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个干嘛?”

    猴八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七月定是知道些什么。

    “我进府晚,很多你们知道的事我都不知道,从前我也就混着过日子,如今形式不同,不能再糊涂下去。”

    “少主跟你说的?”

    猴八索性顺着她的话含糊道:“提过一嘴,但他什么都不跟我说。”

    七月显得有些为难,想了想才开口道:“她是主公曾经的……女侍。”

    “只是女侍?”

    狭小的船舱内顿时一阵寂静,七月叹了口气:“罢了,你知道也没什么,不过我也是听说的。元柳是主公的女侍,但主公对她非同一般。”

    “你见过她吗?”

    “入府的时候就不在了,你可千万别在府里提这个名字,特别是在老夫人面前。”

    猴八莫名有些失落,“为什么不能提?”

    七月凑近道:“据说府里还有过一个小姐,比公子小几岁,一直养在府外,不过主公都不让人提起。”

    “我猜,或许元柳曾给风家生过一女,但老夫人对她母女不满,所以才将她们赶出风家。”

    猴八听罢,心里凉了半截,为什么梦里的元柳与自己如此相似?

    如若元柳真与自己有关,又与楚风府有关,那她和风玖玥之间又算什么关系?

    猴八不敢往坏处想,一想就觉得罪恶。

    “你怎么了?”七月见她脸色越发惨白,担忧的问着。

    也良端着汤药进来,七月便不再多说,“你喝药吧,别总瞎想。”

    “咳咳。”猴八忍着一口血气,等她走后才咳出血来。

    也良不慌不忙的拿布帮她擦拭,“毒血吐出来就没事了。”

    猴八舒了口气,转眼看向也良,漠然说着:“南风家派你来毒死我,但你没下手,他们就亲自动手,是吗?”

    “你不会死的。”也良把药凑到嘴边,自己先喝了一口,“喝吧,没毒。”

    猴八抬手接过汤药,态度缓和了些,“我没怪你,就是想问问,风玖歌在南疆是什么人物?”

    也良诧异的看着猴八,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个人,顿时又不说话了。

    “你要连这都不愿说,以后就别跟我说话了。”猴八自顾喝着苦涩的汤药,喝了几口,听他小声说着:“她……像南风家的少主。”

    猴八微微挑眉,“像?”

    “南风家的少主叫风灼,但是不太出色,反倒是她的妹妹风玖歌更受尊敬。”

    “南风啊……”猴八嘴里轻念,“若是没了南风,南疆会如何?”

    “在我们南疆部族众多,内部纷争不断,南风家到来后,教会我们开荒耕地,制衡各部族的势力,这才有几年安稳日子。”

    也良眼中难掩失落,“若是没了南风,南疆又会是一片乱葬岗。”

    “你去找点吃的吧,我有点饿了。”

    猴八没再追问,独自走到甲板上透气,站了一会,七月拎着外衣耷拉在她身上。

    “又在乱想什么?”

    猴八茫然道:“南风家到底是什么路数?”

    “少主说过,南风家无所不用其极。”

    “我有点后悔了。”

    七月听了却嘲笑着:“当初少主不让你来,你非要来,这都快到了才后悔。晚了,活该!”

    猴八也自嘲着:“害,我可真是被惯坏了。”

    “我要是你的主子,早就被气死了。”

    猴八把外衣分一半揽在七月肩上,“老七,说句实话,你有没有质疑过,我们为什么要效忠楚风家?”

    “今日这话,我权当没听过,若是让少主听到,我也不会替你求情。”七月漠然离去,身上的外衣滑落在甲板上。

    猴八怅然若失,站在外边吹着冷风,嘴里轻念着:“风玖玥,那我就当面问你。”

    原本以为南风家发现了粮船会采取更极端的措施,没想到水尸鬼之后就没动静了。

    大船顺利靠近南疆,越往南走,四周的云雾愈发浓密,空气中都含着一股阴气,令人不寒而栗。

    猴八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也良反倒心事重重的样子。

    “回家了,不高兴吗?”

    “我没有家。”

    猴八调侃着:“你没有家,为什么还想回南疆?”

    也良想了想,“总比死在外头强”

    “呵,小小年纪就这么悲壮。”

    他强调着:“我十七。”

    “什么时候走?”

    “今晚。”

    猴八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么快。这段时日都是也良在照顾她,猴八也教了他不少汉语,两人朝夕相处下来,彼此还挺聊得来。

    到了晚上,也良轻手轻脚的起身,杵在床头静静的看了一会,转身正要离开,猴八缓缓支起身来。

    “你没毒死我,回去怎么交代?”

    也良愣了愣,俯身挪到床边,“我差点在船上闷死,你要是没救我,我早比你先死了。”

    “算你有良心。”猴八拍拍他的脑袋,“你也救过我,咱俩扯平了。”

    “没扯平!”也良认真道:“你在黑市也救了我一次。”

    “还挺讲义气啊?”

    “我……会还的!”也良说罢便起身离去,刚走出船舱却又踱了回来。

    猴八顿时有些紧张,“怎么?有人吗?”

    也良回到床边伸出手来,“你给我一个信物。”

    “啊?”

    他支支吾吾的说着:“你日后看到信物,才能认得我。”

    猴八笑了笑,“我又不瞎。”

    “我说了,日后定比你们京城的男子还要高大,你能认得吗?”

    这家伙说着还较真了,猴八只当是孩子的玩笑,摸摸身上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他。

    “这样吧,你叫我一声姐姐,我日后定能认得你。”

    也良瞬间不吭声,看着还有些难为情。

    猴八也不逗他了,指尖轻点他的眉心,“好了,趁着没人快走吧。”

    也良咬咬唇,用汉语叫了声:“阿姐。”

    听着有些生熟,却莫名有股亲切感,猴八顿时一愣,阿姐……阿姐……仿佛这话是从她自己嘴里喊出口。

    猴八鬼使神差的问着:“你叫我什么?”

    “阿姐……”

    眼前隐隐浮现出一幕白纸黑墨,一双手勾出四个字:风珩阿姐……

    猴八看不清写字的人是谁,但她认得,那是她自己的字迹!

    一口淤血涌上嘴角,也良着急道:“你怎么了?”

    猴八强忍着一股恶心,“余毒罢了。”

    “你的毒早就清了,怎么还会吐血?”

    “老毛病,我这人比较矫情。”

    也良擦拭她的嘴角,猴八抬手轻拍他的脸颊,缓缓垂首抵在他额间,有气无力的说着:“没事。”

    一行泪打湿她的手心,猴八诧异的看着他,也良哭了。

    “怎么了?”

    他哽咽道:“在我们南疆,与亲人重逢与分离时,也是这么靠着彼此。”

    猴八听后,将他稍稍往前推了推,“走吧。”

    也良抹了把眼泪,起身道:“你要是见到风玖歌,一定要离她远点。”

    猴八点点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却是不太在意他说的是什么,脑子里只萦绕着一个名字:风珩。

    浦予珂曾与她说过,她是南风家的大小姐,以弑君之罪,死于宫中……

    一阵脚步声打断思绪,猴八回过神来,七月已回到船舱。

    本来还想着怎么跟她解释也良不在,七月却也没多问,想必是觉得他不重要吧。

    “快到南疆了,脑子清醒一些。”

    “嗯。”猴八喘了口气,“终于到了。”

    一艘艘小船靠近粮船,水手纷纷将粮草搬运下去,猴八跟着七月乘上小船,迅速朝着水寨前行。

    一座寨子建于水上,这是楚风在南疆的寨子。

    上岸后,七月往猴八头上扣下一个东西,视线顿时缩小许多。

    “干嘛呀?”猴八摸摸脸颊,这是一副半脸面具。

    “少主交代过,你是生面孔,暂且不要轻易暴露。”

    猴八往水面上望一眼,看起来跟野猪似的。

    “跟我走。”

    七月带着猴八踏入一处小木屋,一张地图挂在壁上,地图四周分布着众多部族,此处位于南疆东侧,而南风家扎根于南疆中部,连接各大部族。

    “我去运粮,你在水寨看守,万事小心。”七月说着便要动身。

    猴八困惑道:“运粮?大部队这么快就到了?”

    “没呢。”

    “那你运往何处?”

    七月看了眼沙盘边缘,“外围部族。”

    “那些是我们的人?”

    七月微微摇头,却把目光移到沙盘中心,“南疆中部本是莽荒之地,寸草不生,南风家在此开荒拓土,以粮食为交易,渐渐发展为各部族之间的枢纽。”

    猴八有些担忧,“一旦我们动了南风,就等于动了各部族的利益,他们岂非与我们为敌。”

    “南疆本就部族纷争不断,这些年虽在南风家的权衡下有所消停,可南风之地早已被虎视眈眈。”

    七月将一枚楚风家的小旗落在中部,顺带将南风家的小旗碰倒。

    猴八一知半解的猜测,“所以,南疆部族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楚风先出手,他们知道楚风灭完南风就会撤出,各部族只想坐收渔翁之利。”

    七月点头道:“剩下的就是部族之间的纷争,谁能吃到这块肉,与我们无关。”

    猴八听后,终于明白为何南疆被称为修罗场,蛮人吃人,吃的是自己人。

    “如此一来……南疆真成修罗场了。”

    七月一语道破,“南疆越乱,大齐皇帝才能高枕无忧。”

    猴只觉得可笑,一直以来世人皆道南疆乃祸乱根源,自己曾也一心想除恶扬善。可有南风在此,南疆局势稳定,对大齐来说才是最大的隐患。

    她无奈的说着:“南疆必除。”

    “没那么容易。”七月糟心道:“虽说各部族想让楚风撼动南风,但这些蛮人也绝非善类,主公在南疆打点多年,这才把路给少主铺好。”

    猴八喘了口闷气,“我跟你去吧。”

    “你最好是在这待着,别给我添乱。”

    猴八没再多说什么,既然风玖玥让她等,她便在此等候,等风玖玥给自己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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