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夏算是知道为什么这条路需要三天了,越往里走,朝北爬上个山台,小石子路也没了,转变成彻底的土路。

    这土野路子也他爹的太崎岖颠簸。

    起先还能上个60,现在只能三四十爬。

    黄土路看着平坦,开起来方向盘抖得能筛豆子。

    她边开边在心里骂娘。

    打了个信号灯,率先靠边停车。

    “下车。”她朝屈泽打了个手势。

    屈泽不明所以下车,前后车队也纷纷停下。

    季夏从后尾箱拿出工具,在后轮蹲下。

    阿吉小跑过来问,“怎么了?”

    她手下动作麻利,他看一眼她动作就明白了。

    “你也拿个工具去吧。”

    阿吉挑了个工具便麻溜去了。

    前面只有Mike不明白发生什么,苏七让他先给车轮泄点压。

    屈泽凑过来问,“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放气?”

    季夏很快出了层汗,她嫌热,脱了衬衣外套,紧身背心延展出大臂肌肉绵延向下如起伏山脉覆了层薄雪。

    屈泽的视线紧了紧,强迫自己目光落回她手上。

    “这段路在我们那儿叫xxx板路,这一路看不到头的,也不知道得开多久,轮胎气压低点不容易爆胎。”她提着工具又去了前轮。

    刚蹲下,东西被屈泽抢过,“我来吧。”

    她不禁扬眉,“你会?”

    “季小姐,我16岁就玩车了,ok?”只不过玩的是跑车,而且没开过这么糟糕的路况而已。

    “OKOK,无意冒犯,忘了少爷从小就有车。”她语带笑意,拍拍他肩,又无比自然地顺势撑他肩站起身,“那就交给你啦,屈大少。”

    一行人重新上车继续往前。

    往前不过1公里就遇到了xxxx炸坑——跑野路最怕的轮胎杀手,昨夜下的浊水全积在里头,一眼看下去探不清深浅,稍微开快点刮擦不说,随时爆胎就别走了。

    还好刚才季夏提醒大家放气,不然这会估计轮胎的摩擦和抓地力都不够,一陷一个准。

    “你经常跑越野路线?”屈泽牢牢抓紧副驾驶扶手,看着季夏娴熟地减速进坑,无论进什么坑,她都保证起码一个轮子在高处,这操作一看就不是新手。

    “嗯,我们云南那边很多这样的路,而且我在睿帝的时候也经常跑庄园。”她言简意赅。

    “以前跑庄园的时候都是和谁一起?和陆文瑞吗?”

    她方向盘差点没拿稳。

    “屈老板,非得现在聊家常?”

    “他不是只是你前上司而已?算什么家常。”

    聊前任上司的话,最多算是工作吧。

    季夏懊恼,差点忘了他还不知道自己和陆文瑞前任的关系。

    “别跟我说话了。”

    越过这段地狱难度蹒跚向上的山路,他们终于到了一段平坦的高原地带。

    德斯塔带他们来到下个休息点,众人下车休整。

    “太棒了,夏!”他走来拍拍她肩,乐呵呵地咧出8颗大白牙,递她一瓶冰水,“我出发前就降低了我的胎压,忘记提醒你们。还好你有经验。”

    季夏欲哭无泪。

    大叔,能靠点谱?

    Mike因为重型机械生意常年四处山里跑,但大多时候还是跑稍微有点基建的路,即便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这次也还是吃不消,撑着大树吐得七荤八素。

    他助理负责开车,稍微好点。

    吐完走过来,季夏让阿吉给了他点晕车药,又给他风油精闻一下,还是她在亚市给陆文瑞买药时顺手买的。

    对方十分嫌弃,“这是什么?”

    “中国神药,闻一下不晕车。”

    Mike忍着难受闻了一下,果然好受很多。

    “以德报怨啊季小姐。”屈泽幽幽凑上来低声在耳旁问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

    “如果因为他耽误我行程,我损失更多。”

    “你哪来这么多中国药?”他低头看了眼她的塑料袋,不少跌打损伤常用药,还都是中国牌。

    季夏梗了一下,“出发前在亚市药店买多了些。”

    “在亚市的时候你受伤了?”他抬头回想,似乎没这个印象。

    “不是我,给别人买的。”

    他眯眼看着她,脑海中浮起一个人。

    在酒店偶遇季夏那晚,他并没关注旁边住着谁,第二天早上出门却看见走廊尽头的背影。是陆文瑞,他等电梯时扶着腰,似乎不是很舒服,简单拉伸了下。

    屈泽没有跟上去,上次见他还是三年前,随着公司经理去睿帝谈判,陆文瑞主持的会议,380422不能如约交付,他推荐了另一款哥伦比亚的豆。

    只不过那时候他的身份是随行业务助理,陆文瑞那样眼高于顶的人,或许并没注意到他。

    所以那晚季夏是去找他,给他送药?

    屈泽不晕车,但他觉得此刻有些胸闷。

    “阿吉,塞多呢?他人跑哪去了?我找他。”季夏躲开屈泽目光,转头找人。人在慌乱的时候一分钟有八百个动作,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这样心虚。

    阿吉出发前改造了吉普,让他这一路能带着独角兽坐在后座,此刻阿吉正在清理臭熏熏的车内,他则带羊去店家后山吃草。

    季夏在山坡上找到他,把钱和恰特草抛过去,“你这两天的费用。”

    他伸手接过。

    偷羊那件事她对他很不爽,因此扣了他两天日薪和恰特草,他似乎自认理亏也没说什么。

    “我问你个事,这两天有没有发现有人跟着我?”

    他顿了顿,点头。

    “发现你不告诉我?”

    这人怎么回事,死性不改了是吧。

    “我以为你知道。”他解释,“在烤肉店那晚,你一直回头看,不是发现了吗?”

    她耐下性子,又问,“那你知道是谁吗?看清脸了没?”

    摇头,“就看到个身影。他很会躲。”

    “是你认识的人?或者见过的人?”

    “不认识,不过是个男的。”

    男的?会是谁?

    老谭家的人?

    总不会是陆文瑞还派了人跟踪她行踪吧。

    以他们的财力,她真的相信有可能做出这种事。

    车旁,独自站着的屈泽电话倏然震动。

    他垂眸看了眼,微微蹙眉,走远,先从烟盒里捞出根烟,手机停止震动。

    “咔嚓”摩挲砂轮偏头点燃烟,深吸一口,他给屈湛回过去,那头很快接起,他开口喊了声,“哥。”

    屈湛应该早就知道他没前往徐秘订的航班,憋到现在才来电,应该是后来又听说他带//枪的事,一并来算总账来了。

    那头却没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只听见一声克制轻叹。

    “阿泽,早上打开邮箱,你猜我看到什么。”

    屈泽没说话。

    “亚市接连发生几起暴动,今天新闻已经塞爆我的邮箱。到底是什么让你非呆在那儿不可?你总得给我个理由。”

    “我人不在首都。”言下之意暴动伤不到他。

    “别担心。”屈泽沉眉缓声道,“抱歉,哥,我确实有不得不留在这的原因。”

    “什么事值得你冒险?生命只有一次,屈泽。”那头语气严肃下来,如暮霭沉沉,带着半分警告意味。

    “而你已经失去过一次。”

    不远处,季夏从山坡上走下来,风吹动她齐肩黑发,衬得她锁骨更白。

    他没由来地想,这姑娘怎么晒不黑似的?在澳洲呆这么久,来非洲也有段时间,她皮肤看着一如初见那样白皙。

    “在听我说话吗?”屈湛问了两句没得到回复,语调不自觉上扬,“你留在那的原因是什么?”

    “一个姑娘。”

    屈泽说出来才回神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也是一愣。

    又觉得没什么好遮掩,“不过我也不确定,得再确定一下。”

    说完这句,兄弟俩陷入默契的沉默。

    屈湛的沉默,一半带着震惊。

    他这人生30年从没听他弟的嘴里冒出“姑娘”俩字,这对一个从小学开始抽屉收情书的男性来说很不正常。

    自屈泽6岁时进ICU,这十九年来,他一直觉得这个弟弟不喜与人亲近、没有交好的朋友,对他和妈这样的亲血肉也是淡淡的,更别提喜欢的女生,这都是那件事的后遗症。

    而那件事是他和屈宝蓝的责任,他们始终心怀愧疚,并且早就接受了他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也行,只要他自己开心就好。

    于是,这四个字着实给了他不少震撼,久经商海浮沉的屈总在办公室足足愣了一分钟有余。

    “那里不太平,你要护住她,也要护住自己。”他语气沉下去,透着妥协,“事情办好了尽快回,别耽误。”

    “妈的生日你们一起回来。”

    屈泽有些惊讶,“这么快?”

    “你别跟我说你追不到。”

    季夏回到车旁没见屈泽,望见他在不远处河堤旁讲电话。

    不知和谁讲,神色挺温柔,和平常嘴贱的样子截然不同。

    唇旁又浮现了淡淡的“()”,说明心情不错。

    屈泽一声哼笑,抬眼和季夏在空中碰了下视线,笑意从喉咙里闷闷地涌出,“我不爱半场开香槟。但我总觉得……”

    “姑娘对我也不是没意思。”

    最后屈湛又交代了几句,问他在澳洲带他训的那些都还记不记得,收到屈泽手机上早就准备好的练枪场每周训练成绩后不再啰嗦,只让他发个坐标。

    “我找人跟着你,顺便跟你添点装备。”

    这下再拒绝屈湛恐怕要亲自飞过来,屈泽应好,挂了电话。

    迎面走向季夏,他抬手极其自然地捞下风吹到她发梢上的一根枯草,“独角兽吃草怎么还吃到你头上去了。”

    季夏有些不自然地别开头,总觉得他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变得……更加直白了些。

    她说,“我发现山坡那头有一个花田,一起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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