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火速拿起食盒,匆匆离开。

    她刚出牢房便与一人迎面撞上,她心中大惊,低头快步走过,好在那人并未阻拦。沈昭出了牢狱,才敢大口喘气。

    摸着自己急促的心跳,她仍觉得不可置信……她真的杀了赵行钧……

    她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迹,正想着如何处理,暗处传来一声音:“姑娘可还顺利?”

    是郭存,他今夜也是万分欣喜的。

    沈昭微微点头:“多谢郭大人相助。”

    “不用谢,身为盟友应当的。”他们结怨已久,郭存亦想他死,

    沈昭朝身后退了一步:“我与郭副将,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仅凭沈昭一人之力杀掉赵行均,几乎不可能。她得知郭存与自己目标一致,便与他达成合作,一同杀了赵行均。

    可与这人沾上关系,并非什么好事。

    “姑娘说的是。”郭存看了一眼牢狱,也不再寒暄,“姑娘快走吧,裴如瑛应该发现了……”

    “裴如瑛?”沈昭怔了怔,随后拱手道:“告辞!”

    前脚沈昭刚离开,裴如瑛便从牢房冲了出来。只见他满脸慌张的寻找着什么,瞥见门口郭存后问道:“郭副将可有看到一名狱卒?”

    郭存指了指门口的狱卒:“你说他们?”

    裴如难得露出不镇定的神情来:“赵行钧,死了。”

    沈昭回到住处,换下行头,看着昏睡的侍女,心中稍安。她看向案上那盘棋,拿起一枚白子落下。棋局瞬间扭转了,白子转败为胜,将黑子吃了个干净……

    输棋?她沈昭还从未输过。

    这局棋她以身入局,整整下了三年。

    那日一纸无名书信让她清醒,“身死则功过俱泯,存则机遇无穷 。”燕国子民无辜遭灾,她既活着,当为万千枯骨讨罚,而不是逃避寻死。

    齐琅宣布燕国公主亡故时,她便以阿楚的为名活在这宫中。她为习得与齐琅一般无二的字,不惜自己毁右手。

    后来她练好了与他一般无二的字,趁机窃了他的印章盖上。除了所用的黄麻纸,这封密召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沈昭故意露马脚,这样就算无法及时销毁也能给他安一个伪造召令的罪名。

    她有赌的成分在,可赵行均在幽州三年回京心切,他是不会注意到的。

    郭存告知她朝中大臣打算弹劾赵行钧时,她便让郭存寄出那封蓄谋已久的假召令。

    郭存曾问她原由。

    她只说,孤掌难鸣。

    有了朝中大臣一番推波助澜,赵行均才能被判谋逆。她揣测不了齐琅的心意,可她知晓帝王之心。

    如今赵行钧已死,她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赵行均该死在血洗燕京的前一日!

    月似帛光作灵堂,祭得枯骨落安常。

    郭存随裴如瑛去狱中查探,在见到赵行钧尸体一瞬,他虎躯一震:血哗啦啦流了一地,甚是骇人。还有那匕首,恨不得连同刀柄一起捅进去……

    倒不是这画面让他吃惊,毕竟他也是经历过沙场的人。可一联想到沈昭那张人畜无害的脸,他觉得背后一凉……

    人不可貌相,他也是与虎谋皮。

    裴如瑛望向他,问道:“郭副将怎么看?”

    “你问我?”郭存道:“总之他明日也是死,索性就称他畏罪自杀。”

    裴如瑛确信道:“他不是自杀。”

    郭存见他这般确定,有些慌张,“裴大人亲眼看到了?”

    裴如瑛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郭存:“郭大人这般心虚,莫不是与凶手有所勾结?”

    郭存一怔,旋即笑道:“大人这是何意?若我存了杀心,何必等到此时?”

    郭存的反应被他尽收眼底,郭存与那人,是一起的。

    裴如瑛紧盯着他:“郭大人,请。”

    郭存早有准备,将送饭的“狱卒”带至跟前:“裴大人要找的可是此人?”

    裴如瑛瞥了一眼,笃定道:“绝非此人。”

    郭存佯装惊讶:“大人如此确定?”

    “我与那狱卒打过照面,他的身形我已记在心里。”裴如瑛神色冷峻。

    郭存转向狱卒,怒喝:“还不从实招来!你的同谋究竟是谁?”

    狱卒吓得瑟瑟发抖:“没有同谋,确是我一人所为。”

    “身形,更像是女子。”裴如瑛说着,紧紧着郭存看他的反应。

    郭存心中一慌,面前仍旧镇定,反不急不躁地问那狱卒,“裴大人都说了,还不快招来?”

    “我没有杀人,是他自尽!我只是奉命送了饭菜……”狱卒辩解道。

    裴如瑛不耐烦地打断:“够了!”他心中明白,今日这下落,他是难寻得了。

    郭存打着哈欠,催促道:“裴大人既然如此热心,这李文渊的差事您就慢慢查吧。我这一到晚上就困得厉害。”

    郭存此刻已汗流浃背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招架不住。反正他已经买通了狱卒,真没法子了自会有人出来定罪,用不到他操心。

    郭存刚迈出脚,身后的裴如瑛突然问道:“那人是否还在宫中?”

    郭存:“大人说的谁啊?”

    裴如瑛审视着他,“无谁,许是方才光线不好,我看错了。此事便依郭副将所言,定为赵行钧狱中自戕。”

    他心中却是已确定,那人必定还在宫中。

    第二日,赵行均自戕一事已传遍闽都。齐琅知晓后,并未表现出什么情绪来。

    沈昭却一病不起。她本就体弱,那晚又受了风寒,病情来势汹汹。齐琅得知后大发雷霆,严惩了她身边的侍从,又召集了数位御医。沈昭身体亏损严重,每一场病都如同在鬼门关徘徊。

    御医叮嘱,今夜务必退热。

    夜色漆黑,屋内烛光摇曳。齐琅守在沈昭床边,听着她在梦中的呢喃,却听不清字句。后半夜,他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仍是滚烫。

    他看向昏迷的女子,眼神焦急,“阿楚可一定要好起来……”

    他褪去衣袍,只留了一件里衣,奋不顾身地朝着外面走去。

    身旁的宫人只敢在一旁看着,无人上前劝阻。这位君王的脾性,谁敢忤逆,那就是一死。

    冷风灌进了衣服,他冻得牙齿发颤。直到他冻的四肢麻木,这才又进了屋子。

    在触及滚烫的瞬间,齐琅好似做梦一般,他用冰冷的身体抱住沈昭。像是汲取,又像是掠夺,他贪婪无度,要自己每一寸肌肤都沾上她的气息。当身体重新热起来,他又义无反顾的奔向寒冷……

    来回几次,齐琅再次抚上沈昭的额头,才松了口气。折腾半晌,外面已经有了微光。

    上朝耽误不得,内侍鼓起勇气开了口,“王上,到了该上朝的时辰了。”

    “嗯。”齐琅松开握住沈昭的手,起身离去。

    今日朝会,是他第一次分神,齐琅总想着沈昭好没好,草草散了朝会。他连衣服都没换,马不停蹄的朝去了沈昭住处。

    齐琅推开门,只见那人未施粉黛,一身素衣靠在床头,美得不可方物。

    齐琅问道:“感觉如何?”

    她莞尔一笑,“妾已无大碍了。”

    齐琅闻声怔在原地,转而一喜,“妾?”只有在君主和……夫君面前才会自称妾…

    沈昭故作娇羞,“怎么了。”

    齐琅笑道:“孤不懂,阿楚解释一下,是什么意思?”

    沈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什么什么意思?”

    齐琅故意道:“阿楚想要名分?”

    沈昭听他胡搅蛮缠,说道:“妾可不像有些人,净给自己脸上贴金。”

    齐琅看着她这般活泼,想起了昨夜她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涩。

    齐琅突然抱住了她,认真道:“是我想,阿楚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

    昨夜她半梦半醒,知晓一切。说实话,她有些出乎意料,九五之尊之身,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她见齐琅第一面就觉得此人浪荡轻佻,毕竟谁上来就说表露真心。她虚与委蛇,猜测着他几时会腻了,如今看来他是有几分真心的。

    沈昭道:“君王纳妾,几时还需经别人同意?”

    齐琅欲言又止,话被堵在嘴边。他又何尝看不出其中的真情假意,虚虚实实。可当他真看到沈昭要死时,这场感情博弈的输赢便不重要了。

    他语气诚恳:“阿楚不必试探我,我此生,唯你一人。”

    沈昭看出了他眼中的认真,一时间忘了回答。

    齐琅走了,他是带着怨气离开的。

    沈昭瞥见院中的树,变了。

    侍女绿珠看出了她的疑惑,开口道:“王上听闻姑娘看着那棵光秃秃的梧桐树叹气,便叫人换了这四季常青的松柏。”

    沈昭这才发觉,齐琅对阿楚的真心,处处可见。

    晚上,齐琅照例来她房中用晚膳。他已经做好沈昭对他冷脸准备了,说实话,他当时负气离开一瞬间便后悔了。

    他心不在焉的吃着饭,余光却不住的往一旁瞟。沈昭夹起菜又放下,反复数次,却未曾进食。

    他心中愤慨,不吃饭怎么能行!这样几时才能养好身子?

    “我知道你在偷看我。”沈昭突然说话。

    “啪嗒……”齐琅夹在半空中的菜不甚滑落,掉在了桌子上。

    齐琅深吸一口气,扭头看向她。

    “孤错了。”/“我想看河灯!”两人同时开口,面面相觑。

    看河灯是台阶,也是真心话。明日,是三年前屠城的日子。

    “好!”齐琅率先开口应道。

    沈昭回笑,“那我明日便要看!”

    齐琅笑应:“好!都依你!”

    齐琅夹菜放在她碗中,却提起一事来,“阿楚这两日在房中没出去,怕是不知道,赵行均于狱中自戕了。”

    沈昭愣了一下,三年来齐琅从未同他说过朝中事宜,更别说提赵行均,他是何意?

    她忙放下筷子,顺了口茶水。

    齐琅见他这般,问道:“怎么了?”

    “王上还好意思问?妾胆子小,你同我说这种事,妾心里发怵……”沈昭手放在胸口处,一副惊恐未定的模样。

    “是孤大意了。”齐琅伸手安慰,“孤以为,你听了会很高兴。”

    沈昭抬头看他,同样的眼神,同样的试探,和三年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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