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以为第二日她不会进宫,可根据宫娥的消息,裴如瑛今日还是进宫了。也对,毕竟不辞而别不是他的作风,兴许是来同秦萱道别的。

    可不管他是来做什么的,沈昭并不希望自己能在宫中见到他。

    裴如瑛来了弦月宫时,秦萱正端端正正的坐着。她忙起身来迎,“先生!”

    昨日秦萱同她他表露心意后,他还是硬着头皮将课上完了才走的。秦萱觉得,这么好的先生不应该被辜负…“先生,昨日就当我说了胡话!求你留下来继续教我,我以后一定不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谁说我要走的?”

    他不会走的。

    秦萱闻言喜出望外,“没谁!先生愿意留下继续教我,学生今后定会更加用心!”

    “今日,我们来学……”

    教习结束,裴如瑛正要离开,秦萱忽然问道:“先生可有不舒服?”

    昨天落水,他确实有些风寒,不过不碍事。“为何这么问?”

    “是沈姐姐告诉我的…她说她昨天见你有些不适。”秦萱接着道:“若先生身体不适,可千万莫要强撑,不来也是可以的…”

    “我无事。”裴如瑛语气淡漠。

    他离开后,还是去了福安殿。

    宫娥来通报时,沈昭正在吃点心。

    “裴大人说有事找姑娘!”

    沈昭手下一滑,点心散了一桌子。

    这算怎么回事,来算账么?

    “不见。”

    宫娥出去一趟又回来,又道:“裴大人说有东西要还给姑娘。”

    沈昭想了一下,应当是自己那天的披风…她回道:“你就说我只喜欢新的,不要了。”

    沈昭至今没明白,自己扔的那件披风时是何心理……

    当时说好的一笔勾销,现在算什么?她有些后悔,当时没狠下心来见死不救了,也不用像现在这样如此纠结…

    她还是下不去手,即使他曾经驳了自己的面子,即使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点燃的炸药。

    不留后患,这是他从赵行钧那里学到的,不,应当是王生。

    燕国皇室满门,以及无辜子民…

    她还是与赵行钧不一样,做不到滥杀无辜。

    宫娥说,裴如瑛走了,她如释重负。

    晚上齐琅来用了晚膳,说的话沈昭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直到他突然提起出宫,她才来了精神。

    齐琅问她:“三日后出宫,如何?”

    “好。”她回道。

    她目前一筹莫展,此事对她而言无疑是个好消息。

    她只要躲过这三日就好……

    裴如瑛,会报复么?在她没想到万全之策之前,她不想见他。

    第二日,裴如瑛没来。

    第三日,他又来寻了,沈昭闭门不见。

    第四日,出宫前一日,漫天大雪。

    沈昭在燕国时,就见过一次雪。她来南凉的第二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于她而言,雪是稀罕物,更别提一尺多厚的大雪。

    她当时在外面玩了好久,还染了风寒,齐琅知道后责怪了她一顿。久违的关怀,让她想起了家人。

    她讨厌南凉却不讨厌齐琅,他总是一副和善的样子,有时候沈昭甚至忘了他是从战场上走出的王。

    沈昭不懂齐琅,但她懂男人。

    一个男人,会喜欢女人好看的外皮,喜欢女人的温顺乖巧……她听贵妃说过,君王最是薄情寡义,男人一旦得到一个女人的全部,便会开始厌弃她。

    她决定留在南凉呆在齐琅身边时,就已做好了失去一切的准备。清白对一个女人而言只是一个枷锁,却不曾想,对方要的还有真心。

    她宁愿齐琅是一个单纯好色的君王,这样她还能少费些心思。

    她每次故意表露的不情愿,都像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有时候,双方都知道对方是什么心思,可还是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演下去。

    想让笼中雀鸟心甘情愿留在笼子里的君王和心怀鬼胎的……雀鸟?她从不是,等她杀了王生,她会离开王宫。

    与他相处,更像是在下棋。

    她有时候觉得,齐琅或许知道些什么,可他下一步又将自己的顾虑打消了。看似一切都是由着沈昭,可一切都像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洁白的雪,并不能抹去那日燕京的血。

    沈昭坐在屋内烤着碳火,看到院中一片雪白。

    宫娥从屋外进来,满头的雪。

    “姑娘,裴大人说要见你。”

    沈昭看着她满头的雪:“这么大的雪,他来干嘛?不见,打发走了便是。”

    “是。”

    沈昭无奈,这裴如瑛要整什么幺蛾子。

    只见宫娥急匆匆跑来回道:“裴大人说了,你不见他,他今日便不走。”

    罢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沈昭无奈起身,拿着把伞往外走去。

    只见那裴如瑛站在雪地里,身旁也没见个人。沈昭开口对身旁的宫娥道:“你进屋去吧,我一个人去就好。”

    宫娥听后,将伞留下,人便离开了。

    还未等沈昭朝他走去,裴如瑛便先一步走了过来,“沈昭姑娘。”

    沈昭瞥了他一眼,“裴大人有何贵干?”

    “姑娘衣服落在我那里了。”

    “就只因为这个?”

    “那不然呢?”

    沈昭并不相信,她可是差点将他杀了,她不信他会善罢甘休。

    沈昭没答。

    “那日宫娥同我说,姑娘只喜欢新的,我便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送来。”

    沈昭觉得冷,也并不想与他说些废话,“东西呢?”

    “我会让秦萱给你。”

    沈昭心里在骂桑,那他将他叫出来干嘛。

    “裴大人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了。”裴如瑛说完,转身就走。

    他就此离开了……

    沈昭愣在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就这么走了?她以为裴如瑛会问那日的事,问她是什么意思,可他什么都不问就走了……

    她忽然懂了,这人是为了特意见自己一面……她再次感叹,裴如瑛果然是吃欲擒故纵这一套。

    冷嗖嗖的,沈昭回了屋内。

    是夜大雪,冰霜不减,天地一白。

    出宫之时,齐琅不想声张,特意选了辆简单的马车,只带了两个婢女和几个侍卫。褪去了华服,齐琅穿了一身黑衣,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沈昭与他同坐马车,她透过缝好奇的盯着外面。齐琅则是盯着她,眼神没移开过。

    沈昭发觉他毫不遮掩的眼神,“为何这么看妾?”

    “如今看你的不是南凉的王上,是齐琅。”他笑中带着无奈,“齐琅可以无所顾忌,可王上不行。”

    沈昭不懂他心中无奈,只觉得这话讽刺。若他不是王上,何来今日这场景,

    齐琅问道:“离了宫,我便不是王上了,阿楚要怎么唤我?”

    沈昭知晓他心情好,也有意讨好,她笑道:“公子?郎君?王上想怎么称呼?”

    郎君?他心中默念,他想从她口中听到的郎君可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公子吧。”

    *

    马车一路行驶,越过了宫门,停在了一处府宅门口。齐琅下了马车,朝她伸出手来。

    沈昭看着飘雪中笑的灿烂的齐琅,终究还是伸了手。

    齐琅拉着她往府里去,路过的每一处都是被精心修缮过。什么檐角的灯笼,被打扫干净的道路,摆满水果的盘子,冒着热气的茶水……

    “从前我也想过,拉着阿楚的手走在路上。”齐琅不等她说话,自顾自道:“宫中规矩多,又是这不合礼法那不合规矩的,如今好了,再无约束。”

    沈昭问道:“公子既不喜宫中规矩,为何还要守着那身份呢?”

    “阿楚,从一开始选了这条路时,我便没有退路了。”齐琅停下脚步,看向她,“这条路并非只有我一人,若我退了,我又该如何面对那些同我一起走的人呢?”

    沈昭对上他的眼神,“同行人并非同路。”

    齐琅只作笑,松开她手递上杯热茶,“冷了吧?喝口热茶。”

    沈昭接过茶,“多谢,公子。”

    沈昭稍作安顿已是傍晚时分,此时雪下的更紧了。

    沈昭感叹道:“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雪吧。”

    下了两天一夜的大雪。

    “是啊。”齐琅看着越下越大的雪,怅然道:“围炉煮茶,坐亭观雪,这般闲情逸致许久不曾有过。”

    可沈昭出宫,并不是为了与他谈情说爱来。她开口道:“妾听闻城南有一酒楼,每逢下雪都是人满为患,也不知道是为何。”

    齐琅回道,“既然如此,备车,我同阿楚一起去看看这酒楼的与众不同之处。”

    闽都的夜晚仍旧热闹,长街十里看华灯,车马挤行人。三五银钱戏耍杂,又见火树银花。

    沈昭下了马车,酒楼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这样热闹的场景,久违了。

    齐琅牵着她的手正要进去,沈昭拦住道:“等下,我的胭脂花了。”

    火光夹着飘雪,齐琅哪里能看得清。他替沈昭理了理衣裳,开口道:“那我先进去等你。”

    沈昭:“嗯,我很快的。”

    齐琅离开后,她看向一旁留下的侍从,掏出银两递给他,“我方才看到有卖玉簪的,你去买一支来。”

    “那姑娘要什么样式的?”

    沈昭想了一会儿,开口道:“要既不能太张扬又不能太平庸的,要不能太繁琐也不能太简单的。”

    侍从听的云里雾里,只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好”便离开了。

    沈昭见他离开,审视周围,希望侍从能多找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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