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女子伏而跪着,齐琅端坐注视。

    他伸手摸向案上的木雕,是个飞天麒麟的造型。“你起来吧。”

    秦婉仪起身站好,只听齐琅继续道:“我已派人前往蛮夷签盟约,最快,下月便成婚。孤也不愿做恶人……秦公,孤会调至京城来,可随时进宫与你姐妹二人见面。”

    秦婉仪听罢,重重的磕了个头,“谢王上。”

    女子退下,齐琅扶额,唤了内侍进来,“叫郭存来!”

    ……

    秦公名叫秦明安,卫国还在时,他与齐琅便共事在军中。秦明安官大他一阶且年长很多,他便随别人叫他秦公。

    说来也怪,此人当初很是看重他。在齐琅尚未建功立业时,便处处关照,还说要将自己女儿嫁给他。

    他当初差点就以为这人是真心的了……

    可此人,竟知晓自己的身份——北凉遗孤。

    齐琅自立为王那日,秦明安暗地却找他来,“我早知王上是北凉遗孤,今日特来提醒。卫国人最痛恨北凉,若我是王上,便不会透露自己身世半个字。”

    齐琅听到这一番的好言相劝,想到的却是暗戳戳的威胁。若是他将自己身份捅出去,如今齐聚一心的军队会如何?

    他笑了笑,“多谢秦公提醒。他人都有封赏,秦公要讨什么?”

    秦明安道:“无他,实不相瞒,我一心只为女儿。婉仪的心意,王上应当知晓。”

    齐琅只笑了笑,“我懂了。”

    秦明安不止是想做丞相,还想做国丈。可齐琅,岂会如他愿?

    统一天下后,齐琅直接将秦明安送到了江南,还直接改了国号为南凉。

    他此生,最恨别人胁迫。秦明安不该威胁的,哪怕他求齐琅念旧情也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昭将秦婉仪和秦萱住处安排到了一起,就在弦月宫。宫中并无非妃子,沈昭便专挑好给人住。

    晚膳时齐琅来沈昭宫中用膳,问了些乱七八糟的。沈昭一一解答后,问道:“婉仪姑娘进宫是要和亲,那秦萱姑娘进宫又是为何?”

    齐琅忽笑道:“她为何进宫,我还得过两日才知晓。”

    “何意?”

    “过两日,新任太傅应该能到闽都了。”

    自从这二人来了宫中,沈昭觉得这王宫有意思多了。

    每天早上,沈昭早早的便能看到秦婉仪从宫门口路过,然后傍晚时从宫门口再过去。秦萱则是每天都在宫里转悠,在御花园,在一墙之隔的宫道上。

    秦婉仪每日早出晚归是要去上课,毕竟作为南凉的公主,不能失了脸面。

    沈昭听了却只想笑,多此一举,南凉提出和亲那日,脸面早就荡然无存了。

    今日,沈昭和往常一样坐在院中,秦婉仪今日却迟迟未过。

    她问道:“她今日过了?”

    绿珠摇了摇头,“没有,许是起晚了吧。”

    沈昭又等了一刻钟,这才看到那人匆匆的身影。

    沈昭道:“叫住她。”

    绿珠听了吩咐,出去将人叫住。

    秦婉仪忙道:“我要迟了,对不住姑娘了。”

    她正要离开,身后传来了沈昭的声音:“迟一次不妨事。”

    秦婉仪听到声音,诧异回头。

    沈昭又道:“旷一日早课,也不是杀头的罪名。”

    她当初,也同她一样。

    先生罚书,她便觉得天要塌了。

    可后来,燕国都亡了,她不还是活的好好的。

    秦婉仪不明所以,低头行了个礼。

    “你不进来么?”沈昭问道。

    “姑娘什么意思?”

    “你每次路过都下意识的朝着我宫里看。”沈昭道,“许是我误会了,今后我定将门关的死死的。”

    “等……等等!”

    秦婉仪跟着侍女进了福安殿,她在座上坐下。

    沈昭开口道:“要不要我将你妹妹一同请来?”

    “不必了!”秦婉仪忙拒绝道,脸上却不自觉的浮现一抹红。

    秦萱不小心将风筝掉落在福安殿时,她便觉得这人不太聪明。这大冬天的,谁会放风筝。

    她的小心思,被看的透透的。沈昭并不觉得对方是敌人,而且她并不怕这样的敌人。

    沈昭问她:“你想同我说什么?”

    她解释道:“我并无恶意,只是想知道你是怎样的女子。”

    齐琅喜欢的人,是怎样的女子。

    “那我是怎样的呢?”沈昭问她。

    秦婉仪沉思道:“漂亮,温柔,还有很聪明。”

    分明是夸赞,沈昭却从她眼中看出来一些不甘心来。“你喜欢齐琅?”

    秦婉仪眼中闪过无措,忙低下头来,脸上尽显娇羞,“从前喜欢。”

    沈昭见了她的反应,并不想过多解释,她无心参与齐琅的爱恨情仇,更不想与秦婉仪有过多牵扯,“秦姑娘喜欢谁与我不相干,齐琅喜欢谁是他的事,我不会为了男人争风吃醋。”更别说,一个根本不喜欢的男人。

    “你误会了!”秦婉仪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去蛮夷和亲已成定局,与王上更是再无可能!”

    “我对你们的过往,并不感兴趣。”沈昭道,“若是你们郎情妾意,不如直接让齐琅娶了你。”

    她巴不得呢!

    沈昭在宫中长大,早就见惯了这种小伎俩。若是她不想透露自己与齐琅的过往,肯定藏的死死的,又怎么一副巴不得让别人看出来的样子。她故意说了她与沈昭相像的地方,怕不是来膈应人的!

    “我……”秦婉仪被怼的说不出话来。

    “绿珠,送客!”

    一开始,沈昭还觉得此人可怜。她本想与这人好好相处,可秦婉仪,她喜欢不来。

    人可以有坏心思,但不能有蠢心思。

    秦明安进京后,便立马来见齐琅。面前君王三年未见,他再也不敢像当初那般放肆了。除了当初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还因为他听说了赵行均的事。

    赵行均对齐琅掏肝掏肺,他是再清楚不过,可最后是谋反的罪名。眼前这位君王,要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冷血点。

    他恭恭敬敬的跪下磕头,“参见王上!”

    齐琅笑道:“秦公快快请起。”

    两人寒暄一二,秦明安便去宫中见女儿去了。他没来过宫中,便由内侍引着去了弦月宫。

    他路过福安殿时,沈昭恰好看到了。沈昭便问这侍女是干嘛的。在她得知这人身份后,再也淡定不了了。

    这人与齐琅早年便认识,那他有没有可能知晓王生的下落。

    她想着,便一个人跟了上去。

    秦明安进去一会儿便出来了,脸色看着好像不太好。

    沈昭正要去探他的口风,便看到秦婉仪急匆匆的从门内追了出来。

    “父亲!”

    只见秦明安呵声道:“如今你是和顺公主,这声父亲我可不敢当。”

    秦婉仪双眼含泪,正要屈膝跪下。秦明安一把将人拽起,“起来,这像什么话!”

    “是婉仪不好,没遵从父亲的计划。我知父亲疼惜我,可我实在做不到将萱儿往火坑里推!”

    “今已成定局,父亲就问你一句,你与王上真没可能了么?”

    秦婉仪抿嘴直摇头。

    沈昭瞬间明白这秦明安打的一手好算盘:让秦萱去和亲,然后派秦婉仪来与齐琅再续前缘。

    秦明安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喜欢他,父亲只是生气,你将自己的姻缘断送了。”

    秦婉仪愣了愣,“父亲,我的姻缘就是姻缘,妹妹的姻缘难道就不是姻缘么?”

    她随后又笑了笑,继续道,“我早就该知道的,只是我不愿相信罢了。在得知母亲死的时候,你眼中没有一点悲伤,你哪里是在乎我,你在乎的从来都是你的功名利禄!”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巴掌将秦婉仪的话打断,她的眼泪也止住了。

    秦明安则是手悬在空中,微微发抖,一脸不可置信。

    她捂着脸抬头,抿了抿嘴道:“父亲,女儿就不送你了。”

    沈昭在暗处看到了一切,秦婉仪的背影决绝而又坚定。

    风中凌乱的秦明安有些无措,随后便抬脚离开了。

    沈昭没有追上去,她还没想好怎么套话。这人想让秦婉仪当王后,而自己在他眼中就是绊脚石。这件事她又不能找别人,她在宫中没信得过的人。她能利用的,只有些用利益交换来的人。

    这三年,王生好像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一般,无人提及。

    沈昭前脚刚回福安殿,秦婉仪后脚便寻来了。

    沈昭正犹豫着见不见,守门的侍女一个不留神,秦婉仪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和顺公主您不能这样!”

    “……”

    殿内沈昭正悠哉悠哉的喝着茶,秦婉仪进来了也不说话,就直直的站在那里。

    沈昭将茶放下,吩咐道:“你们下去吧,我与和顺公主说说话。”

    众人听罢,纷纷退了下去。

    沈昭记着上次那事,本不想理她的,可今日她听了秦婉仪与他父亲一番谈话,心中五味杂粮。

    “和顺公主喜欢喝什么茶?”

    秦婉仪看了眼桌子上的茶,开口道:“我今日来不是喝茶的,我先同你道歉。”

    沈昭没给她眼神,她继续道:“是我不该犯傻,我当时就是嫉妒心上来了,所以才做了些蠢事……”

    “若是你想说这些,我没兴趣听下去。”沈昭拿起那杯倒满了的茶,“杯中水饮完,我就要歇息了。”

    秦婉仪看着她喝了一口,连忙道:“我…我想求你帮我!”

    沈昭又饮了一口。

    “也不是帮我,是我妹妹!”

    沈昭又饮一口放下,杯中茶水见底。

    秦婉仪心中慌乱,注意到了一旁的茶壶,她连忙走过去,往杯中续满了茶水!“你没说不能加茶水!”

    她看向沈昭,却瞥见她眸中浅笑,正盯着自己看。沈昭缓缓开口,“靠别人不如自救,不是吗?”

    她心中掀起一阵波澜,她好像理解了,为什么齐琅会喜欢她。她看了看杯子,又看了看她,微笑道:“谢谢你!”

    沈昭将杯子放在桌子上,“说吧,现在我有兴趣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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