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如瑛闻声嘴角不自觉勾起,起身往屏风处走去。

    沈昭瞧见屏风处逐渐靠近的身影,不慌不忙的靠在了一旁,思索着一会儿见了面开口说些什么好。

    “裴先生!”秦萱眼见着裴如瑛要走到屏风后面,慌忙喊他。“里面有些杂乱,先生还是不要看……为好。”

    裴如瑛停下,笑道:“既然秦萱姑娘觉得里面见不得人,那裴某自然不见为好。”

    沈昭听出了这话中的意思,什么见不得人,明摆着说的是她!

    她清了清嗓子,屏风一侧传出了她的声音:“裴大人,你我男女有别。”

    裴如瑛敢暗讽她在暗处不敢见人,她便用他的话堵回去!

    秦萱愣住了,她还特意隐瞒,沈姐姐怎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原来是沈昭姑娘……”裴如瑛,“我与姑娘见面,怎么总是这般……”

    他停下不说,沈昭没忍住问道:“这般什么?”

    “这般非比寻常。”裴如瑛笑道:“每次,连裴某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沈昭闻声咳嗽了两声,秦萱殿内碳火只生了一盆,她只坐了一会儿身子便开始觉得有些冷了。也好,她正要回宫去,她起身走出屏风来……

    两人视线交错处,不知藏了什么。

    他看她,眼底是试探。

    她看他,眼中是打量。

    “沈昭姑娘!”他将眼眸垂下,拱手行礼。

    沈昭却掠过他,将眼移向秦萱,“我就不打扰你上课了,先回去了。”

    秦萱点头,“那沈姐姐慢走,我就不送了。”

    裴如瑛也不尴尬,重新站好,却恰逢沈昭与她擦肩而过。他们的衣角重叠又分开,菡萏花香扑盈又消散。他用余光看着那人离去,不曾转身回头。

    沈昭一直觉得自己向来游刃有余,可在裴如瑛这里频频碰壁,她想不通其中缘由。就比如方才她想令他难堪,他虽然被驳了面子可沈昭心中却一点也不痛快。

    不然,她今日定会乘胜追击。

    她这般想着,却又不禁开始咳嗽起来。

    她从前,身体很好的,射箭骑马她甚至比一些世家公子哥还要好。自三年前的那场大病,她身子便垮了下来。

    御医说,她是心病。

    那日裴如瑛离开后,秦萱边去找沈昭,却恰好看她在喝药。

    “沈姐姐病了么?怎么在喝药?”

    沈昭将手中药碗放下,擦了擦嘴,“我身体不好,是个病秧子,再不喝些药怕是随便一个风寒我便要撒手离去了!”

    “哪里有这么严重了,我瞧着沈姐姐像是长命百岁的样子呢!”

    沈昭知道这是漂亮话,可听了却也实在开心。她大仇未报,就是再不愿喝药也要逼自己喝,不求长命百岁,只要有生之年能报仇雪恨便好。

    她问道:“你今日说给裴如瑛的话,是谁教的你?”

    她昨日只让秦萱说了前面的,后面的她不曾教她说过。

    秦萱答道:“是……我自己!”

    “可是你姐姐?”

    “你如何猜到的?”秦萱笑道:“我昨日同我姐姐说了此事,姐姐问我你是不是讨厌裴先生,我说不知道。她说既然是沈姐姐你既然要这么做,自然有你的道理。

    她还说,裴大人是君子,以理服人才能让他羞愧,她便教我说了后面那些话。”

    沈昭听后,有所感慨。她有些意外秦婉仪会是如此想法,不过秦婉仪说的也不错,以礼对理,不如以理服人,这样才能更让裴如瑛蒙羞。“那你对裴先生,是何印象?”

    “我说了,沈姐姐不要生气!”秦萱抿了抿嘴,“其实……我觉得他很好,谦逊有礼,长相英俊,还博学多识!”

    沈昭沉默不语,自己与裴如瑛的恩怨,确实不应牵连其他人。况且,她与这人也顶多是有些不对付,又没深仇大恨,今后避开此人就是了。

    一连几日,沈昭都呆在宫中没出门。齐琅这几日筹备和亲事宜,也许久没来见她了,沈昭也得了好几日清闲。

    忙完这阵子,她应当要出宫了。

    当然,出宫之前,她要做些准备。虽说她不想与郭存有太多牵扯,可除了他,沈昭实在想不到可用之人。这实非长久之计,可她又要从哪里去寻个人来?

    裴如瑛?沈昭马上将这个念头给压下去了。

    郭存与她合作,是因为她帮他谋了将军职位,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可裴如瑛,她又有什么筹码与这人谈判?

    她去寻郭存的路上,身后传来了裴如瑛的声音,“沈昭姑娘。”

    沈昭心中一惊,因为,她是宫女打扮……

    沈昭僵硬的回头,看见裴如瑛正站在他身后。她想的太认真了,竟然没注意身后跟了人。

    裴如瑛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姑娘这副打扮是?”

    沈昭睨了这人一眼,自己不去寻他麻烦,他反倒自己凑了上来。她正要开口,远处传来一阵交谈声,裴如瑛连忙拽着人往一旁的马车躲。沈昭一头雾水,正要问他要干嘛,却见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他小声道:“是陆行兆和李文渊。”

    “那又如何?你拉我作甚?”

    “他们见我与你拉扯,肯定要问你的身份的。”

    “问就问了,你心虚作甚?”沈昭烦闷,若不是裴如瑛拦她,她早就寻到郭存了。

    两人安静坐在马车内等人离开,可李陆二人竟在马车旁停了下来。

    陆行兆问道:“咦?这不是裴大人的马车么?”

    李文渊解释道:“裴大人应该还在和顺公主妹妹处吧。”

    “说起这我有些好奇,和顺公主的妹妹怎么就请了裴大人做先生?”

    李文渊笑了笑,开口道:“行兆啊,你这就不懂了。朝中大臣就属他裴如瑛长相出挑,什么教导先生,分明就是给她妹妹寻夫婿!”

    陆行兆突然眼前一亮,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两人又提及其他,这才离开。

    裴如瑛松了一口气,抬头却看到沈昭正盯着他看,“……沈昭姑娘?”

    沈昭移开眸子,“无事我便离开了。”

    裴如瑛忽道:“姑娘下次可扮成侍卫,兴许不容易被人发现。”

    沈昭心头一颤,她忘了,裴如瑛好像知道她杀郭存的事。

    这件事,像是扎在沈昭心中的一根刺。沈昭目光凝视,用笑意掩饰着杀机。

    “姑娘这样看我,我瘆得慌……”

    “裴大人是什么意思?”

    裴如瑛:“裴某只是关心姑娘,别无他意。”

    “关切?我是齐琅的人,裴大人是何居心?”沈昭与他四目相对。

    马车内寂静无声。

    沈昭没明白这人到底要做什么,这人为官三年也没坐上这最高位,也并未见他生活奢靡。

    不为权,也不为财,他要的是什么?

    马车外的人突然折了回来,一阵谈话声扰乱了平静。沈昭无奈,只得靠在一旁等人离开。

    宫女服饰单薄,她手冻得通红,身体也不住开始发抖。沈昭双手交握,极力掩饰着狼狈。

    裴如瑛似是注意到她的不对劲,拿起一旁的毛毯要给她披上。

    这次,沈昭没有躲,因为她是真的冷。

    他第一次觉得,男人八卦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李文渊和陆行兆两个,朝中大臣怎么如此话多。去哪里说不好,怎么还在人马车前……

    裴如瑛凑近道:“难得能和沈昭姑娘心平气和的相处。”

    心平气和么?沈昭觉得他很碍眼。

    外面说话声不断,沈昭瞧着他这幅样子心里不爽快的很,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裴如瑛注意到了她眼神的变化,“你要做什么?”

    沈昭突然凑近,裴如瑛只得不动声色往后退,最后被她逼到角落……

    “裴大人是喜欢欲情故纵么?”她问道。

    “什么?”裴如瑛。

    “前几次裴大人对我避之不及,自我上次故意无视裴大人,今日裴大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招惹我,是何意?”

    细数前几次,每次都是沈昭先开的头,可后面可都是他裴如瑛做的。

    比如,在御花园交谈;第二次见面,沈昭怀疑他是故意惹自己不悦;第三次,他分明就是故意引自己出声;包括这次,分明就是他先搭的话……

    若真的如自己想的那样,那她需要验证一番自己的猜想。

    她直接坐在了他腿上……她看见裴如瑛瞳孔的震惊和呼之欲出的惊呼……

    她的猜想,没错。

    人受到惊吓下意识会喊出声,裴如瑛也不例外。裴如瑛大可不管不顾推开他,而不是任由她这般,然后压抑自己。他极力压下的声音,恰恰证明了一切……

    被发现会怎样?不会怎样,裴如瑛三两句便可遮掩过去。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想掩饰一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可以让人发现……

    “裴大人对我,有非分之想?”她与他挨得极近,气吐如兰。

    这句话如带刺的藤蔓一般在他心头抓挠,非分之想……

    他思忖着这话到底是何意,只觉腿上一轻,沈昭已经重新坐好。

    “他们走了。”

    裴如瑛平复心情,抬头看她心中想的却是方才她气若游丝的样子……他脸上一热,“沈昭姑娘快走吧,一会儿人又回来了。”

    见他如此反应,沈昭轻笑,“一开始不是裴大人先拉我上的马车么?如今这么急着赶我走干嘛?方才不还挺贴心的么?”

    伎俩只有第一次管用,裴如瑛平静道:“若姑娘不想走,裴某可带姑娘出宫。”

    沈昭听后一愣,方才还慌乱无比怎么现在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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