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凯撒也问过类似的问题,问她想要什么,连她自己都在思考,这一路到底在追求什么。

    起初只是为了活下去,后来又被卷入各种事件,桩桩件件都在推动她不得不前行。

    包括这一次,她无法放任零一个人在格洛斯特。

    “零这次受伤,我难辞其咎。”艾薇的情绪有些低落。

    如果不是她,零何须淌这趟浑水。

    气氛陷入低迷,鲁比又问:“其实我很想知道,小姐是怎样看待我的,毕竟我曾是奉命追杀你的敌人。”

    与零的相遇完全不同,她和鲁比之间可没那么多愉快的过往,能活到现在全靠艾薇自己命够硬。

    莫名的,内心没来由的紧张,这让鲁比顿时不安起来。

    好在艾薇没有折磨他太久。

    “我认为,从你为我试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是朋友了。”

    在查理的地盘时,鲁比一直跟在她身边,监视的同时保护她的安全,而试毒就是其中的一个环节。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鲁比的神情发生细微的变化,不过他向来会自我掩饰,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是说回王城之后,你有没有考虑跑出来的后果。”

    既然拿他当朋友看待,鲁比便为之动容地问了一句。

    艾薇笑了笑,浅浅的叹息道:“我猜大概会被陛下遣返回克拉伦斯吧,不过那样正合我意,王城就是漩涡中心,稍有不慎就被卷进去。”

    凯撒一定会因此厌弃自己,毕竟没有君王能容忍她这种不愿受掌控的人,所以被遣返回家是极有可能的。

    至于帕里斯和玛雅,两人好歹与凯撒沾亲带故,回去后不会被怎么样的。

    天刚蒙蒙亮,外面的雪停了下来。

    “太好了,雪终于停了。”玛雅开心的说。

    侍从神情严肃,告诉她这只是暂时的。

    玛雅明显不信他的话。

    “没发现今早更冷了吗,还有那里……”说着,鲁比伸手指着远处的天空。

    今天的云层很厚,而且颜色灰暗,看起来高度也比较低。

    这是典型的层积云现象,想到此处艾薇立即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在暴风雪来临前,气压会显著降低,层积云的形成也是因为水汽的凝结,这一切都是为雪花的形成创造条件。

    中世纪的人并不了解这些物理现象,但像鲁比这种常年在外的人拥有丰富的生活经验,所以他们可以准确预判天气的变化。

    “事不宜迟,我们早些出发吧。”艾薇提议。

    帕里斯转身去拿行李,玛雅没说话,顺从的去准备路上的东西。

    就这样奔波了三天,几人终于到达科罗拉城,城门口的卫兵需要盘查他们的身份。

    正当帕里斯打算亮出伯爵徽章时,艾薇拦住了她,客气的对卫兵说:“我们是附近城镇的居民,因为会些医术,又听闻这边的战事消息,便自告奋勇的结队过来帮忙。”

    为了看起来更真实,艾薇做出一副犹豫的表情,低声说:“还请这位小哥通融一下,我和表哥表姐是瞒着家中跑出来的,父亲不许我们出来抛头露面,但如今是生死存亡之际,作为奥多亚克的子民不该躲在一旁。”

    帕里斯秒懂,立即挥了挥手中的佩剑,十分中二的说:“我要追随圣骑士,上战场杀敌!”

    见此情景,再看看他们身上的衣物,很明显不是什么苦命人,应该是哪家贵族子弟,一听有战事便热血沸腾的跑出来了。

    若是平时,这几个不听话的定要被送回家中,但眼下正是用人之时,再加上极度缺乏懂医术的人,于是卫兵神情激动的答应了他们,最终还是不放心地嘱咐几人不要乱跑,更不要前往格洛斯特。

    艾薇忍不住问起那边的情况,迫切的想要知道零的消息。

    卫兵无奈的叹口气,说:“很抱歉,这位小姐,大雪封城,再加上两城之间的冰面有圣骑士的人严防死守,我们与格洛斯特的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五天前。”

    这是怕探子趁乱潜入,所以才会切断联系。

    对于这几位贵族,城中做了妥善安置。艾薇懂医术,便立即带到了药室,玛雅想要一同留下,艾薇笑着拒绝了她。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一个女孩子看到那些血淋淋的场景夜里会睡不着觉的。帕里斯头脑简单,行事冲动,他更需要你。”

    这话说的在理,玛雅再三声明自己会常过来探望她,随即动身去找帕里斯了。

    “小姐似乎忘了自己也是个女孩子。”鲁比神出鬼没,不知何时躲在窗外的树上。

    他身穿窄袖上衣,颜色近似白色,蹲在满是积雪的树上如同隐身一般。

    “你们赏金猎人怎么都喜欢爬树,这是什么癖好?还有你不冷吗?”

    零也是这样,以至于艾薇每次换衣服都要下意识的拉上窗帘。

    灵巧的翻身跳跃进来,浑不在意的抖去身上的雪,鲁比才说:“我已经习惯野外的温度了。”

    无论是寒冷,还是炎热,他都没有太大感觉。

    “明天就要离开了吗?不是说那边查的很严……”艾薇问道。

    “不要小瞧我的能耐,公爵小姐。”说这话时鲁比的表情很欠揍。

    艾薇冷哼一声,不留面子的说:“能让任务目标逃出去两次的赏金猎人,确实挺有能耐。”

    这话怼的是哑口无言,气的某人翻窗户离开。

    夜色正浓,四处漆黑一片,艾薇悄悄来到一片密林中,这里是前往格洛斯特的必经之路,不过雪季使道路尤为难行,因此大多数人宁愿绕路。

    就在艾薇逐渐失去耐心时,身后有人拍了拍她,并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

    “稀罕啊,这次居然这么淡定。”黑夜里,鲁比的眼睛很亮。

    艾薇挑眉:“半夜不安分的,只有你了。”

    尤其今晚的雪依旧很大,通往格洛斯特的道路已经被封锁了,特别是前方的那条河,据说骑士团的人负责把守。

    鲁比说他明天会离开潜入敌国,艾薇便猜测他会在今晚半夜出发。

    “那时候去找我,是为了道别的吧?”

    结果话还没说两句,人就被她气跑了。

    不过鲁比并没有真的生气,或者说如今的他已经不是那个拿钱办事不顾一切的赏金猎人了。

    他并没有向艾薇提起自己的近况,自她走后,鲁比成为了骑士,但没有留在查理身边为其效力,而是直接与威尔士取得了联系,成为对方的暗线,专门负责情报收集和调查。

    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艾薇冷的浑身都打颤,于是匆匆的拿出准备好的东西,递过去说:“蓝色盒子里都是你能用到的药物,白色袋子里的是暖贴,用法我已经写在上面了,这些东西应该能帮到你。”

    暖贴已经被凯撒拿去批量生产了,但制作并运输到这里还需要一段时间,于是艾薇将自己的存货拿出来分给即将潜入查理曼王国的鲁比。

    似乎很意外,鲁比手中拿着艾薇塞过来的东西,好一会儿没有言语。

    这次的偶遇与过去几次截然不同,两人不再是剑拔弩张的对立关系,但他还是做好了被对方厌弃和回避的心理准备。

    “小姐你……”

    “我什么我?以前的事暂且不提,先顾好眼前吧,要是太过凶险就撤回来。”艾薇不自在的说:“反正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我们这些普通人安心生活吧。”

    “个高”的依然是指凯撒,此时的艾薇还未对他产生别样的感情,所以坑起对方来可谓是不带一点私心。

    鲁比被她的话打动了,面上却不显。将东西收好,没有多余的寒暄,两人匆匆道别。

    接下来的一周大雪就没停过,不过艾薇并未受到影响。

    因为她根本连屋子都出不去。

    科罗拉城的情况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这里如今已经成为战后方,所有受了伤的都被带到这里。

    只要两方开战,当天就会有伤员从格洛斯特跨过冰河送回科罗拉城。

    这些伤员中不仅有士兵,也有负责采矿的工匠,以及骑士团成员。

    在她的刻意隐瞒下,目前为止还未有人认出她,帕里斯和玛雅那边似乎也是如此。

    现阶段摆在眼前的问题主要是冻伤和风寒,这两个看似普通的疾病却足以要了这个时代人的性命。

    “天气实在太冷了,昨晚又有巡逻的士兵被送过来,我刚刚看了一下,他的小腿长满冻疮,文尼先生说要截肢。”玛雅今天不忙,于是过来给艾薇打下手,她口中的文尼先生正是科罗拉城的药室长,也是这里的临时负责人。

    “我去看看。”艾薇眉头紧锁,拿起斗篷就要往外走。

    玛雅立即跟上。

    “艾薇,玛雅,你们来了,快过来暖和一下。”

    门被打开,文尼热情的招呼两人进来,如今资源紧缺,只有伤员休息的地方才有暖炉。

    艾薇友好的回应他,并说自己想看看那位刚送来的伤员。

    科罗拉城地处偏僻要塞,即便收到来自王城的消息也没关系,这里的人也许听过公爵小姐的名号,但绝对不知道她的具体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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