    鼓声乍响。

    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那荷叶裙少女手搭在公主肩头,荷叶裙腾飞翻转,勾勒出根茎绿叶。

    将脆弱的荷花护在其中。

    “铮——”

    激烈的乐曲敲击奏响,好似方才潜伏其中的危机在此刻暴露了身形,四面八方的阴影将殿中二人落在其中。

    荷叶颤抖,却仍然护住其中的花儿。

    而原本娇弱的荷花,在缓慢地绽放,绽放到极致后,荷叶被她轻轻地别来身后,本该脆弱的花儿每一片花瓣却在历练中□□。

    逼得激昂的曲攻渐渐转弱,直至仿佛从未奏响过。

    大殿安静得诡异,甚至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绽放的荷花与更加丰满的荷叶,共同起舞,在池中继续欢乐地戏水,直到花瓣逐渐凋零,枯萎。

    再新生。

    新生后的少年人双臂交缠,握住彼此的臂膀,轻轻别过头。

    克制下的急促呼吸,让两人的脸都覆上一层薄薄的红,眼眸中却尽是畅快。

    “好!”

    轰动的掌声响起。

    李傲玉得意地看向父亲的方向,却在触及到那双复杂的眼眸时收回了视线。

    离两人极近的阿骨打自然将这一出舞看得极为出神,直到曲停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如鼓的心跳上,那双凝神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那交窬裙公主身上,势在必得。

    戴着帷帽的少年看不清神情。

    邵闻惊叹不已,“早听闻玉圣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时只道寻常,没料到她竟会舞,还有如此舞艺。”

    他用手肘碰了碰身旁人,“你可有见过?”

    身旁人没有回应。

    邵闻转头看去,发现那帷帽纹丝不动,他伸出手挥了挥,“这是几?”

    周怀砚回神,朝他瞥了一眼,“幼稚。”

    “我幼稚?”青年哼笑,“总比某人看傻眼得好。”

    周怀砚闻言重新看向殿中的少女,仿佛那绽放的荷花,散发出的自信与魅力直击人心魂。

    他下意识抬手,还未靠近,便能感受到那如鼓的心跳,再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喜欢如今的少女,将最原本的自己展现在众人视线中。

    是旁人不可替代的。

    什么叫做不够鲜活,如此明媚并不比那假公主少分毫。

    至少在他眼中,她是他见过最鲜活明丽的女子。

    而就在此时,他发现偏过头的少女目光一斜,往他所在的方向轻瞟。

    在瞧见他时,唇角微微勾起一抹自得的弧度。

    周怀砚眼眸盛满笑意,即使对方看不见。

    一道掌声响起。

    帝王挑眉看向殿中两位少年人,“朕倒是没想到,朕的荷儿同李家丫头还会跳此舞。”

    “自然,”李傲玉拉着身旁少女的手上前一步,语气轻快,“这可是臣女与公主自编的舞,一直没有机会展示,今日时机正好,为陛下献上一舞贺寿。”

    “还真是有心了,”裴凤鸣挥了挥手,懒洋洋地一声,“赏!”

    二人退下,不过这一次李傲玉并没有回自己的座位,而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同玉圣公主挤在一起。

    两个人凑在一起,便笑着咬耳朵,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瞧着便让人心情愉悦。

    此时,不知道是谁突兀地出声,“说起来,李相,你家姑娘也到了适婚年纪了吧?还不打算婚配?”

    正在和裴玉荷吐槽自家爹爹的李傲玉闻言一愣,随后不耐抬眼,看是那个不长眼的在那提此事。

    要知道,前段时间,某人便同她因此吵过。

    李相闻言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小女年幼,尚不着急。”

    “不着急?”那人惊讶,“怎么能不着急?都及笄几年了,还不急?要知道在我娘子这么大时,都给我生了两个——”

    “王大人,”裴玉荷淡声打断,“你若是闲得慌,何不找点事做?也为父皇献上一曲?听闻你极擅琴。”

    那姓王的文官闻言一怔,明显没想到玉圣公主会突然插话。

    在听见她后半句话时,他心中一个咯噔,看向上面的帝王,发现他正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杯,便心安了。

    随后他将目光落在那金贵公主身上,慢吞吞道:“公主殿下也是,及笄已过,也该找驸马了。”

    “……”

    裴玉荷不想同他浪费口舌。

    而李傲玉早就看他不顺眼,“呵,王大人,你这么操心我等的婚事,还不如操心操心贵公子,听闻他——”

    “咳咳……”裴玉荷拉了拉她的手臂。

    李傲玉哼声,没有再继续说了,毕竟今日是帝王的生辰宴,不可闹得难堪。

    但显然,总有人没有眼色,不知道是如何在朝中多年,还能屹立不倒。

    “李小姐,早听说你对我家孩儿用情至深,你身为宰相之女,配我——”

    “我呸!”李傲玉拍桌,“闭上你的臭嘴!”

    “还有公主,那皇商乃我挚友,他那公子虽不行,但他底下还有好些年轻貌美的小公子,你若欢喜——”

    “王爱卿。”裴凤鸣瞥了他一眼。

    王文官歇声了,但一双眼睛在两位少女流转,似乎对她们如今年纪未婚嫁感到不满。

    “啧,说得好似我们多老似的,”李傲玉撇嘴低声,“再说了,那群男的我可看不上,前段时间父亲带我去见了那号称京城第一才子的家伙,结果还没说上两句,那人就暴露了他瞧不起女人的本性,还要老娘为他洗手作羹汤,不管他纳妾逍遥,真真是有病。”

    裴玉荷赞同地点了点头。

    况且什么第一才子。

    京城有此称号的一抓一大把,不少还是自封的。

    念及此,她同样凑近少女耳畔,将之前在黎州姜娘子与那酒馆掌柜给她说的话说与身旁人。

    李傲玉闻言惊讶,“她们真这样说?”

    裴玉荷眨眨眼。

    少女眼前迸发出光来,“我现在忽然知道,你为何会念着那黎州的好了,这些人是真有点意思。”

    “是吧?”裴玉荷开心极了,“我也觉得,当时听了让我知道,原来还有这般的活法。”

    就在两人嘀嘀咕咕之际,帝王的回应传来,让两人惊诧抬头。

    “左贤王所求,还是需公主同意。”

    裴玉荷对上那双鹰眼,只听见对方紧紧地盯着她,“公主殿下,你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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