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深冬的夜,夹杂着西北的干燥,那风如同刀子一般,使劲的往人的脸上刮。

    天色微亮,抵着寒风,林毅就跟随着江仁悄悄上了北城墙,两人皆正视前方。

    城楼上,灰蒙蒙的天色下,远处的麒麟山和莫关山如同蛰伏的猛兽,随时发起攻势,山谷里吹来的风冰冷刺骨,林毅回想起上一世的屠城画面,面色沉重。

    保州的城墙是依山势而建,呈一个凹进去的弧形,两边突出的侧翼与中间的主城夹角处是相辅相成的形势,也是个容易藏人之地,江仁和林毅站在侧翼城楼的拐角处上,面向城门正前方,可以一览无余,把女真军队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一切都和上一世相同,在冬至这日,女真带领着精锐的兵马,来到了保州城门外。

    保州的北城门正前方,传来沉闷的轰隆之声,地面隐有震感,马嘶人鸣之声夹杂在风声里,传了过来。

    “这人数可真不少啊!”江仁作为边城守将,经历过不少战事,但还是不由得感叹一句。

    正前方的关隘处,来了精锐的女真军队,黑压压的一片人马看不到尽头,四向散开,做战前准备,骑兵在前,后面是手持盾牌、手握弯刀的步兵,紧接着的是大量扛着蹬云梯、推着撞车的步兵,齐刷刷地把入关路口挤满了人。

    战鼓还没响,城楼上负责安防的守城士兵皆站立朝外看,这些士兵也是在一场场战斗中浸透出来的,知道此时还没到要打的时候,此时都在看热闹。

    江仁一面惊叹敌军的人数如此之多,一面感慨,这个林小郎君不愧为林将军的儿子,瞧着模样乖巧伶俐,不谙世事,竟没想到面对这样庞大的军队时,亦是不漏胆怯之神色。

    这时,有一小兵急忙跑上城楼,来到江仁身侧,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后,说:“回禀江守将,高勇昌等人已从府衙过来了。”

    “好的,传令负责守城门的士兵,按兵不动,不可打草惊蛇。”

    “是。”得令的小兵急忙跑下去传话。

    林毅和江仁则继续站在城楼死角的位置,藏好身影。

    一盏茶时间,本是寂静无声的城内,传来了“哒哒”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听到一道洪亮的声音:“开城门。”

    今日负责守城门的士兵早已得令,也并没有多言,直接开启城门。

    高勇昌一心想着趁早结束保州城的事宜,赶紧去找主子邀功请赏,并没有留意到自己之前让换防的士兵被置换了。

    女真的军队此时也已经整顿完毕,五万大军齐刷刷的列好队形,朝向保州,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突然看到保州城门开启,高勇昌带着一列小队骑着马奔了出城。

    完颜阿骨洛看到,深感疑惑,在队列中大声吆喝:“来者何人?”

    高勇昌等人在距离女真军队还有五百米的地方停下,一脸谄媚讨好说道:“小的名唤高勇昌,早就听闻将军大名,特来投诚,现为大将军引路入城。”

    完颜阿骨洛打量着眼前这个尖嘴猴腮的高勇昌,他带兵打仗,见过形形色色之人,像高勇昌这样的人,心里持着怀疑的态度,并没有接话。

    高勇昌见状,想起之前并没有打过照面,为打消疑虑,从怀里取出林毅伪装写的书信,大声喊:“将军,您看,小的已按您的要求,亲自出城门来接您等入城了。”

    书信?完颜阿骨洛回忆自己并不曾有写过任何书信,冷言冷语道:“你手上的信件不是本将所写。”

    不是?高勇昌诧异地看着手上的书信,不是完颜阿骨洛写的,那是谁?

    “砰!”一声关门声音巨响,城门紧紧的关上了!

    高勇昌心里千百个回路,猜测定然有人从中作梗,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要女真军队安稳入城,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即可,笑道:“不管怎样,这个保州城现今是由我做主,将军还是按照之前谈好的,入城即可。”

    完颜阿骨洛望了望前方的城楼,还有紧闭的城门,狐疑不决:“谁知你等是否会有所埋伏。”

    “不敢……”高勇昌的话语没说完,就被身后城楼上的喊声打断了。

    有人在大声喊道:“高守将,多亏你尽力拖延完颜阿骨洛的进攻时间,待将军带兵从后夹击,定能一举歼灭了完颜阿骨洛的军队。”

    高勇昌一听,要抓狂了,究竟是何人在胡言乱语,他还未来及得解释,胸口上就被一箭穿心,随即翻身跌落到地上。

    射箭之人就是完颜阿骨洛,他心知此次来入侵晋朝,是族中首领与晋朝朝中的人达成协议,虽说各取所需,但也不可将自己亲自带的士兵置于死地,像高勇昌这样的墙头草两边倒小人,还是趁早杀了。

    城楼上的林毅看到高勇昌已经倒下毙命,立即转身,大声喊道:“各位,我的父亲,林羽将军,就是被高勇昌与女真外族勾结而杀害,今日,女真外族带兵入侵我等家园,他日,必会使得更多的黎民百姓流离失所,为了我们的父母双亲,誓死捍卫家园!”

    站在城楼上的士兵皆被唤起保家卫国的热血,激情澎湃地喊道:“誓死捍卫家园!”

    林毅的话语激起了士兵们的作战士气,一旁的江仁抓住时机,吼了一声:“传令,击鼓,备战!”

    备战的鼓声一响,城楼上的士兵皆一改懒散状态,皆坚守自己的岗位,目视前方。

    江仁继续下令:“弓箭手、投石手全部上城墙!”

    半盏茶时间,身着军服、手持弓箭的士兵已经在城墙上一字排开,投石手紧跟在后,最前面的是手握盾牌及单刀的小兵,烧热的桐油也被提到了放置在城墙边上。

    寒风冷冽,吹得城墙上插着的晋朝旗帜呼呼作响。

    辰时,备战的鼓声渐渐急促,对面女真军队中也传来了“呜呜”的进攻号角声,作战开始了。

    作为经历了两世的林毅此时心情是异常兴奋的,她现在可以掌控保州的命运,若成功,就能够改变保州被屠的悲剧。

    保州城门外的地面上响起了“轰轰”的闷响声,女真的军队在号角声的催促下,朝着保州城墙奔涌过来,如同山上泄洪一般,带来排山倒海之气势,前锋部队快速的冲向城墙。

    保州城的城墙上,弓箭手拉弓上箭,眼看女真的前锋逐渐进入了射程范围,林毅使劲全身力气大喊:“放箭!”

    半空中刹那间飞出连绵不断的黑云,不计其数的箭支冲破空气的阻力,射向进入射程中的女真军队,他们虽然有盾牌做保护,但也不能保护全身,有不少士兵中箭倒下,但这并不能阻挡女真要继续进攻的气势,前仆后继,缓慢地朝着城门这边挪动过来。

    进入弓箭射程的女真士兵更多了,城墙上的弓箭手两对交替,持续不断的朝前方城下射箭,这一波使得女真士兵倒下了不少。

    但也有作战顽强的,陆陆续续地冲到了城墙外围下边,甚至把蹬云梯架到了城头,呼呲呼呲地往云梯上攀爬。

    林毅立马高呼:“上桐油,倒!”

    滚热的桐油一桶桶的往城墙外围倒下,“滋”声响,被淋到滚热桐油的女真士兵凄惨的大喊大叫,滚落云梯,夹杂着血腥、烧焦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弥漫在这个战场的上空,女真的攻击在桐油倒下后缓了一缓,保州城上伸出长勾一把掀翻了搭在城头的云梯。

    巳时,女真的蹬云梯再次搭上了保州的城头,城下杀声震天,长勾已经无法掀翻蹬云梯,底下的人在死死的顶着,女真的士兵借着死去同伴的尸体作掩护,再次攀爬上来。

    女真的士兵野蛮强大,不畏惧死亡,一个倒下,又有无数的顶上,前仆后继,实在太多人了。

    巳时三刻,女真的士兵已经有一人顺利攀爬上到城墙了,来人体格庞大,气势凶猛,手起刀落,一挥刀砍倒了一个弓箭手,手提大弯刀,见到个白白净净的林毅,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来提刀劈下。

    站在距离不远的江仁见状,慌忙赶来,一把拉住林毅往身后带,示意边上的士兵上前阻挡。

    差点被砍到的林毅此时面色苍白,惊出了一身冷汗。

    上到城墙的女真士兵越来越多了,双方阵营进入了僵持,只要一方稍有放松,就会被对方无情的扑到撕咬。

    “轰轰轰”女真的士兵在撞城门了,城墙上的士兵也被攻上来的女真砍伤过半,弓箭也将要用完,桐油也早已倒尽,真的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了。

    完颜阿骨洛此时也已经带兵来到了城门下,就在大家以为要被攻陷的时候。

    突然,城门的后方传来震耳欲聋的奔跑声响,紧接着,许多身着晋朝军服的士兵冲上了城墙,一举把攻上城墙的女真士兵砍杀干净。

    林毅连忙回头去看,果然是援军,带头一人身着将军马甲,手握单刀,正是太原王广将军,瞧着就是一副安定天下的大将军模范。随身跟着几个心腹,其中有一人引起了林毅的注意,虽身着军服、年纪尚轻、样貌俊美的郎君,不过,怎么一上来就一副极度厌恶的神情?

    战场上得到了王广将军的援助,与女真的军队展开了一场不相上下的厮杀,只见那些身着重甲之人,手起刀落,极快地击退了攻上城墙的女真士兵。

    有了王将军的及时援助,完颜阿骨洛并未能顺利入主保州城,在午时过后,女真鸣鼓收兵。

    保州城,暂且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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