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连玉,沈砚清二人异口同声喊着。

    “林月迟。”长孙寂无看着她从城楼坠落,率先飞身上前。

    此刻他只想接住自己濒死的爱人,带她回家。

    他是真的悔了,也悔的太晚了。

    沈砚清也跟着要往前去,连玉拦着他道:“清师弟,先别冲动。”

    天地间忽然变色,连玉示意他往天上看去,一切都跟他们临行前凤行所说的一模一样。

    连玉:“清师弟,别忘了师伯的交代。”

    临行前,凤行曾对他二人说道,林月迟命中有一死劫。

    若此行她选择了自戕,那么凤行和四方山其余两个掌门将会合力开天,引下天雷,将林月迟的死劫转化为神劫,届时需要他们在场的帮助。

    连玉忘不了凤行单独对自己说过的话,护住她。

    结魄灯的念力开始往外释放着,上方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连玉带头布阵,众人纷纷归位,只见他们齐刷刷的双手结印,将灵力通通汇聚到漩涡中。

    很快,远在各山的凤行、镜玄、旻祯便感应到了,各带领自己门中弟子,将灵力都传送到同一地方。

    天被强行开出了一道口子,穿过旋涡,霞光万丈射下,包裹着半空中正紧紧相拥着的两人。

    周珂一直在等脑中提示自己完成任务的消息,可脑海里一片死静。

    林月迟不是说杀了她,执念就消除了吗?

    周珂被一层强大的灵力包裹着,尽管那人不要命的燃烧着自己,周珂颈间的伤口却还是久久无法愈合。

    身前的人将她紧紧的抱着,像是做好了随时与她同生共死的准备。

    周珂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无力的连出个声都得费很大劲:“死、变、态。”

    天上忽然降下许多紫电天雷来,不断劈向二人。

    但好在长孙寂无将周珂护的很好,大多数的雷都被他自己挡下了。

    长孙寂无没有多余的手去替周珂捂住耳朵,只是在其耳边声声念道:“别怕,阿月。”

    你会死的,周珂不知为何心里此时会发酸。

    但她对这雷并不陌生,也知道此刻意味着什么。

    原来结束还差最后一步。

    “小变态,快走吧。”周珂将全身的里都使在手上,将他推开。

    被推开的那一刹,万千紫电天雷都重新汇聚到了周珂身上。

    周珂瞬时口吐鲜血,她遥遥望着长孙寂无,轻声说道:“你救不了我的。”

    长孙寂无被推开后,层层金符将他束缚住。

    他看见少女眉心处有一条细微的金线,正由上往下渐次蔓延着。

    这是她成神的天雷。

    黎芊芊同时也被一层金光包裹着,不受控的被一股力量吸进天雷中,只留下身后沈砚清的叫喊声。

    沈砚清:“芊芊!”

    沈砚清心急,但他知道在师叔伯们赶来之前,断不能擅自离位,否则一切都将功亏一篑,他的师妹也会死。

    黎芊芊悬浮在空中,与周珂面对面相望着,她道:“月迟仙君。”

    周珂浅笑着说:“黎芊芊,真是便宜你了。”

    她仰起头,天上的雷忽得一众往周珂眉心那道金线劈去,借着天雷,周珂将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一处。

    随着空中传来一声嘶喊,沈砚清等人看着周珂从眉心处抽出了自己刚刚化成的神骨,转手打入了黎芊芊体内。

    沈砚清喊道:“师妹!”

    连玉双手颤抖着,这应该是她成神的契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连玉眼含热泪,只为当□□迫她问苍生是否重要这个问题而感到追悔。

    她的师妹,何时忘过天下苍生,她又何须多问。

    最后一道天雷降到了黎芊芊身上,周珂像只破损的蝶缓慢的从空中飘落。

    长孙寂无脸色惨淡一片,如今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慢慢阖上眼,留下一片冰封的寂静。

    泪水不自觉的淌过脸颊,长孙寂无终于明白他留不住的,从她说闻不到自己的味道了,从她说自己的味道令她感到恶心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结魄灯停下了转动,黑暗在天地间逐渐消退,四周静的骇人。

    漩涡即将关闭之时,冲出了一个紫衣身影。

    凤行:“月迟。”

    周珂像听见了谁的呼唤,勉强睁眼,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再见到这位紫衣银发的谪仙。

    也是,书里林月迟是死在凤行怀里的。

    周珂想着,便轻轻的扬起了嘴角,等着那人朝自己奔向自己。

    直到落入那位谪仙的怀抱,周珂才终于听见了脑中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林月迟怨念值清除成功,您将在十秒后脱离该世界。】

    太好了,周珂像卸下了重坦,一瞬间浑身心都轻松了起来,等待着10秒的倒数。

    【10】

    周珂心里默念着:“9”

    【9】

    周珂:“8”

    【8】

    周珂:“7”

    【7】

    周珂:“6”

    念完6之后,周珂发现脑中的操作屏开始闪动,红字不断的提醒着她。

    【警告,警告,宿主数据发生异常,请及时修复。】

    “???”

    周珂不得已敲着脑中的操作板道:“怎么回事,怎么不倒数了”

    系统:“周珂,快回去。”

    周珂听见了系统的声音,然后就感觉被人无形的踹了一脚,又睁开了眼。

    凤行正抬着自己的下巴,强迫着周珂吞下了一个什么东西。

    周珂听见他道:“月迟,对不起,师伯又来晚了一步。”

    周珂心道,我知道你会晚这一步,可是剧本没有你会救我这一剧情啊!你到底谁啊!!!

    周珂:“他给我吃的是什么,系统你快出来!”

    系统提醒道:“周珂,把还魂丹吐出来。”

    还魂丹?怎么又多了个她不知道的玩意,先是魅丹,现在又来个还魂丹。

    周珂心里干着急,此刻她也很想把这个什么还魂丹给吐出来。

    可如今她浑身无法动弹,身体的基能好像全都都死透了,只剩下这一点点意识。

    源源不断的灵力正在企图唤醒她。

    周珂是能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的五感知觉,可眼前的凤行容貌却在一点点的衰老。

    林月迟颈后的胎记变得逐渐清晰,血线沿着纹路形成了一个神秘的图案,像是……一个狮子头的标记。

    标记彻底彰显后又一点点的在她颈部消失。

    周珂只觉得颈后有种刺刺麻麻的怪异感,并未多心,只顾着在心里吐槽着。

    “师伯,我知道你想救我,但你先别救我了,我有复活甲啊!我自带系统,我马上要去下个世界了,你别挡着我死行不行呐!”

    等到身体逐渐恢复了一点力气,周珂奋力的抓上了他那只正在给自己强行续命的手。

    正要说点什么,忽的,又听见两个不符合这个世界的声音。

    “我们晚了一步,让那小孩给溜了。”一个声音爽朗的男人说道。

    周珂听见这人的声音后感到心慌不已,因为她只听得见声音,却没看见人。

    不久后,那声音爽朗的男人又补充说道:“不过这还有个漏网之鱼,不如就把她收了吧。”

    闻言,周珂小手一抖。

    “算了,名单上的人不是她,让她走吧。”回话的是一个发音清澈,声线稍温润的男人。

    “那怎么行,少个人今天怎么交差?”最先开始说话的男人不依的反对起来。

    温润的男人回道:“下个世界,随便抓个替死鬼补上吧。”

    周珂敏锐的觉察到这两个声音的主人可能是时空清理局的人,而且她还能感觉有人正在指着自己,这种感觉真的是恐怖至极。

    她大气不敢喘的盯着脑中的操作屏,仍是满屏的警告,系统也不知道躲那个犄角旮旯去了。

    没准是知道时空清理局来了把自己给甩开了。

    想到这,周珂就连连在心里朝她的系统吐口水。

    耳边,那男人还在不满的反驳着:“这不就是现成的替死鬼,而且她也犯了不少乱。”

    说罢,周珂听见了一阵前后的脚步声,在靠近自己时被人及时制止了。

    系统忽然出声道:“周珂,忍忍。”

    忍什么?周珂还未反应过来,突然整个人就被电击了,抽搐中连血带丹的呕了出来。

    她能感觉到自己咳着喷出不少鲜血,此刻应该是满脸血渍,难看至极,风姿不再。

    凤行扶着她的脸,可还魂丹却怎么也喂不进去了。

    他边擦着周珂脸上的污血,边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改变不了。”

    脑中的操作屏停下了警告,重新倒起数。

    凤行眼眸中充斥着难以言语的悲伤:“是师伯无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再次死去。”

    【10】

    可周珂还是好奇这个凤行究竟是不是外来人口,还有近在耳边的那两个神秘的声音。

    【9】

    她又听见了那个不满的声音,正抱怨着说道:“这下好了,你一犹豫,真让人跑了,我们还得再去一个世界。”

    【8】

    “走吧。”另一个声音,淡淡的回应着他

    【7】

    不知道为什么,周珂偏过头,似乎能看见那人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6】

    紧接着,在他们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中,周珂的意识也开始慢慢的抽离。

    【5】

    不对!她猛的回神。

    【4】

    周坷不知哪来的力量挣脱开了束缚,于是凤行眼前出现了骇人的一幕。

    【3】

    眉心还流淌着鲜血的周坷如诈尸般,猛的睁眼,垂死挣扎的抓起他的衣襟。

    【2】

    周珂:“师伯,宫廷玉液酒?”

    【1】

    凤行:“......”

    周珂没有等到他的回话,便已经虚化成烟,飘向结魄灯,融入灯中。

    至此,结魄灯中,光明永驻,善念永存。

    【0】

    -------------------------

    【番外:凤行】

    漫天的飞雪笼罩住了整个太清山,顷刻间天地一色。

    紫衣神君在故人的灵冢前斟了一杯美酒。

    凤行:“月迟,师伯该离开了。”

    怀中的人失去了温度,脸上的血污被法术清去,透净如玉。

    凤行依依不舍的从怀里取出了一副女子像。

    画像中的少女透净如玉,身着外蓝里黑罩着薄紫纱笼,织金的衣襟,红色的衣带,抱着箜篌,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

    这是十六岁的林月迟,是凤行百年来无法抹灭的心动。

    凤行望着画像中的少女,黯然神伤:“如果那日师伯有好好同你解释,如果师伯能将你留在昆仑山,如果不是……如果不是还魂丹迟迟炼制不成,月迟,师伯是不是就能赶在之前救下你。”

    “可不该是现在。”凤行说着说着肩膀耸动着,肩头的雪花纷纷抖落。

    怎么会这样,千防万防,为何事情还是只能往一个方向去。

    “月迟你不是想知道师伯做了什么梦吗?”

    “师伯现在告诉你。”

    凤行抚摸着画像中的少女,终于绷不住身子,俯下身来将她揉进自己怀里,声声泣哽,心像是被人剜空了。

    他早该明白自己的心意的,也该表明自己的心意的。

    “月迟,师伯曾做过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师伯成神了,成神者将会在通往上界的途中看见自己的一生以及执念。”

    “你知道师伯在自己的执念里看见了什么吗?”

    “是你,是7岁的你,14岁的你,16岁的你,是百岁宴在菩提树下弹着箜篌的你。”

    “成神者需要亲手斩断自己的执念,方能真正成神,可师伯的执念是你啊。”

    “师伯试了很多年,仍旧斩不断,所以师伯下界来了,没想到却亲眼看着你消散。”

    “对不起,月迟。”

    “师伯知道长孙寂无偷走了你,却没有好好待你,师伯知道沈砚清负了你,可重来一次,师伯竟然也负了你。”

    师伯来晚了。

    凤行悲痛至极,埋着头道:“是师伯来晚了,月迟。”

    凤行曾亲眼见过她了断自己,在悲寂中惊醒时,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他将这一切当成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他试着改变。

    可一切还是会按照命定的方向走去。

    林月迟就是会爱沈砚清,她会为爱再次走上那条路。

    凤行迫切想摆脱死局,控制黎芊芊,提前引下天雷,他将一切希望最终寄托在还魂丹,可还是失败了。

    月迟,师伯刚醒时很迷茫,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才是真实的,师伯为此困惑了许久。

    直到再次见到你,师伯才明白,哪个是梦已经不重要了,有你活着的地方,对师伯来说就是最真实的。

    后来,师伯也时常会记不清一些事情,甚至忘记自己是为你而来。

    凤行:“月迟,你会原谅师伯吗?”

    如果师伯还能再梦一回,师伯一定会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告诉你。

    凤行:“自百岁宴那一眼后,万千岁月里,你都是师伯无法抹灭的爱念。”

    “还有,我很想你。”

    凤行抱着那张少女像,轻轻的阖上了眼。

    漫天雪花飘零,犹如凤行的神识正在散去。

    细雪逐渐掩埋了他身侧那壶美酒,将他亲手酿造的爱意也一并埋藏。

    也许多年后,他的爱意仍不会被世人知晓。

    但他求能再梦一回,将这壶名为宫廷玉液的美酒送到她手中。

    他虔诚的心声将再次被神明聆听。

    *

    昆仑山颠上,月光漫过树梢,菩提树下,少女眼中笑意吟吟的看着他。

    林月迟:“师伯,可是来听琴?”

    山巅的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角,凤行的内心仿佛被触动了某个缓慢而美妙的琴弦。

    百岁宴上消失的少女,被他找到了。

    仅此一眼,数百年,不思量,自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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