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缓缓抬起头来,额间残着红印,低垂的眉眼避开面前那道令人发寒的目光。

    “江湖第一世家,养狗倒是厉害。”承昭伸出指尖,勾起她的下颚,“听闻你跟随风玖玥最久,也算是个小妾,你就甘心让金穆璘踩在头上?”

    元月低声回道:“陛下,贱婢一介女侍,不敢妄言。”

    承昭无视她的答复,突然拽过她的脖颈,凑在耳边低吟犹如恶鬼的诅咒。

    “你可知如何报复风玖玥?最令他痛苦的是……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哈哈哈哈。”

    承昭厌恶的甩开她,起身肃然道:“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呀……太着急了,急着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忘了自己根本就不配!”

    “陛下!主公忠心跟随绝无二心,求陛下……”

    “住口!”承昭一脚踹在她身上,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阿珩的人,若非因为这些人,他的阿珩也不会死。

    “别给忘了楚风家造过的孽,一切皆是他们咎由自取!从今往后,楚风家是死是活,由朕说的算!”

    元月一路走出宫门,不敢喘半口气,直到踏进楚风府,紧绷的神经才松缓分毫,径直朝着储风阁走去。

    金穆璘立在床头,静静凝视着昏迷的风玖玥,心中烧起一团怒火。

    她闻讯踏出屋子,迎面撞见元月,二话不说就往她脸上甩一巴掌。

    “废物!”

    元月顿时头晕眼花,在烈日中忍受着她的责骂。

    当初风玖玥中了失心散,那是风少磬从南疆带来的毒,楚风上下苦寻药方无果,风玖玥命悬一线之际,幸得金穆璘带着大漠稀世良药赶来,这才救了他一命。

    如今楚风府中,无人敢冒犯这位金麟少主。

    元月不作辩解,强忍道:“金少主息怒。”

    金穆璘在院内大声训斥:“我当你有什么本事,连个病人都照看不好!楚风家养你们这些女侍有什么用?先前还敢在本少主面前放肆,如今都死哪去了!?”

    面对金穆璘的刁难,元月无言以对。

    “身为女侍之首,是我没教好她们,但……”元月扬起双眸,直视着金穆璘的锋芒。“楚风女侍只听令于一人,是非对错待主公醒来自有定夺,旁人无权干扰。况且,御赐婚事尚未定论,还请金少主自重!”

    “你!”金穆璘气急败坏的扬起手来,正欲动手,仁思踏入院里,急忙上前阻止。

    “少主息怒,眼下抓捕罪奴要紧,不必与这般人见识,免得他日在府中落下口舌。”

    “哼。”金穆璘强压着怒气,嘲她吼道:“滚,本少主不想看到你!”

    元月转身离去,若是在平日,她定不会让金穆璘在府中造次。可金穆璘也算是风玖玥的救命恩人,如今的楚风急需一个强劲的同盟,只要风玖玥还在,一切都有机会东山再起。

    “元月姑娘。”仁思追了出来,上前同她说着:“我家少主也是有些着急,你不要放在心上。”

    元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知道,金少主有情有义,定能助楚风一臂之力。”

    “对了,猴……”仁思本想打探猴八的消息,一开口又觉得不妥。

    “还有事吗?”

    “也没什么。”

    “仁思姑娘,我有些累,先去歇会。”

    元月失魂落魄的回到奉侍阁,推开轻掩的大门,“咯吱”传来一声回响。

    二月同六月和七月都走了,三月亦不知为何迟迟未归。

    “都走了……”元月失神的轻念着,仰头看向头顶的吊床,空荡荡的挂在那里。

    再也不会有人窝在吊床上啃着果子汁水洒得到处都是,老七在底下拿着杆子捅猴八屁股,嘴里破口大骂。

    “臭猴子,你给我滚下来!”

    六月躲在一旁偷笑,四月五月反倒煽风点火,二月捂上耳朵视而不见,三月闭目养神眼不见为净。

    猴八边躲边顽劣的笑着,“大姐,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

    四人行进在崎岖的山路间,六月抓着一把野花好奇的问着。

    “小八,你要是回到南风家,他们会认得你吗?”

    猴八闷声回应:“不知道……”

    “自然是不认得。”七月嫌弃道:“南风家怎会冒出一只猴子。”

    “哼。”猴八冷吭一声,疲惫的合上眼眸,她像没骨头似的靠在元僧身上。

    元僧察觉异样,抬手轻贴她的额头,“你病了。”

    七月皱眉道:“怎么回事?”

    猴八难受的眯着眼,逞强的回应着:“没事,只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

    六月担忧道:“这哪成啊,你这身子可经不起折腾,可别在路上就倒了。”

    “乌鸦嘴。”七月立马打断,“我先到前面探路,你们找个隐蔽的地方歇会。”

    七月说罢便驾马往前,六月找了个阴凉的地方落脚,一摸猴八的脑袋烫得灼人。

    “怎么烫成这样。”六月扯开猴八的衣襟,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肤,元僧顿时无措的看向别处。

    六月撕下一块衣角,沾湿后擦在猴八身上给她降温。

    水袋里的水不多,六月起身道:“你给她擦在身上,我再去找些水来。”

    “还是我去吧。”

    “这荒山野岭,你知道去哪找水吗?”

    “我……”元僧不知如何回应,确实有些一头雾水。

    “别愣着了。”六月把湿布塞到他手里,急着到周围找水。她虽然胆子不大,但身为楚风女侍,不至于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元僧僵硬的俯下身,目光无处安放,手中缓缓挪到猴八身上,指间不慎触到滚烫的胸口。

    元僧担忧的看着她,没想到竟烫成这样,手中的湿布一点点拭过她的胸口。

    起伏的胸口微微发红,一道疤痕若隐若现。

    猴八烧得有些睁不开眼,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目光。

    “是不是很丑?”

    元僧没有回应,只顾擦着她的身子。

    她喘了口闷气,“阿僧,我早已死过好多回了。”

    元僧手中一顿,整好她的领口,轻掩住那道伤疤,“都熬过来了,没什么好怕的,很快就好了。”

    “阿僧啊……我若死在路上,你可还会去南疆?”

    元僧又不回话,猴八却像是听到了他的回应。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若真如此,劳烦你……将我洒回故土。”

    “你!”元僧正想说什么,见六月回来,便又把话吞了回去。

    “找到了。”六月提着水袋过来,见元僧笨手笨脚的样子,一脸嫌弃道:“我来我来,你连这都不会。”

    猴八有气无力的说着:“六姐,怎么说我也不曾嫁人,你让他做这事……不合适吧?”

    “哎呀!”六月这才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指着元僧质问道:“你没做什么吧!”

    “我怎会!”元僧着急反驳,耳根瞬间就烧红了。

    猴八嘀咕着:“他可不敢。”

    元僧看了她一眼,竟是有些生气,自个坐到一旁默不吭声。

    过了一会,七月也回来了。

    “前面有个山村,我打点好了,先去那歇着。”

    元僧听罢便牵了倔驴过来,俯身将猴八抱起,驾轻就熟的将她抱上马背。

    七月见他俩似乎有些不对头,扭头问着六月:“怎么了?”

    “也,也还好吧。”六月一知半解的回应,心想不会真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吧。

    七月带着他们前往村子,路上嘱咐着:“对了,我同村民说是带着妹妹去看腿疾。”

    “同行的还有……”七月意味深长的盯着元僧,嘴里冒出一句:“妹夫。”

    猴八后背抵着他的胸口,感觉元僧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元僧暗暗咬唇,只吭了一声,“嗯。”

    “那我呢?”六月往前探了探。

    七月:“丫鬟。”

    “啊?这身份也差太多了。”

    七月打量她一眼,“那你跟我换?”

    六月认真思考片刻,“算了,你哪有丫鬟的样子,还是我来吧。”

    四人行至村里,与其说是山村,眼前却是一堆草堆拼凑的破屋,村里皆是些老弱病残。

    七月打听到,以前闹灾荒的时候,难民逃难至此,后来这里的男人都出去干活,渐渐都没再回来。

    一位长者将他们安排在两间废弃的草屋里,猴八察觉到异样的目光,似乎都看向元僧。

    兴许是村里少有年轻的男子,元僧又穿着一身僧袍,新长的头发凌乱披着,旁人看着属实有些奇怪。

    猴八解释道:“这是我……夫君,我这腿疾久不见好,他便在寺中带发修行为我祈福。”

    长者听罢才面露和善的说着:“如此说来,你夫君待你,定是用情至深。”

    猴八心想倒也不是,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元僧开口道:“只要能治好娘子的病,我做什么都甘愿。”

    猴八听着甚是心虚,六月在一旁偷着乐,嘴里还小声嘀咕着:“方才还说不曾嫁人,这么快就成人家娘子了。”

    “六姐!”猴八别扭得抬不起头来。

    安顿好后天色已黑,猴八与元僧如今扮作夫妻,自然是待在一间屋里。

    猴八靠坐在角落里的破床上,他一声不吭的打扫屋子,刻意不同她说话。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猴八闷闷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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