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故事讲到很晚,尤泾都快把自己讲睡着了,隔壁的人依然精神抖擞。

    随琅听见他打哈欠的声音,会歉意让他先去睡觉,剩下的故事明天再讲。

    尤泾没搭理她,手指夹起书页继续翻篇。

    随琅也没再劝他去睡觉,安静的靠在椅背上,在聚神聆听故事的同时分出心神凝听书页作响声以及...尤泾困倦的呵欠声。

    这样的夜晚,蝉鸣声很静、周身暖烘烘的。

    随琅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她忘了太阳都是东升西落的,更可况是人。

    尤泾注意到白平这两天的脸色不太好,而且总是在日落后出门,问也不说去哪里,只让他洗漱睡觉。

    饭后,尤泾主动洗碗,不用白平催就乖觉的洗漱上床,可等白平一走,他立即穿上衣服,拉开门,跟了上去。

    尤泾见白平进了一家客栈,他没跟进去,记住白平进了哪间屋子后,转身回家睡觉。

    第二天,尤泾早早出了门。

    他到街上点了碗馄饨,慢悠悠吃着,目光往前方一瞧,扔下银子跟了上去。

    他走进糕点铺,漫不经心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糕点。

    手不小心与旁边的男人碰了个正着,尤泾率先笑着开口:“你也爱吃这款糕点?”

    男人没理他,拿过糕点就去付账。

    男人左摸右摸都没摸到自己的钱袋子,脸急得通红。

    尤泾笑了笑,走上前,递给店家一锭银子:“掌柜的,糕点钱我帮这位大哥付了。”

    男人没拒绝:“谢谢。”

    尤泾少年模样,长得又好,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尤泾接过店家包好的糕点与男人一起走出糕点铺:“你是外乡来的吧?”

    白富好奇:“你怎么知道?”

    尤泾笑的有些得意:“我从小在恭县长大,恭县有哪些人我清楚的很,哪家有几只鸡鸭、哪家家里捂得严严实实的私事我都一清二楚。”

    白富沉默了几秒:“那你知道白平吗?”

    尤泾点头:“你说东巷那家的白平?知道。”

    白富:“那你知道他有个孙子吗?”

    “知道。是白平的孙子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那人根本不是白平的孙子。”

    尤泾显得很惊讶:“还有这回事?”

    白富:“白平自己是有儿子的,但他不愿意认,这就算了,他还认了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当孙子。”

    尤泾很惊讶:“天,他怎么能这样!”

    白富奇怪的望了他一眼:“你不是说恭县的事你全知道吗?”

    “是啊,从我出生起,白平就独身一人,旁人给他介绍媳妇他也不要,谁知道他有个儿子,居然还不认!太不是人了!”

    白富深有感受的点头:“谁知道那所谓的孙子是不是为他房子来的,他居然好吃好喝的养着人家,还说等他死后要把房子那孙子!”

    尤泾瞪眼:“那对他儿子也太不公平了!”

    白富愤愤:“你也觉得不公平吧,房子留给外人不留给自己的儿子,这是要天打雷劈的。”

    尤泾:“但那儿子真的是白平的儿子吗?不会是假冒的吧?”

    白富激动起来:“怎么不是!白平本不是恭县人,而是湖县人,他年轻时是娶过妻的,后来他抛妻弃子,一个人躲来了恭县。”

    尤泾愤慨:“天,他怎么能这样!”

    ......

    目送白富回客栈,尤泾转身往家走。

    这个时候白平应该在山上才对,可他却破天荒的在家。

    白平回头招呼尤泾吃饭:“饭好了,来吃饭。”

    尤泾站在原地没动,白平笑着催他:“看什么呢,过来吃饭,做了你爱吃的酥肉。”

    尤泾这才走过去。

    吃饭间,尤泾不经意的开口:“你今天怎么没去山上?”

    白平夹了一筷子肉给他:“快点吃,吃完我带你去落户籍。”

    尤泾拿筷的手一顿:“什么户籍?”

    “你一直没个户籍,行事不方便,今天就带你去把户籍落了,姓白怎么样?白尤泾?”

    尤泾头一直没有抬起来:“你哪来的钱?像我这样的人弄户籍要交一百两的。”

    白平催他:“快吃快吃,前段时间我不是天天山上采药吗,赚了不少,加上我原本的积蓄,够了。”

    尤泾扒了口大米饭:“其实有没有户籍对我来说没什么所谓。”

    白平给他夹了一筷子苦菜:“别总是吃肉,素菜也要吃些,荤素搭配才好。”

    吃完饭后,白平碗筷也没洗就带着尤泾出了门。

    白平交了一百两,尤泾的户籍顺利落下。

    尤泾定定望着落户的人写下他的名字:白尤泾。

    白平看向他,他无所谓的移开目光。

    尤泾原以为这样就完了,可没想并没有完,户落好后,白平一声不吭将他房子的房契改成了他的名字。

    尤泾一张脸难看的很。

    白平却是一脸高兴:“早上饭没吃饱?”要不然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

    尤泾梗着脖子:“你房契落我的名字,就不怕我把你赶出去?”

    白平完全不在意:“你会吗?”

    尤泾粗声粗气:“我会!”

    白平完全不受他的情绪影响,心情不错的拉着他去买了好些菜,打算晚上庆祝下。

    尤泾冷嘲热讽:“是庆祝你要被我赶出家门了吗?”

    白平指着摊位上的卤鸡爪:“吃吗?”

    ......

    尤泾晚饭吃的很少,几乎全程都在看白平吃。

    白平要再倒酒,尤泾一把将酒壶拿走:“你喝死了我是不会给你送终的。”

    白平只好作罢。

    过了两天,尤泾去客栈找白富。

    白富一见到他很是高兴,侧身迎他进来。

    尤泾走进去:“白大哥,我今天是来邀你上山玩的。”

    但白富并不想费力去爬山。

    尤泾猜到了,他不急不缓的道:“我们恭县的山和别的山还有些不同,山上草药甚多,若是运气好,采到一株千年人参,那就是数不尽的钱财进钱袋子了。”

    白富有些心动,犹豫了片刻,最终点头。

    尤泾透过屏风望着里面换衣裳的身影:“我看白大哥今天心情很好,是有什么喜事吗?”

    白富口吻有些得瑟:“你看出来了,今天我去官府状告了一人,此时那人应该已经被官府押进牢里了。”

    “砰!”外面发出响动。

    “你说什么!?”尤泾语气厉狠。

    白富奇怪他的反应大,头探出去:“你怎么了?”

    位置上却没了人,“砰!”房门被人大力拉开。

    白富走出屏风,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人。

    尤泾跑回家,推开门直奔房间,房间里没人,又跑去厨房,两只箩筐好好的呆在角落里。

    这个时候白平要么在山上,要么在家里,但家里没人,箩筐也没少。

    尤泾狠狠踹了脚箩筐,箩筐滚出老远,直到撞上院墙才颤颤停下。

    尤泾面色异常难看的跑出家门。

    去到衙门,被人拦下,尤泾缓了下脸色,恭敬的开口:“大人,我想进去看一下白平。”

    尤泾手在腰间摸索了下,没摸到钱袋子,出来的急,钱袋子没带在身上。

    衙役:“他现在是重犯,任何人不得探视。”

    尤泾赔笑:“大人,他是犯了什么事吗?他平时就是个采药的老实人,而且他年纪那么大了,根本犯不了事的。”

    衙役不耐,轰他离开。

    尤泾也不纠缠,再次回到客栈。

    白富见到尤泾回来并不意外,只是脸上没了从前的笑意:“你就是白平的那个便宜孙子吧?”

    尤泾阴阴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白富:“房契。”

    见尤泾没应,白富开口:“你说白平六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知能在牢里待几天,他犯的可是杀人罪,这可是要杀头的。”

    “你放屁!”尤泾气急败坏。

    白富:“白平可是我娘的丈夫,两人是有婚契在的,我是白平的儿子,我大义灭亲状告自己亲生父亲的罪状,还会有假,白平是一定会被杀头的。”

    尤泾缓了语气:“好,你等我几天,房契我不知道放哪,我找个机会去牢里问问爷爷。”

    白富:“那你得快点,衙门可等不了多久。”

    尤泾回家拿钱去衙门,这次衙役好说话许多,将钱全给衙役后,尤泾就顺利进了牢房。

    走到牢狱的最里面,白平躺在木板床上,半天不见动一下。

    尤泾:“这里的床比家里的舒服?”

    白平后背僵了一下,坐起来对着他:“你怎么来了?”

    尤泾单刀直入:“白富是你儿子?”

    白平不答。

    尤泾特别烦现在烦躁的感觉:“白富他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见白平一脸沉默,尤泾更烦了:“你抛妻弃子?”

    “你杀人越货?”尤泾越说越离谱。

    尤泾表情有点凶狠:“你死了心吧,你的房子我是不会给你儿子的!”

    这下白平不沉默了:“嗯。”

    尤泾恶意满满:“等你死了,我就送你儿子下来陪你,让他在下面给你生一堆亲孙子!”

    从牢狱回来后,尤泾在家躺了两天,醒了吃、吃了睡。

    第三天,他顶着一窝鸡窝头敲响了随琅家的大门。

    下人看到尤泾的时候吓了一跳。

    尤泾挤出句:“我要见随知县。”

    尤泾等在正厅,见随益进来,开口便是:“白富不是白平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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