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我被应如是拽着躲到一棵还算粗壮的大树后面背着风准备随时逃跑。应如是嘴里骂骂咧咧,风沙太大,山头上的废弃塑料袋糊脸,他一边将脸上的塑料袋拽下来一边说,“建国姐,完蛋了,你说那一堆彻底激怒她了,我估计这会儿师叔被她切成薯片了!”

    “呸呸呸!”我一边吐着风刮到嘴里的花瓣,一边说,“你师叔那么大本事还能被切薯片???”

    “我靠啊建国姐,师叔再怎么顶级战力也只是凡人,那齐余原身是神,后身是鬼,看现在这模样,应该是又修炼了妖术,我师叔一对一还行,一对三,那不是妥妥的送人头吗?”应如是伸出手掌,掰着手指头怎么数都是亏,我看他这模样直着急,一拳锤在他胸口上,“笨蛋啊!咱俩打不过,逃也没希望,此时此刻不摇人更待何时啊!!!快,摇人!!!”

    “摇?摇人?”应如是懵逼的看着我,“来这儿?”

    “这不是废话吗!现在你师叔还是个土豆,还能顶一会儿,再拖下去,可就真成薯片了!”我一脸迫切地看着应如是也是一脸迫切地把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从左到右身上的口袋摸了一个遍,除了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来啥也没有。

    兜比脸干净,在这十万火急的情景里,他尴尬地挠着头不敢看我,“那什么……我那个背包……都丢在荒郊野外忘拿了……”

    我绝望地哀嚎一声,整个人靠着树干滑下去,裤兜里那个万年不用的破手机也跟着掉了出来。

    喀拉拉一道紫色闪电笼罩山头,红花树纷纷无火自燃起来,这可真真是天雷勾动地火,我哆哆嗦嗦地躲在树干后面拨通了陈妍妍的电话,长久的等待之后,居然接电话的是谢盐?!我压根没心情八卦这么晚了他在人家妍妍家干什么,而是直接开炮,“市医院后山,快叫Cherry来!”

    咯啦啦啦——又是一道闪电,我惊叫一声将被劈成黑炭的手机扔到远处空地,随着手机的爆炸声,我撕心裂肺的吼叫传遍山野,“啊啊啊啊啊!我的手机!我的钱!啊啊啊啊我跟你拼了!”

    “冷静!冷静啊建国姐!”应如是从后面拽着我,我哪里还冷静的下来,杀了我也比让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手机灰飞烟灭要好啊!看着那已经四分五裂的焦炭,我脸上老泪纵横,应如是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让我前进不能,我转身推他的时候冷不防看了一眼他的身上,险些呕吐出来,只见他的头发都立着,乍一看以为是刚才被雷劈的;仔细一看,每根头发上都站着一个小人儿抓着那一缕头发在玩,而且不只是头上,他的肩头,裤腿,都沾染着一些大大小小或躺或卧或立或坐的小人儿。

    那些蓝莹莹的小人儿包裹住应如是的整个身体,从远处看去,宛如均匀的起了薄薄一层霉点的发面大馒头,我的个乖乖,这下不仅仅是应如是身上起毛了,我的心里也毛毛的。

    我用眼神示意着应如是看向自己拽着我的胳膊——那上面的小人儿们正在进行拔汗毛比赛。应如是这一惊一乍的性子哪里受的住这个,直接大喊了一声,“我的个祖师爷爷呀!”就开始上下扑腾,那样子好像刚刚被电击过,又好像是在灭火。

    趁着应如是满地打滚的功夫,我扶着树干阴恻恻地看向前方战场,藤学一明显体力不支已经由原本的单腿微弯变成了单膝跪地,再看奇余,这会儿的她已经不仅仅局限于红蓝两种颜色的形态了,而是化身成了一只双头凤鸟,正悬在半空扑扇翅膀,想必刚才那阵天雷就是她振翅引来的。

    凤鸟的双头之一张口,是文竹的声音,她说,“你原本可以不用趟这趟浑水的。”

    藤学一笑笑,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回到,“你利用韩铭,以凡人之身修习邪术,将这么多幼小婴灵禁锢起来,天理不容。”

    越来越多的小人儿从地底下钻了出来,它们有的赤身裸体,有的身上裹着印有“医疗废物”的塑料袋,有的小肚子上搭着一截破旧布条,有的头上顶着一块旧报纸。凤鸟双翅一张,庇护天地,那些蓝莹莹的小人儿们都雀跃着朝她蹦跳而去,仿佛是在回归母亲的怀抱。

    “不是我禁锢它们,是它们无处可去,就像我一样,我们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文竹说。

    “那也应该,让他们去投胎,去转世,”藤学一说,“我可以超度它们,化解怨气……”他的底气不足,文竹捕捉到了这一点,她笑起来,“你也知道它们很无辜,莫名其妙被带到这个世界,又无缘无故地被抛弃掉,它们有的年纪说不定比你我都大,冤孽却始终无法化解,可惜神识不全,无法投胎,只能被迫游荡世间,我给它们一个归宿,难道不对吗?”

    说到这里,双头凤鸟的另一只头开口了,那是小娟的声音,她开始唱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少不了~”凤鸟高鸣,凄婉动人,字字泣血。

    这下,饶是口舌善辩能说会道的藤学一也哑口无言了,确实,这是个无解的命题,只要生物还在繁衍,生命还在继续,总会有生与死,留与抛的抉择。

    藤学一沉默了,我也沉默了,却听得一声高喝,“错就是错!”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转身一看,竟然是应如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周身的蓝莹莹甩掉了,顶着一头的杂草和灰扑扑的脸蛋,剑指齐余道,“他们的父母生而不养固然是错,但你诱骗韩铭以身入邪难道就不是错了吗?怎么错还分大小多少吗?那些婴儿父母之事我们暂且不纠,且待先收拾了你!”言语威武措辞得当,言毕一个轱辘便滚到了藤学一的身边,藤学一见他握住自己的手先是一愣,继而二人对视一个点头,竟然十指紧扣做了个连体婴儿状,二人抵背而靠,直视齐余道,“先料理完你再超度它们,不耽误!”

    话音刚落,狂风大作,红花树顶本就燃起熊熊烈火,如今火借风势竟然窜出丈高,双头凤鸟凌空振翅,地上二人也纷纷手指作诀,两种磁场相撞,几乎要将这山头夷为平地,我抱紧树干瑟缩一处,几乎以为要随我那短命手机一同灰飞烟灭在此。

    千钧一发之际,天边又是一声落雷,这雷既闷且响,仿佛是刀尖碰到西瓜皮,我们站的这个山头就是熟透了的大西瓜,只待那把钢刀迎头落下。

    喀啦啦啦——

    嗯?是我眼神儿有问题了吗?我揉揉眼看向天空,这,这怎么还冒出绿色的闪电了呢?

    绿色的闪电蔓延开来宛如蜘蛛网,蜘蛛网的正中心,一个周身绿衣的男子朝我们一抹鼻头,“怎么样?够帅吧?”

    而他身后一个圆圆脸还穿着小熊睡裙的女孩带着满腔热泪朝我张开手跑了过来,“我的妈呀建国,你可吓死我了。”我尴尬地不知该笑还是该哭,笑的是,原来嘉华出版社里的员工不是时时刻刻都注重精致造型不全妆不出门啊~哭的是,“该死的谢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天杀的你带妍妍姐来干什么啊!凑热闹吗!”

    陈妍妍此时此刻已经变身成了一个小哭包,她顶着鸡窝头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钻出来的,但毫无睡意十分精神,好像并不是梦中被人唤醒,而是自发来凑热闹看大戏的。

    “嘤嘤嘤你别怪他,是我硬要他带我来的,我不放心你……”妍妍拽着我的胳膊晃来晃去,我却反问到,“你硬要他???这段怎么没说?”

    “铛!”金属夹板砸到脑壳,我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往身后望去。此时此刻穿着一身李小龙紧身衣手握钢笔文件夹的男人不是Alice还能有谁?!

    “哎,哎,哎,Alice???”我瞪大了眼看他一身装扮倒吸了第二口凉气。

    “满脑子黄色废料,小心我抓你私下风纪!”Alice鼻孔出气冷哼一声,他一身黄色运动服已经足够扎眼,而他身后那一头黄毛简直扎眼到变态。

    金欢笑嘻嘻地一出场我就明白了,陈妍妍来是真担心我,Alice来是真够义气,而他来则是纯纯凑热闹了,他一边往前凑一边问,“嘿嘿,听说有架打,我来的不算晚吧?那什么……开始了吗?”

    我的天呐!我无语地一巴掌抽在自己的额头上,“不是吧不是吧!妍妍姐你从哪儿摇来这么一群牛鬼蛇神啊!”

    陈妍妍根本没心思回应我,她的眼珠子都恨不得飘到藤学一和双头鸟对峙的战场,她脸上满是激动和期待,再加上那两坨蜜汁潮红让我更加觉得“完了完了没希望了”,倒是应如是,一直抓着重点,直接问到,“Cherry来了没?!”

    “啊?”听到这个问题,陈妍妍满脸的兴奋瞬间降下去大半,转而变成了疑惑,“啥?”

    应如是深吸了一口气,“我问,Cherry!你们的大领导来了没?!”

    “啊?这我哪知道啊?”陈妍妍继续懵逼。

    好嘛,这下轮到我激动了,果然激动不会消失但会转移,我激动地反手抓住陈妍妍的胳膊大喊,“我不是让你叫她过来了吗?!”

    “我叫了呀,”陈妍妍一脸淡定和坦然地拿出手机,“我直接发工作群里了呀,我说王建国遇上大麻烦了,谁来帮忙?你看嘛……”

    听到陈妍妍的回答,我两眼一黑,“不是吧!大姐!谁半夜一两点了还随时盯着工作群啊?!?!”

    看着陈妍妍的手机屏,我两眼又一黑,那工作群里成串的收到让我禁不住仰天长啸,“我靠还真他妈的有人啊!!!”

    应如是虽然平时很不靠谱,但是这个时候十分靠谱,他根本顾不上去管这一堆乱七八糟的,而是直接一把抢过了陈妍妍的手机开始清点那成串的“收到”。

    Alice收到,金欢收到,Vivian收到,杨编收到,郑旭收到,哩哩啦啦一老串的收到,就连那个常年不参加会议不露面的孟编都说了收到,可就是没有Cherry的收到。

    那么Cherry到底是收到还是没收到呢?是睡得早没看到,还是看到了不想回呢?要不要再给她打个电话呢?万一人家不想来呢?

    伟大的哲学家士莎比亚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收到,or not 收到,that is a que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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